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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真有那么讨厌吗?

2018-08-06阿古斯丁·富恩特斯

华夏地理 2018年8期
关键词:攻击性社交

阿古斯丁·富恩特斯

英国职业网球选手凯尔·埃德蒙在一场锦标赛上失利后,一个匿名的脸书用户给他发了一条私信:“你要自刎谢罪,拿你生满虫子的腐尸去喂野猪。”连同这句话发给他的,还有很多我们无法刊登的句子。这是发生在2017年的事情。

剑桥大学的古典学教授玛丽·比尔德在谈论了男性压制女性话语权的历史之后,在推特上受到了各种各样的谩骂和威胁,其中包括“我要砍下你的头强奸它”这样的话。

在今年的马丁·路德·金纪念日,一个匿名的推特用户大捧特捧约半个世纪前杀死金的那名男子:“愿詹姆斯·厄尔·雷安息。他是为白种人而战的真正斗士。”同月,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发布推文称,他的“核按钮”比金正恩的“更大更厉害”,这令双方持续数周的斗嘴达到了巅峰。

我们如何体验这个世界,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身边日常的人与事。今天,这可以包括更多虚拟的、社交媒体上的朋友,而非具体有形的朋友。

互联网在近几年里,成为了一个戾气特别重的地方,社交媒体上的攻击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一些美国众议院议员提议设立一个一年一度的“国家文明日”。这个提案在民间引发了反响,各类观点不一而足,赞赏者有之,质疑者有之,但其中也包括充斥着愤怒、嘲笑和脏话的推文和帖子。

社交媒体上的攻击行为,让我们得以窥见人性的一面,我们在本质上是低劣、好战的野兽吗?

当然不是。

确实,仇恨犯罪正在增加,政治分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公共领域,尤其是在网络上,言语的尖刻程度令人触目惊心。但这并非因为社交媒体释放了人性中的野蛮。

在作为一名进化人类学家的职业生涯中,我花了数年的时间来研究、撰文,介绍在过去两百万年时间里,我们的世系是如何从手持棍棒和石头的类人猿群体,变成了汽车、火箭、伟大的艺术作品、国家和全球经济体系的创造者。

我们是怎么做到这些的呢?是因为我们的大脑变大了,更善于进行思考、感悟和创造,我们的合作能力出现了爆炸性的增长。我们通力合作,建立多元的社会关系,一起创造性地解决问题。这是21世纪每个人所继承的遗产。

我认为,网络攻击之所以增加,正是因为刚才提到的人类进化社交技能组合、社交媒体的繁荣,加之我们身在其中的特定政治和經济环境的爆炸性结合所致,这样的结合为越来越多的人打开了一个空间,去网上点燃攻击和侮辱的火焰。

让我解释一下。我们都听过“人如其食”这句强调饮食健康的格言。但若是套用这句话来形容我们的行为时,更贴切的说法莫过于“你是怎样的取决于你所遇见的人”。

我们在世界上如何感知、体验和行动,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身边日常的人与事,也就是我们的家庭、社区、机构、信仰和行为榜样。

这些影响因素甚至进入了我们身上的神经生物学领域。我们的大脑和身体不断地经历着种种微妙的变化,所以,我们如何感知这个世界,受到那些我们认为与我们联系最密切的人物和地点模式的影响,会与他们相一致。

对网上恶语的研究

美国成年人是如何——以及为什么——在互联网上互相谩骂?2017年,皮尤研究中心对有关数据进行了分析。在一项针对约4000人的研究中,有四成的人说他们曾遭受过骚扰。政治是最可能引发骚扰的话题:大约三分之一受到攻击的人说他们由于政治信仰而受到骚扰,其中民主党和共和党的追随者一样多。超过一半受到骚扰的人表示,他们不知道骚扰者的身份;近九成的人表示,网络匿名为恶意和骚扰行为提供了掩护。在目睹过他人在网上受到骚扰的人当中,将近三分之一的人表示他们做出了回应或者采取了某种行动,超过三分之一的人表示他们没有做出回应。

——尼娜·斯特罗克里克

在社交媒体上匿名侮辱他人有多容易?正如艺术家哈维尔·哈恩展现的那样,这就像用一台精良的弩炮来扔鸡蛋一样容易——这里的蓝色鸡蛋代表推特默认的初始用户头像。这件作品的创作目的是为了表达“网络时代的仇恨,尤其是在社交媒体蓝鸟(指推特)上面。”哈恩说:“我已经做好准备,等推特上的喷子们来批判这张图了。”

这个过程有着深刻的进化根源,并为人类提供了我们所谓的共同现实。思想和经验之间的联系,使我们能够有效地分享空间与共同合作,这一点强于其他大多数生物。在一定程度上,这也正是我们成为成功物种的原因。

但在这个系统中,“你遇见的人”是谁,是一直在变的。今天,这个“谁”包括更多虚拟的、社交媒体上的朋友,而非具体有形的朋友;通过推特、脸书和Instagram获取的信息,超过了现实生活中的社交体验;你更多的看法是来自广告商赞助的24小时播出的新闻,而不是源自跟其他人的对话。

我们生活在围绕着政治和经济进程构筑起来的复杂社会里,那些进程带来了巨大的不平等以及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仅仅是这种隔阂,就导致了惊人的偏见和盲点,使得人群分裂。我们的社交互动方式,尤其是通过社交媒体进行的互动,恰恰在我们的整个社会群体分裂程度日盛之际而成倍增长。这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呢?

以历史观点来看,我们一直是通过展现同情和友善,通过聚在一起时培养联系来维持和谐。社交平台的匿名性以及缺乏面对面的互动,消除了人的社会性等式中的一个关键部分,这就为更频繁、更严重的攻击性表现打开了方便之门。现在,成为对立者,尤其是成为无需直接面对的对立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容易了。如果这样做不用顾忌任何后果,就会促使社交媒体平台上出现更多攻击性的、不文明的以及异常卑劣的举动。

由于我们仍将继续受到我们遇见的人的影响,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我们希望遇见谁?我们希望塑造什么样的社会,以及被什么样的社会所塑造?也就是说,我们要如何改变塑造我们的大脑和身体的人,从而减少攻击性?

人类在进化上的成功,得益于我们的大脑允许我们联合起来,以比其他动物更为复杂、更具多样性的方式进行合作。观察世界如何运作、想象世界如何改善,并将这一愿景转化为现实(或者至少进行尝试)的能力,是人类具备的特征。

问题的解决办法也在于此。我们身上配备了平息攻击性、鼓励凝聚力的技能组合。

如果社交媒体上的对立者不用顾忌任何后果,就会促使更多具有攻击性的、不文明的以及异常卑劣的举动出现在社交媒体上。

数千年来,人类通过集体性的行动,来惩罚、羞辱诸如霸凌或者恶语相向的行为。在社交媒体上,网络喷子们匿名躲在暗处,哪怕是最具善意的个人层面的质疑,也有可能演变成对骂。但是,用集体行动来对抗霸凌——一种理性的集体回应,而不是下意识的独斗姿态——可能会更有效地遏制攻击。

想想“#我也是”运动、“时间到了”运动和“黑人的命也重要”运动的影响吧。看看媒体公司在监控“假新闻”和仇恨言论方面所承受的公众压力吧。

这些都是人们利用社交媒体来培养积极因素、制裁消极因素的极佳例子。

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帕克兰的玛乔丽·斯通曼·道格拉斯高中发生群众枪击案之后,学生中的活动分子向推特上的喷子们喊话,并且成功地使他们收声。新纳粹分子的集会已经减少,一些散播仇恨情绪的极右网站已经被关——所有这些,都是因为成千上万的人站了起来,对他们说“够了”。

是的,世界似乎变得越来越具有进攻性了,但这并非因为进攻性是我们人性的核心,而是因为我们没能步调一致地去从事当代世界所要求的、极具难度的社会工作。

也就是说,要站起来对抗霸凌、辱骂和攻击性的骚扰,培养亲社会的态度和行动。在个人和社交媒体层面,我们都必须做到这两点。

反社会媒体

当皮尤研究中心询问人们如何处理最近受到的网络骚扰时,61%的人表示不予理睬。剩下的人说,他们做出了某种回应;右边按受欢迎程度排序,列出了六种回应方式,包括在网上与骚扰者對峙、删除或更改自己的账户名。

39%没有无视网络骚扰。这是他们的做法:

1. 在网上与对方对峙

2. 解除关注或者拉黑对方

3. 向网站举报

4. 采用当面或者短信/电话的方式与对方对峙

5. 在网上展开讨论

6. 更改用户名/删除个人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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