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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28张天淇

北方文学 2018年21期
关键词:中考学校老师

张天淇

你无法不看见吴松笑。

和所有身处中学的男生一个模样,吴松疯狂的迷恋球类运动,并把这种喜爱张牙舞爪的带进了课堂。后面无时不刻紧紧跟随着六七个头疼的老师,五六个同样德行的朋友,三四个大大咧咧玩得来的女生,还有一个明恋他但打死不承认的姑娘。吴松除了太爱笑以外,没有任何有别于其他人的行为举止,最起码他个人认为,抄袭不算。

放羊式和挥鞭式教育在初三得到了第一次完美的融合,明显的效果就是大多数人开始划不清自己所属的门派。新学期第一个月第一天的第一场摸底考试中,吴松便利用了自己手长脚长,目光所及区域也很广大的优势,在一顿眼神和轻微肢体动作的威逼利诱下,让坐在右边的女同学连续告诉了他数道选择题的答案。并成功地在某一题没听清的情况下,不耐烦的开始在那件肥大的校服口袋里乱掏,最后掏出一部具有一定智能搜索功能的手机,点击网页,输入“岳阳楼记”,摁下确认。可能对于吴松来说,唯一不成功的是,在网页还没有在学校龟速的网络下打开前,那个慈眉善目,教了他半年多英语的监考老师冲下了讲台,收走了作案工具。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吴松笑了笑,他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一转头,嬉皮笑脸的去教务处道歉,抓耳挠腮着就把错误承认了,还是记了一次警告。他又笑:还不是没处分。外校有个皮小子,在化学实验室里,拎起一瓶子浓硫酸,往同学鼻子底下放,对方吓得猛一吸气,昏了。结果手欠那家伙的教育厅局长老爸一出面,连警告也免除了。吴松听过这件事,脑子里头一个闪过的就是他在直属大学里当党委书记的妈。

后来临近中考,学校怕应届毕业生看上去记录不好看,所以准备消记过警告。半年前的那次考试,有了吴松作为前车之鉴,后面几场陆续又有三个前仆后继的男生加入了作弊的大军,甚至有一个爱出风头的,对此引以为傲。

至于检讨书,写什么对于他来说都是易如反掌的工作。动动笔,扭扭手腕,一篇端正齐整的检讨跃然纸上。吴松拿走稿纸之后,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走进了教师办公室,连一个表情都没留给女生。

距离中考还有十天的那个周四下午,女生对吴松忍无可忍的爆发了,在教学楼一层空无一人的音乐教室里。那间屋子本身几乎符合了所有人对于中学青葱岁月的幻想,有成排的木质靠背椅,最后一个仙境般的大落地窗,在现实生活中往往满足了所有悲剧发生需要的条件。一番激烈的争吵过后,吴松冷笑着从大脑中调动起他认知范围内,各种恶毒抨击他人的字眼和词组,所以在那个女生眼里更像是语无伦次。

当晚,他拔掉了家里座机电话的插线,拉着他妈妈逛了一夜商店。直到凌晨一点母子俩大包小包的晃荡在三里屯购物中心的广场上时,吴松讲着老掉牙的笑话,通过余光看向身边女人手里提着的各种名牌商品的纸袋,还有两人身上穿的,印着大大LOGO的昂贵衣装,忍不住放声大笑,从心底里看不起那个女生的博士爸妈,觉得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吗?在他的脑海,知识无法占到应有的一席之地。

第二天早上照例上学,不同的是跨入大门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半,大家不在早自习而是上数学课。吴松习惯性对此熟视无睹,包括那个脾气火爆的数学女教师脸上无处隐藏的怒色,还有震天响的呵斥。他怕这个数学老师,早就是过去式了。现在他只需要亮出一个招牌笑容,一屁股坐在第二排的那个空座位上,把软绵绵的声音穿过第一排的同学,让那个已经炸毛了的老师听到:“你还不开始上课吗?”

班里的座位是按照成绩排序制定的,班主任有绝对权力。痴情的语文女生也坐在第二排,不过吴松,是出于他老妈和一个平日里看好他的英语年级组长双方施压的缘故才坐在这里的。因此数学老师极为看不惯,她主要偏好的是有真才实学脑子还转得快的学生,不包括吴松。吴松本人一笑了之,反正都在这里了,你总不可能撵我走,不然就可以直接归结于你的师德问题。他的脑回路一向如此清奇。

中考是在不冷不热的一天拉开的序幕,第一科是语文。

在三层的某考场内,靠墙的一排第四名同学在一阵奋笔疾书后抬起了头,轻微的往四周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看了一下腕表:距离语文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她从厚重的题卡和试卷底部抽出仍然空白的演算纸,现在,进入了她久违的表演时间:

社会乱象进入校园,绝对是一场无法想象的腥风血雨。

在家里小猫小狗一样温顺乖巧的孩子,你不知道在背后他會给你惹出多少令人发指的难题。家教和礼貌,你看不到的地方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一个风度翩翩的小绅士,对于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兄弟姐妹都是那么孝敬善待,换到了别人身上就像川剧变脸一般可怕,期待他谦恭和蔼,遥遥无期。

这都很浅显,浅显到并不涉及人身攻击或者精神及肉体领域的伤害。

比拼从娃娃抓起,在一堂又一堂课的间隙,我们摆弄着自己和别人脚上价格不菲的球鞋,或者是校服里面搭配的T恤。每一个休息十分钟,都可以成为一次作秀。红色钞票略显庸俗,那就会有人别有用心的把它们转化成其他等价物品。

还所有老师一个威严,不知道是多少园丁的梦想,永远实现不了的那种。无论是任课老师还是班主任,主课老师还是副科老师,除去声嘶力竭的维持课堂纪律以外,和一个被校园暴力的弱势群体没有分别。他们也要为学校高层考虑,为娇生惯养的每一个孩子考虑,为每一个娇生惯养的孩子背后无理取闹的爹娘考虑,最后才是自己的权益和义务。有些人没有师德,可能是因为被逼疯了。

本届中考有完结,后天。这个令人无奈的社会也有,一样近在咫尺。

前前后后看了一遍,没有错别字。

她放下笔,铃声响起。当监考老师走近的一瞬,她有些惨淡的扯出了一抹笑,有种无奈而放松的感觉。桌面上所有的纸张都被如数收走,怅然若失的意味从心口升腾而起,哽咽在喉头,上下滚动了两下,又被僵硬的咽了下去。她的笑无法不更加凄凉。

入学,学习,升学,毕业,一切都按部就班的来临,丝毫没有青春片里坎坷曲折的离奇片段发生。当再一次坐到这间教室里时,也是最后一次了。每个人都领取了自己的成绩,多少有一些激动以及惆怅。一度瘫坐在木地板上因为一个根本不懂情谊,不明事理的男孩子哭哭啼啼的那个语文女生,如愿以偿的进入了市中点高中,不过不是因为她扬扬洒洒写在稿纸上面的“疯话”。她松了口气,会心一笑,之后沉浸在了对自己努力付出没有白费的喜悦之中。周围的每个人都吵闹不堪,无论是对高中生活的憧憬还是对初中回忆的怀念,大家都尽力在这一天留下个好的精神面貌。

小姑娘本来想去找宋老师,但是扑了个空,她是想去道歉的,为了别人犯的错。至于为什么犯错的本人不去,是因为他正呆坐在来学校毕业报道的车上,目光游离,动作型散。可能是因为他实际上,比预期可以考上一个中等偏上高中的分数,差了三四十分吧;可能是因为他和他的老妈都太过在意分数,以至于填错了志愿吧;可能还因为他被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学校录取了吧;可能最终是因为他老妈这次再也没法帮他了吧。

这个倒霉鬼是也只能是吴松,或者说他并不倒霉,而是咎由自取。在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到了学校该怎么和那些来闻讯的老师同学解释。但最后什么也没想出来。他倒是的确想出来了什么事情,好像是喜欢自己的女孩子在音乐教室说的一句话,不记得具体内容了,毕竟他从来都不会对真知灼见感兴趣。他依旧想笑,不过这次已经算是自嘲,他笑自己为没所谓的一句话耗费脑细胞。说起来别人确实不会这样,脑细胞全部都在前几天的中考用完了。

司机刹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学校门口。这猛地一震,似乎把一些重要的东西从吴松的意识深处拽了出来,不然他怎么会突然有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脸色如此难看?要知道,他可是一个爱笑的人呀!其实没什么,只是他想起了女孩子说的那句话:“中考拼的是你的实力,不是爹妈,不是金钱,不是权势,不是背景。你今天可以和我狠,但明天你又和谁去狠?这已经是你人生的倒数第二次机会了,最后一次是高考,你定夺吧。”

你定夺吧。

四个字一遍一遍的回荡在吴松耳边,驱赶不散。

吴松终于再也笑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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