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桦

1960年9月，莫斯科将召开全世界共产党、工人党大会。那时，中苏之间的分歧与争论已经公开化。但是中国必须前去赴会。

邓小平一行到达莫斯科，交锋很快就从欢迎国宴上开始了。

几次敬酒刚过，赫鲁晓夫就开始发话了：“邓小平同志，阿尔巴尼亚劳动党那个霍查老爱自搞一套，弄得国际共产运动老是不团结，中国应该有个态度才对。”

赫鲁晓夫这席话显然是借阿尔巴尼亚来影射攻击中国共产党。

邓小平十分坦然：“赫鲁晓夫同志，阿尔巴尼亚劳动党是个小党，但他们能够坚持独立自主的方针，你应该好好地尊重人家才对，不应该随便向他们施加压力。”

赫鲁晓夫生气地说：“他们拿了我们的金子和粮食，可是反过来还骂我们，说我们是想控制他们，也太不像话了。”

邓小平沉着地说：“赫鲁曉夫同志，我们一向认为援助是为了实行无产阶级的国际主义义务，而不是干涉和控制别人。再说你援助了人家，人家也援助过你嘛！”

邓小平这最后一句绵里藏针的话击中了赫鲁晓夫的要害。至此，赫鲁晓夫语塞起来，不过，沉默了片刻他就又毫不客气地说：“邓小平同志，你们中国共产党为什么在对斯大林的问题上前后态度那么不一致呢？”

邓小平很干脆地回答说：“不对！我们的态度是一贯的。反对搞个人迷信我们过去赞成，现在也赞成。在我们党的八大上，对这个问题早有明确态度，刘少奇同志向你们的尤金大使讲明了我们党的态度，你问问米高扬同志，他到北京来时，我们对他讲过没有？”

邓小平随即把目光落在一旁的米高扬身上，这位苏联领导人忙移开了目光，端起杯子到别处敬酒去了。

赫鲁晓夫气得用手拍打了一下桌子：“对斯大林的问题，我们是不能让步的，他是犯下了罪的……”

“不应这样一概而论！赫鲁晓夫同志，我们反对搞个人迷信。斯大林的功绩和错误怎样看待，这不仅关系苏联国内，也关系到整个国际共运。斯大林的错误当然要批评，但成绩也一定要肯定，我们反对的是全盘否定。个人迷信要批判，但对斯大林不能全盘否定。尤其不允许借反对个人迷信来攻击其他的兄弟党。”

邓小平和赫鲁晓夫的这场舌战以后，与邓小平直接谈判的苏方首席代表苏斯洛夫又以另外一种方式向邓小平进攻。

苏斯洛夫对邓小平说：“苏联专家在中国已经很难开展工作，这是我们不得不撤回来的原因之一。”

“为什么呢？”邓小平反问一句。

“现在中国的气氛已经不适宜我们专家工作了，比如你们的‘大跃进‘拔白旗。在重庆发电厂的苏联专家也让你们送了一面白旗。这证明你们对苏联专家的态度使得他们无法工作了，撤走专家的责任并不在我们，恰恰是你们的做法造成的……”

邓小平立即对上述情况进行了核实，不动声色地说：“同志们，刚才苏斯洛夫同志说，我们给重庆发电厂的苏联专家送了白旗，这是造成苏联撤走专家的原因。我们刚刚做了核实。确实是送了一面旗，也的确是白色的。”邓小平说到这儿，略微停顿了一下，“不过，我想告诉苏斯洛夫同志的是，这面白旗是锦缎制成的，还镶有一道漂亮的金边，上面精心绣了八个红色大字‘真诚友谊、无私援助，这就是实际情况。”

苏斯洛夫一下子不知所措了，双手不停地搓动着。

邓小平继续用一种深沉而极有分量的声音说：“苏斯洛夫同志，可见你们掌握的情况与事实有多大的距离呀。”

“这……这也许是些不值一提的枝节问题。”

“那我们也来说说重大问题吧。”邓小平的语调显得严厉起来。“你们到底为什么撤走专家呢？你们撤走专家时我们一再挽留，因为这涉及了我国各个重要的经济部门，造成的损失是难以估量的，你们片面地、单方面地违反国际准则，撕毁了合同，到底要达到一个什么目的？你们的做法不仅给我们经济建设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而且严重损害了中国人民的感情。你们在这个问题上不要近视，要有历史的目光才行……”

邓小平的话字字千斤，重重地击在人们的心上。

（摘自《华夏关注》 图/陈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