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君

从上海到江苏淮安，一趟往返约一千公里。上海美女程序员刘晓晓每个双休日坚持千里返乡，照顾重病父亲、智障母亲以及年迈奶奶。从淮安到上海，从上海到淮安，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生存，一头系着爱，一头系着责任。25岁、美丽又瘦弱的她，3年，150多周，周周用万步脚印书写“你养我大，我陪你老”的反哺大爱，扛起一家人的希望。在年轻女孩刘晓晓心里，反哺不仅仅是照顾亲人，更是当亲人老去，他们的各种能力回到了孩子的状态时，她可以成为亲人的父母，可以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耐心地对待他们，可以无条件地接纳他们，可以多一点时间陪伴他们，可以成为他们安全的港湾。

父亲成了孩子，女儿成了主心骨

2018年1月26日，周五。这天深夜两点多，估摸女儿已睡着，60岁的刘久勤偷偷睁开涩涩的眼睛。转过头，只见女儿侧趴在床边，脸上写满疲惫，小小的眉间隐约流露着内心的焦灼与担忧。凌乱的头发，长长的睫毛，随着女儿均匀的呼吸微微抖动。那双细白的手，紧紧地握着刘久勤长满老茧的手。刘久勤心头一阵酸楚，眼泪不听使唤地顺着他沧桑的脸庞“哗哗”而下。

每个周五晚上刘久勤是最难入睡的，因为女儿刘晓晓会在深夜一两点轻手轻脚地走入他的病房，来到他的病床边，轻轻地摸他的手，确认父亲安好晓晓才会侧趴在床边睡着。而这个时候的刘久勤其实是清醒的，但他不敢睁眼，只有趁女儿在床边睡着时，他才敢睁眼看看女儿。

周六早上醒来，发现父亲胡子拉碴，刘晓晓打来热水，麻利地给父亲洗脸。刘久勤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非常配合女儿的动作，抬头，低头，左转，右转。不一会儿，父亲那张苍老的脸被收拾得干净清爽。

好温馨的一幕，父亲变成了孩子，女儿成了母亲。

老小老小，人生就是这样完成了轮回。

病友很羡慕，说：老刘你养了一个好女儿，这样的女儿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刘久勤慈爱地看着刘晓晓，眼里闪烁着泪光，他喃喃地说：“是啊，真是我的好女儿。我老了，现在一直拖累女儿。”说着悄悄别过脸，眼泪滴在了手背上。

中午，淮安难得地出了大太阳。刘晓晓推着轮椅将父亲带到了院子里晒太阳。温暖的阳光轻柔地抚摸着大地，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晓晓依偎在父亲身边，开心地跟父亲聊天：爸，我以前最爱吃鱼，您每个周末都会买回好多好多的鱼，然后煎香香的鱼让我吃。那时候我还不会吃鱼，您总是耐心地教我挑鱼刺……我那次出车祸，手不能动，吃饭您是一口一口地喂我，我都那么大了，现在想起来还不好意思呢！

女儿甜美的讲述，让刘久勤陷入回忆，他静静地听着女儿回忆往昔，突然，他的眼圈又红了，泪水涌了出来。刘久勤一边抹泪一边说：爸爸现在变成了小孩，脚站也站不稳，走也走不动。晓晓连忙掏出纸巾，她也哽咽了：爸，您养大了我，现在轮到我做大人，您放心，我可以为家人遮风挡雨了。所以，就像当年您带我一样，现在我带着您一步一步地走。

血汗里都是爱，谢谢你养我大

都说血浓于水，才能3年不间断不辞辛劳千里回乡照顾亲人。但其实，刘晓晓不是刘久勤的亲生女儿。

1993年，刘晓晓出生于江苏省淮安市淮阴区吴集镇。她一生下来就被送到了当时还没有成家的养父刘久勤的家里。“父亲对我比亲生女儿还好，父亲的每一滴血汗里都是爱。”回忆小时候，刘晓晓一脸甜蜜。虽然家境贫寒，但别的孩子有的东西，她有，别的孩子没有的，她也有。家里虽然贫困，但父亲靠自己的一把子力气撑起了家，却也温饱无忧。父亲只是个泥瓦匠，却会在节假日买一些好吃的糖果、冰淇淋给她，会在她生日时送布娃娃给她。

大约9岁那年，一天，刘晓晓和小伙伴玩耍时有了点小摩擦，对方指着她厌恶地喊：“你亲生父母都不要你，你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刘晓晓第一次听说自己是捡来的，她委屈地跑回家找父亲哭诉。父亲这才告诉她，他确实只是她的亲叔叔。还说她的亲生父母家不远，就在十几里路外，是做收购粮食的生意人，家境较殷实，如果晓晓不想在这个家受穷，可以回去跟亲生父母过幸福的日子。

但是刘晓晓还是喜欢养父家。尽管养母智力有问题，养父是个苦力工，但是养父母、爷爷奶奶对她都很好，即使后来有了弟弟妹妹，但养父还是把她当作心头肉，视为手心宝，省吃俭用供她上学。

自从知晓自己的身世，刘晓晓变得格外懂事，从不让家里人为她操心。2011年，她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南通大学电子信息学院，让全家人在村子里扬眉吐气了一回。

刘晓晓永远忘不了父亲送她到县城乘车上大学时的情景，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定格在她脑海里最快乐的画面：坐在养父的电动自行车上，惬意的风从耳边吹过，她搂着养父，心想，将来一定要找份工作好好孝敬养父母。

奔波里都是孝，我陪你老

养父年龄渐渐大了，近几年回淮安老家靠种几亩地养活全家。2015年，刘晓晓大学毕业，幸运地在上海找到了工作，成為一名月工资 6800 元的程序员。虽然她把工资的一半寄回家里，剩下的钱交了房租便所剩不多，但她很开心，因为一切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她想，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养父在家种田，我开始挣钱，弟弟也会考上大学，奶奶每天出门和村里的老头老太太晒晒太阳唠唠嗑，也很幸福。

然而，这样平淡的日子对他们一家来说竟是奢求，一切都在2015年10月改写了。

2015年国庆节，刘晓晓不幸出了车祸，手划伤了，抬不起来，面部也受了伤，好在并无大碍，只在面部缝合了几针。祸不单行，不久后，养父感到疲乏无力，去医院检查，竟确诊为急性髓系白血病M2。天打雷劈一般，刘晓晓完全不敢相信这样的事竟发生在忠厚老实的养父身上，甚至一度怀疑是误诊。

刘晓晓带着养父去了当地医院进行治疗。大大小小化疗了十几次，养父受尽了罪，化疗期间接连几日恶心呕吐发烧不说，还有危及生命的高烧休克、败血症。看着养父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输着蓝色的黄色的药水，刘晓晓心痛极了。她握着养父的手说，您养育了我，只要能救您，我咋苦都行。

养父静静地望着刘晓晓，突然，他的眼圈又一红，泪水又不听话地涌了出来。养父一边抹泪一边说：爸爸真没用，尽拖累全家。晓晓连忙掏出纸巾擦去养父眼角的泪，哽咽着说：爸，不要这么说，有我在，不要怕。爸爸，如果有来生，请您再捡我一次！

这个家，风雨飘摇，支撑起来困难重重：虽然在养父被查出患白血病前，患脑出血的爷爷就去世了，但是因治疗爷爷，家中积蓄已花光;奶奶已85岁，腿脚不便，还要照料智力残疾、四肢无力的养母;弟弟妹妹还小……

5次化疗过后，家里便被掏空，刘晓晓的工资成了全家唯一的收入来源。为了让养父接受治疗，刘晓晓必须坚持工作。为了省钱给养父治疗，刘晓晓过得异常清苦：早餐通常就一个包子一个鸡蛋，中午在食堂一荤一素一米饭，晚上加班则是罗森饭团一个。这时候，妹妹嫁到了宿迁泗阳。妹妹嫁人后，一直养胎带娃，没有收入。3年间妹妹只支援了养父1000 元治疗费。18岁的弟弟则辍学在家照顾养父。

家里的这一切，都让刘晓晓放心不下。她决定每个双休日千里回乡照顾亲人。从2015年10月开始，每周五下午5点半，在上海下班后，刘晓晓就拎着包匆忙赶往地铁，途中再与大巴司机联系，赶至约定地点，一小时后，她乘上回淮安的客车。从上海到淮安，车站坐车车票130元，为了省几十元，她选择了站外坐车，只需要80元，但经常没有座位。站着是累点，但这不算什么，刘晓晓说，她最怕的是冬天，凌晨到淮安市区后，如果要打的到淮安市第一人民医院，需要近20元，为此，她只能选择骑共享单车。寒风刺骨，骑到医院，脸、手、脚都被冻麻了。

从2015年10月至今，100多个星期，刘晓晓周周千里往返。虽然辛苦，但一周里能照顾亲人两天，也让她稍微放心一些。

经历磨难，依旧微笑着迎难而上

几次化疗后养父的病情得到有效控制。但没想到2017年7月，养父病情复发。医生说复发后只有尽快移植才能存活，否则只有不到半年的存活时间。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小叔和养父骨髓配型成功！可是移植费用最低要60万元。而过去3年的治疗已经花费近30万，家里早已家徒四壁。目前家里从亲戚朋友那里筹了15万多，离移植还差十万八千里。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幸好，刘晓晓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单位同事知道她的事情后，都抢着帮她干活。领导虽然没有明说照顾她，但是从不安排繁重工作给她，也尽量不让她加班;淮安市第一人民医院血液科的医护人员都很关照养父;认识或不认识的好心人也给了帮助，这些刘晓晓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银雪是刘晓晓的高中同学，一路看着她走过来的不易，特别心疼她。看着她手里上海淮安两地厚厚的车票，看着她每次凌晨定位在医院，不由泪如雨下。银雪尽自己的能力，陪刘晓晓到当地民政局、新农合中心等部门申请临时救急难和大病、慈善救助等。

琴薇若雨也是刘晓晓的高中同学。她不为余力地在网上为刘晓晓呼吁，说一个女孩子每到周末就奔波于淮安上海两地蛮不容易的。因此希望网友“献出爱心，少买一块冰淇淋，伸出真情友谊温暖的手，帮帮她。大家的点滴爱心汇聚起来就是爱的海洋，就能拯救他们这个多苦多难的家庭”。很快，认识亦或不认识的好心人都给予了晓晓帮助。

千里来回奔波，这么累，有想过要放弃吗？笔者问。刘晓晓说，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养父母、奶奶花了很多时间，教她慢慢用汤匙、用筷子吃东西，教她系鞋带、扣扣子、溜滑梯、穿衣服、梳头发，这些和养父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令她怀念不已。现在，亲人变成了小孩子，腿脚不便，她要变成他们的大人，做他们的拐棍，带他们走好余下的人生路。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在养父生病的这3年里，刘晓晓看到很多像养父一样深受折磨的病友，但很多患者没有能像养父一样找到全相合骨髓供者。想到自己或許能够和别人配型成功，让别人早日摆脱痛苦，刘晓晓登记成为了中华骨髓库的一员。

3年了，长途大巴外的树叶黄了又绿，春花谢了又红，秋水瘦了又满，可女孩却始终步履匆匆坚定如昨。对刘晓晓而言，眼前的苦难，只是一道裂痕。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进来的地方。正因为有裂痕，光才进得来。在光的照射下，一切都有希望。美丽的女孩，她的孝顺、坚强、乐观定会让更多的光透进来，照亮明天的路，走向美好。

责编/刘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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