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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止

2018-07-31刘亮

伊犁河 2018年1期
关键词:哈密姐夫姐姐

刘亮

我现在还能回头吗?她静静地坐着,心却在翻江倒海。

这时,火车已经进站,此行的目的地也是她的出生地——哈密已经到了。车上广播的嘈杂声中,乘客们拎着行李,纷纷下车。从她身边经过时,无一例外都要看她一两眼,有些还要故意慢下步子,好像她身边的空气中藏着看不见的绊马索,尤其是其中几个青壮年男人,虽然有胖有瘦、有丑有俊、衣着或光鲜或邋遢,丢下的目光却无一例外全都是火辣辣的,似乎只要有机会,都很愿意和眼前这个着黑T恤水洗蓝牛仔短裙,长发披肩瓜子脸身材惹火妆化得很艳,眉却挤在一起好像有什么难缠心事的少妇碰撞出点故事。

车厢很快就空了。

她又坐了一会,这才起身。从乌鲁木齐到哈密车次很多,她坐的这一趟是双层车体的旅游车,终点站就是哈密,所以她不用急着下车,不必担心车会把她带去别的什么地方。

从洗漱问经过时,她站住了,走到镜子前。

两道弯弯的柳叶眉,一双不太大却仿佛会说话的眼睛,两瓣撩人的红嘟嘟的嘴唇,还有那光洁如玉的脸颊、曲线优美的下巴颏儿、雪白的脖颈,再加上苗条而不失丰满的高挑身材,浑身上下洋溢着的那种成熟女性的柔美风韵……

镜子里出现的美女依然没有让她失望,不过,她还是决定再补补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她早就懂得了这个道理。她必须让自己漂亮些、再漂亮些、尽可能地更漂亮些,这样她才有更足的底气,去达到此行的目的。虽然今晚,她要面对的那个她喊“姐夫”的男人让她很不以为然,一百个看不上,可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关系到姐姐后半辈子的全部幸福。

事情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姐姐一声招呼不打,什么东西不带,空着两只手就从哈密到了乌鲁木齐,找到她家。

看到姐姐那张乌云密布的脸,她知道一定有事,可不管怎么问,姐姐都不说。她当时就想,姐姐很可能是跟姐夫吵架了,而且吵得很厉害,不然不会跑这么远。住了三天,姐姐开始张罗着要去找工作,这下她更加确定,事情肯定跟姐夫有关,要不然,姐姐在这找什么工作呢?更何况,她竟然三天都没有给姐夫打过一个电话,她的手机还有她家的电话,姐夫也是知道的,从他三天也没有给姐姐打电话可以看出,这架吵得还不是一般的厉害。后来追着一问,姐姐终于开了金口,果然是和姐夫吵了架,为了儿子童童学习的一点小事,就吵得天翻地覆的,两个人都把“离婚”喊出了口。

姐姐说出的离婚原因让她目瞪口呆。

在如今这个年代,做丈夫的没有婚外情夜不归家、没有家庭暴力打老婆、没有嗜赌滥嫖坑蒙拐骗之类的恶习,做妻子的同样没有出轨给老公戴绿帽子、没有整天围着麻将桌什么家务都不做、没有整天逛街刷卡购物穿金戴银欠银行一堆债让老公来还,这样的两口子,要离婚,就为了孩子的教育,这难道不是本年度最大的新闻?

她旁敲侧击再三追问,终于确定姐姐说的是实话,至少截止目前,姐夫再没有别的什么人神共愤的恶劣行径,起码是没被姐姐发现。

“他不开口求我,我绝对不回去。大不了就离!有啥了不起的。”当时,姐姐口气比腰还粗。

她却是在心底一声长叹。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明明押上赌桌的已经是他最后的一块钱,可他的口气,还硬得像个亿万富翁。她知道,一旦真的离婚,姐姐一定会伤心欲绝,说不定还会精神失常,说不定还会自杀走绝路,吃药上吊投水跳楼,都有可能。因为姐姐和她不同,她好歹上了大学,思维要开阔些,又生活在大城市,见识也多点,知道离婚确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姐姐只有高中文凭、人爱认死理,又一直呆在哈密那样的地方,在姐姐心里,管好家、照顾好丈夫儿子是应尽的天职。这么多年,婚姻、家庭还有他们的宝贝儿子童童,这些就是姐姐生活的全部。平时姐妹俩通电话,姐姐说得最多的不是姐夫又发表了几个“豆腐块”,就是童童有多聪明考试又考了多少分,极少讲到自己。

她可以叹气,却不能甩手不管。母亲去世那一年,她才12岁,在她心里,只大她三岁却一直全力护持着她的姐姐就算比不了妈,差距也不太大。她已经想好,这一次瞒着姐姐回哈密,她得跟姐夫好好谈谈,开诚布公、推心置腹地谈谈,总之绝对不能让他跟姐姐离婚,为此,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最好,姐夫还能来乌鲁木齐,把姐姐接回去,那样,姐姐会觉得有面子。

她知道这很不容易。首先,她现在无法确定,姐夫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如果姐夫只是跟姐姐怄气,没有真正离婚的意思,那当然万事大吉,一切好说好商量;可如果他真的是铁了心要离婚呢?那她就得下大功夫了。

“怎么还不下车?”一个从洗漱问经过身子像篮球一样圆滚滚的女列车员扭着头看了她好久,终于开口,一脸的不痛快。

她不屑地斜了那個列车员一眼,继续往脸上扑粉。她需要让自己美起来,因为现在的她十分清楚,容貌、身体不光是她此行最有力的武器,也将是她今后立身人世最可靠的资本——比老公要可靠得多。

在列车员含义复杂深刻的目光中,她不紧不慢地将梳子、口红、眉笔、唇线笔、粉底、眼影、香水、睫毛夹一一放进化妆包。

她是不是把我当成小姐了?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难道你现在这样子很像个小姐吗?问完镜子里的那个女人,她笑了。如果是,那证明效果不错,做惯了良家妇女,她现在是真的想换个活法了。

她冲着镜子里的女人笑,镜子里的女人看着她也笑。

她笑,可没人知道她的心这会儿比黄连还苦,说起来,现在的她可比姐姐不幸多了。

那已经是三个多月前的事了。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她绝对想不到,结婚才4年多的丈夫,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不干任何家务被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丈夫,天天花言巧语夸她漂亮口口声声说爱她一辈子的丈夫,竟然有了别的女人。

到今天为止,他们已经分居了整整100天。

这100天,天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尤其是刚开始那两周,吃不下喝不下也睡不着,整天以泪洗面,就这也洗不尽心里无尽的委屈。她想不通,难道,现在的婚姻家庭还有所谓爱情真的就这么脆弱,是沙地上的城堡吗?她想不通,4年多的时间里,难道丈夫真的是把什么事都处理得很好,优秀得让她无可挑剔吗?难道她不是面对许多诱惑许多暗示都不曾动心吗?难道她不知道那些诱惑和暗示后面隐藏着的职位升迁、收入增加、工作更轻之类的诸多好处吗?她想不通,那么多的机会,她都放弃了,难道她坚守的不是一份对婚姻对家庭的责任吗?她都守住了,他为什么守不住?这不公平。她伤心、她难过,最后,连老天爷看了都不忍心,一连阴了十多天。她眼角的第一根细纹,也是那些天出现的。

这100天里,丈夫几乎每天都要到公司来找她,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卑躬屈膝软语相求,好话说了几箩筐,就连公公婆婆也放下架子来找她了——想当初,在来自小地方的她面前,他们的优越感是多么的强啊——求她不要离婚。

丈夫不愿意离婚,他不知道的是,其实,現在她离婚的念头也淡了。这100天,只要是朋友,那些贴心贴肺的真朋友,几乎没有不劝她原谅丈夫的。也是通过她们的讲述,她才知道“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这样的男人在今天是多么的普遍;而那些被丈夫忽略了的妻子们,在外面有一两个情人也很正常。

事情是明摆着的,尽管还没松口,但她以后肯定不会再提离婚的事,社会这么复杂、生活压力这么大,一个女人总得有个累了时可以靠靠的男人,可谁又能保证,跟丈夫离了婚,她就能找到一个比他更优秀更专一的男人?毕竟,同一款车,二手货永远不可能比新的更讨人喜欢。

她想,三个多月了,照理她也该让他回家了,很多朋友都劝,让她见好就收,不能得理不饶人。

虽然她心里就好像藏着面大镜子,知道即使让丈夫回了家,和好也只是表面上的,他们的关系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她甚至已经看到,同床异梦,各玩各的,这就是他们今后的生活。

可现在,她得让他回家。

这也是她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因为她发现她没法原谅他,没法跟他相安无事地呆在一起。每次见到他,哪怕是听到他的声音,她的身体都会由内向外不由自主地冒出无边的恨,她根本就找不出一点可以让他回家的理由。

她这才知道,宽容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要心态平和地接受犯了错误的丈夫不受任何责罚就可以回来继续睡她这个事实,除非——她想——除非也让她找个情人出一次轨,这才公平。

但这同样很难,虽然她知道,从上司到同事再到身边的熟人,对她有企图的男人有好几个,只要她稍加暗示,都会争着主动向她献殷勤,可是,哪怕已经有了出轨的思想准备,她还是过不了自己的心理关。

9岁那年——当时,她还生活在距离哈密市200公里外一个名叫七角井的小镇,父亲直到现在也还在那儿住着——有一次,父亲让她到杂物间找根钉子,当她打开一个暗红色旧木箱的时候,一眼看见一只足有她巴掌大的灰蜘蛛,静静地趴在一堆杂物上面,当她看到那只大蜘蛛的同时,那只硕大的蜘蛛绿色的小眼睛也正看着她,并张开了镰刀一样长毛的嘴,一瞬间,无边的恐惧便占据了她小小的身体,她丢了箱盖拔腿便跑,几乎是手松开箱盖的同时,她已经“哇哇”地哭出了声……

直到现在,那只大蜘蛛还经常出现在她梦里,每次都能吓出她一身冷汗;而且,不知为什么,那些久经风月的男人看向她的暧昧眼神,总能让她想起那只大蜘蛛,让她不寒而栗。

跟他们,她不可能有任何故事。

坐上出租车时,太阳还在西边的楼群上高高地悬着,天还很亮堂。“向阳小区!”说完,她看了一下表,7点还差一刻。

虽然说从乌鲁木齐上火车时,她就已经给姐夫打了电话,说了到哈密的时间,可她相信,姐夫这会儿肯定还在单位上班,像他那样的老实人,8点下班,就算7点59分都不会离开办公室的。而且,姐夫上班的单位是城郊兵团的一个团场,离市区有近10公里的路程,他回家,怎么也得到8点半以后了。也就是说,对她来说时间是很充裕的。

和姐夫通话的情形又浮现在她脑海里:

“姐夫,是我,我6点20到哈密。”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你送你姐回来?”姐夫问话的语气很重,却听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没有,就我一个人,我姐不知道。”她老老实实地答:“我给她说的是到玛纳斯出差,明天才回乌鲁木齐。”

等了好一会,耳边才又响起姐夫的声音,“你已经上车了?”

“是。”她应。听姐夫的语气,似乎是不想让她来。他当然知道她的来意,不让她来,是不是就意味着,姐夫铁了心要离婚?

“火车是不是已经走了?”姐夫又问。

“嗯,走了一截了。”事实上,火车当时还没启动,她想,我说已经走了一截,你总不能让我再回去吧?只要能跟你见上面,事情就总还有挽回的可能。

说完这句话,她听到,电话那头的姐夫“噢”了一声,很简单地回了句“那就来吧”,然后就挂了电话。

姐夫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关于姐夫的情况,她知道的其实并不多:姐夫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他是家中的独子。在父母心目中,三个孩子里两棵是草,只有一根是苗,独苗。所以从小就尽家中可能地娇惯他,养成了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当然,这并不是说姐夫就是个纨绔子弟,出身农家,他还是继承了许多农家孩子的优良品质的,比如工作踏实、好学上进、节俭什么的,虽然因为不会来事,36岁了还是团场宣传科的副科长,但又因为能写很受领导器重,是团场有名的才子。

而姐姐呢?她人长得不赖,为人善良、热心,孝敬公婆,家里的家务,洗衣、做饭、带孩子、打扫卫生什么的,全让她包了,贤惠得让人没法说半个不字,可以说优点一大堆。

两个人结婚眨眼间已经10年,孩子也已经8岁。这些年,她一直觉得他们生活很稳定,感情也很深,深得可以用“幸福”两个字来形容。可如今回过头再看,她只能说爱情确实是个很神秘的东西,因为她根本就不明白姐夫当初怎么就会娶了姐姐。姐姐和他一样没有好家世,甚至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从毛纺厂下岗后一直到处打工,他如果想往上爬,姐姐可什么都帮不了他。而且,姐姐脾气也犟,说话直杠杠的不讨人喜欢。但这些应该不是姐夫嫌弃姐姐的原因,要是因为这个,当年他们也不会结婚。

现在,她得先想清楚,姐夫究竟为什么要跟姐姐离婚。姐姐说姐夫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更不打老婆,依她对姐夫的了解,这些她都信。可是,他在外面真的没有别的女人吗?姐夫一个正常男人,有个地下情人可以说一点也不奇陉。

退一万步讲,就算姐夫以前没有相好,姐姐这一走,不是正好给他制造机会了吗?这世界变化快,快得让人防不胜防,而这也正是她急急忙忙赶回哈密的原因之一,她担心,就在姐姐离家这几天,姐夫会真的出什么岔子,交上什么桃花运。

她有一个朋友,结婚两年,感情就由浓转薄,开始了无休止地争吵。有一次她和丈夫吵架后,一气之下回了娘家,那是她第一次吵架后赌气回娘家。本来,她还天真地以为丈夫会找上门来,说几句好话把她接回家去,没成想在娘家住了一个星期,丈夫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下,倒是她沉不住气了,偷偷溜回家一看,却在家里发现了另一个女人出现过的痕迹,肺都差点气炸……

前车之鉴,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在姐姐身上发生,绝不能给姐夫、给别的女人太多的可趁之机。她记得,姐夫比姐姐大四岁,算一算今年整36,本命年可是个坎儿。

总之,如果姐夫是为情人和姐姐离婚,那她完全可以劝他再仔细想想,就算找了情人,也不一定非要离婚啊?难道他的情人会比姐姐更体贴更勤快更贤惠?必要时,为了姐姐的幸福,哪怕把自己搭上都成……

出租车从前进西路拐上广东路,车骤然增多,车速一下子慢了下来。

“没办法,又堵上了。你说烦不烦?”司机开口跟她搭讪的时候,她仍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姐夫就是她出轨计划选中的最完美目标,只要他答应不跟姐姐离婚,她愿意做出牺牲。这样既解决了自己的心理问题,也帮了姐姐的忙,可谓一举两得。她记得,以前在书上看过一句话,“小姨子的屁股,有一半是姐夫的”,跟他好,自己身体以及心理上的障碍多少也会小一点……

司机话音落下,她偏过头瞥了司机一眼,那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长条脸,看上去刚刚20出头,长得还算英俊,特别是从侧面看,很有点她喜欢的台湾歌手林志颖的味道。想起林志颖,她的心不由一动,就像一把闲置已久的琴重新被人操起,弹拨出几个美妙悦耳的音符,她又想到了自己最幸福最無忧无虑的大学时光,也是那时候,她认识了后来的丈夫、开始了人生第一次恋爱……

司机见她不搭腔,大概是无趣,打开了车上的收音机,车里响起潘美辰那首经典的老歌:想要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惫的时候,我会想到它……

想要有个家!人都想有个家,可是,有了家,为什么又不珍惜呢?她万分感慨地叹了口气:人,真的都是这么贱吗?

她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还想这些干什么?就像凤凰涅槃、浴火再生,她要开始一种新的生活了。

“美女看起来不像本地人啊?”司机扭过头,继续跟她套近乎,很有点不撞南墙头不回的意思。

她侧脸看司机时,司机欣赏的目光仍停留在她脸上,好像她是一朵花、一幅好看的画、一片青山绿水的景,他的目光很干净,他的眉眼脸庞很干净,他的穿着也很干净,整个人都是清清爽爽的。她的心莫名其妙地又是一动,情绪似乎从谷底一下子便爬上了山巅,“那你可走眼了,我生在哈密、长在哈密,怎么就不是本地人呢?”

“是吗?我可真没想到,小小的哈密,还能出产你这样的美女!”也许是因为她的笑,司机的眼睛被火光映着似的瞬间便亮了起来。

“现在的小男孩,是不是都像你这么油嘴滑舌,会哄女孩子开心?”她笑了,他这个年纪,正该是满脑子女人的时候。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浓妆艳抹的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姐,很容易就能勾搭上手。

“嘁,什么小男孩,我都22了。你呢,有没有20?”很明显司机是在逗她开心,但他的目的显然达到了。

她注意到,望着她笑得乱颤的饱满的胸脯,他的目光一下子直了,连腰也挺了起来,人僵得像块石头。接着,他的视线飞快地坠下去,落到她牛仔短裙没能遮住的丰满白皙凝脂般坦露在外的大腿上……就跟被电打了似的,他的头再度大幅度地摆动起来,终于让眼睛回到了本来应该在的车来车往的马路上,但他酡红的脸,却清楚地坦露着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看着他的窘相,她在心里又叹了口气,“莫道出家便受戒,哪个猫儿不吃腥”,所有男人真的全都一个德行,大的小的全都一个样。

“哎,向阳小区到了。”难言的沉寂持续了好一会,司机终于缓过神来,将车驶到向阳小区门前停下。

她扫了一眼计价器,上面显示的数字是八块六。她从黑色真皮钱包里抽出一张十块钱递过去。

司机脸红扑扑的,看着她摇了摇头,“钱就算了,能不能把你的手机或者QQ号留一下,咱们交个朋友呗,闲的时候可以聊聊。”他的声音很自然,似乎很有信心,眼前这个女人一定会满足他。

“怎么,准备泡我啊?”她刚又看了表,才7点过4分,如果不找点事做做,这一个多钟头显然将会格外漫长。她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是涉世不深却又故作老练的男孩。如果说,刚才他在她面前是败下阵去的话,那现在,他已经重整旗鼓准备发起二次进攻了。

他的脸更红了,可他说出来的话却像一只痒痒挠,正好挠在她的痒处,让她浑身舒服,“当然想了,你这样的美女,谁不想泡?”

她看着他的眼睛,虽然他对她同样不怀好意,可他的眼睛还有他的人给她的感觉都是干干净净的,像一缕阳光,而不是像盘踞在她心里的那只大蜘蛛,让她紧张、害怕。

重新回到向阳小区时,刚刚8点25分,天依然亮着。

空气中浮动着一股哈密瓜所特有的甜香。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心情又舒畅了几分。

直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自己人生第一次出轨怎么就跟了个素不相识的小男孩。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个在性事上绝不是一张白纸的小男孩似乎是真的对她很满意很感兴趣,还一再要她的联系方式,想跟她交朋友,让她吃了开心果似的心情大好。

小男孩话挺多,听得出,他家境不错,这出租车就是他家的;他还没有女朋友,准备先玩几年再成家好好过日子。

如果生活在哈密,或许,她真的可以陪他玩几年。她一边走一边思绪万千:从旧社会到新中国成立后的这短短60多年,变化确实够大,别的不论,女人在家庭以及社会上的地位真的是显著提高,搁在旧社会,男人三妻四妾还可以天天在外寻花问柳,女人敢说半个“不”字,男人一纸休书,你就得回娘家。现在可好,男人玩,女人也可以玩。这,大概就是现实。

姐夫家终于到了。

“怎么才回来,不是6点20到吗?”姐夫把她迎进门,从他的声音里,她听出了一丝不满。

“想着你8点钟才下班,平时到家都是8点半,就在外面转了一个多钟头。”她小心翼翼地应。听姐夫的意思,他似乎早就回家等她了,这她可没想到。

姐夫往里走,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注意到,一进门的餐桌上摆着的两盘菜: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盘素炒山药,看颜色还挺喜人。

“看起来,姐夫炒的菜蛮不错耶!”她脸上露出笑,笑得很媚。我这算不算是已经开始勾引他了,她想着,进门前的好心情重又变得黯然,这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事不一定是你愿意去做的,可你不光得做,还得违心地笑着去做。人活着,有时候真的是很累很累!

“你先吃饭吧,馍在灶上馏着,我去给你拿。”姐夫转身进了厨房。

姐夫转身的一刹那,她的心一动,春节时她回过哈密,也见过姐夫,这才半年多不见,感觉他鬓边的白发一下子就冒出了很多,额上的皱纹也深密了不少,给人一种未老先衰的感觉。

“童童呢?”等姐夫把馏热的馍端出来,摆到她面前,她问。她的目光在房间里巡视着,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以确定除姐姐外另一个女人的存在,但却徒劳。

“你姐一走,我也没时间管他,就让他爷爷接走了!”姐夫回到沙发前,眼睛黏在电视上,随口应着。

“嗯,姐夫,听姐姐说,你要跟她离婚?”她回到正题上。

“没有的事!”姐夫坐下,矢口否认。

“那我姐怎么那么伤心?到乌鲁木齐这几天,一直茶不思、饭不想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她一边吃饭一边歪起头,有些夸张地说着。她的语气很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可脸上的表情,更像是在撒娇。

“真没有。这次,我跟你姐是发生了一点矛盾,平时我们也经常拌嘴,可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跟她离婚!你不知道,其实我是个很没出息的人,其他男人整天想的是升官、发财,我跟他们不一样,就想守着这个家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你说,我怎么可能会跟你姐离婚。”姐夫两手十指绞在一起,语气显得很真诚,似乎发自内心。

“就是嘛!我也不相信。这些年,我姐一直说你好,她还说你在外面从不沾花惹草。这我倒不相信了,姐夫你这么有才,在外面怎么会没有个红颜知己。那些个爱好文学的女青年,还不抢着投怀送抱啊!”她稍想了一想,脸上添了笑意。

“我怎么会在外面胡来呢?这个世界是很大,可我有什么?跟你姐一样,我也只有这一个家。这个家就是我的一切!”姐夫眉拧着,显得很严肃。

听着姐夫这番似乎是发自肺腑的表白,她心底不由一阵犹豫,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看错了眼前这个男人?“其实我倒觉得,在如今这个情人满天飞、‘一夜情‘网恋见怪不怪的年代,作为一个男人,找个情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关键是不要危及到家庭、不要危及到婚姻。”想了想,她繼续试探。

“别人可能觉得正常,我可不那么想。是我的东西,我会珍惜;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姐夫眉头皱成一个疙瘩,头左右摇着,似乎对她的话很不以为然。

姐夫长出一口气,继续说道:“昨天,我就买了今晚去乌鲁木齐的火车票,11点50的车,你也跟我一起走吧……”

她怔怔地看着姐夫,就像有黑夜就有白天一样,虽然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负责任的花心坏男人,可同样有不受诱惑能始终如一的好男人。这就是生活。那一刻,她忍不住热泪盈眶,泪眼里,眼前这个未老先衰的男人显得那样高大……

还是在火车站。

姐姐、姐夫站在车厢门口,冲底下挥手;她,还有站在她身边牵着她一只手的丈夫在站台上也在挥手。

显然,两个家庭的风波都已平息,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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