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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豆的舞女》与川端康成的“恋母情结”

2018-07-28王彦龙

青年文学家 2018年15期
关键词:恋母情结舞女川端康成

摘 要:川端康成身世悲惨,独特的生活环境使他养成了不同于一般常人的个性气质,而自幼女性关爱的缺乏,又使他滋生了一种“恋母情结”。《伊豆的舞女》作为作者的自传性回忆,可以作为窥探作者内心隐秘的一扇窗口。因此通过对主人公对舞女身体和精神的依恋的分析,可以确定《伊豆的舞女》表现了作者的恋母情结,而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少男少女的浪漫恋情。

关键词:川端康成;舞女;恋母情结

作者简介:王彦龙,广西大学文学院文艺学专业在读研究生。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15--02

短篇小说《伊豆的舞女》是川端康成早年脍炙人口的名篇。小说描写了一个青年学生和一个游走四方居无定所的卖艺舞女—阿薰在伊豆汤岛邂逅相遇的动人故事,赞美他们之间建立起来的纯真美好的关系,而作者在阿薰身上寄予和寻找的不仅是少年时代青春期前,少男对于少女那种朦朦胧胧,含糊不清的爱情。从更深的层次看,作家潜意识是将阿薰作为母亲的替代角色来看的,这种感情具有明显的深层心理指向。作者希望在阿薰身上得到儿子对于母亲的那份情感的渴望和慈爱的抚慰,这是一种恋母情结。从创作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作家的创作不是偶然出现的,作品的内涵不仅涉及到种族遗传的影响,还要涉及到作者本身的经历和他内心的压抑,“他越是利用自己的无意识,就越接近真理,这往往是天才的使命,即把那些受社会禁锢的无意识情绪表达出来。[1]”所以我们要论述的这种恋母情结,是作者深层心理中受压抑的无意识在作品中改头换面的体现。

一、作者的恋母情结分析

弗洛伊德根据自己的临床医学经验,提出人性共存的俄狄浦斯情结,并由此分析出作家创作中的无意识情结,在这种无意识中会不自觉地表现出自己的精神世界,并把人类最原始的精神因素纳入其中。这些原始因素有很多,精神分析学最看重的是性的因素,因此恋母情结不能否认儿子对于母亲性的幻想,虽然这一点遭到广泛的反对和质疑,但是我认为这个观点有一定的合理之处。分析川端康成的恋母情结首要的是不能绕开性这个话题。川端生活在一个没有年轻女性的家庭,极少接触光鲜亮丽的年轻女性,他看到的只是老迈无力的祖父母,在童年和少年时期,没有母亲的陪伴,按照精神分析学派的理论,在一个人性的萌发期和养成期,身边没有可供依恋的对象,自然的事,他会将这份东西转移到其他对象身上,所以,这个人非常有可能形成变态的精神心理,在爱恋对象的选择上通常会颠倒。“由于家里没有女性,我在性的方面也许有病态之处。从幼年时代起就产生过许多淫荡、放浪的妄想。于是从美少年身上也就滋生了超乎常人之上的奇怪欲望”[2]。于是在中学时代,长期体弱多病多受母亲爱抚的颇具女性特征的室友成为川端康成爱慕的对象,也可以说是川端的初恋。但是川端并非是真正的同性恋者,他爱的仍旧是女性,他爱慕男生,不是爱慕男生本人,而是爱慕那男生身上所具有的女性气质,因为对于女性身体本能的渴望,得不到满足,所以才转移到爱慕同性,所以这次看似精神变态的恋爱事件可以说是川端康成恋母情结的一次发作。

后来作者怀着悲戚的心情到伊豆岛旅行,这次旅行遇到年轻的舞女,而两人之间产生的朦胧的情感使作者大为满足,将这次回忆写成了小说就是这部《伊豆的舞女》。这篇作品韵味十分深厚,大多数人感动于那种少男少女间纯真的天真无邪的朦胧的初恋的美感,其实,作者川端康成在薰子身上流露的不只是少男对少女的爱情,更为重要的,这种依恋是恋母情结式的依恋,是作者长期以来所形成的恋母情结在阿薰身上的继续,这种依恋包含两个方面,一是身体上的迷恋,二是精神上的依恋,但是为什么说这种依恋就是源于川端康成的恋母情结而不是少男对少女产生的朦胧的爱情呢?我断定这种依恋是来源于川端康成恋母情结的理由,乃在于他笔下在描述这两种依恋时,是典型的孩子对自己所依恋的母性对象的依恋。

二、对薰子身体的迷恋

现在让我们探讨一下主人公对薰子身体的迷恋是如何显现出恋母情结的因子的。前面讲过,川端康成对于女性身体有着本能的渴望,在没有母性对象寄托的情况下,他把这种渴望寄托在具有女性特征的男生身上,但是他不是同性恋,只是情感本能促使下的正常行为,但他找到真正的女性作为爱欲对象替代母性角色时,他的这种被称为恋母情结的精神寄托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在外在表象上发生变化,正如弗洛伊德所说,“从青春期开始,一个人需努力摆脱父母的束缚,惟有这种摆脱有了成果之后,他才不再是个孩子,而成为社会的一个成员。这个工作对于一个儿子而言,主要在于使他的恋母不再以母亲为目标,而另求外界的一个实际的爱的对象。”[3]本文中,主人公对于薰子的恋母情结就是从身体迷恋开始的。“我就这样和舞女面对面的靠近在一起,舞女把摆在她同伙女人面前的烟灰缸拉过来,放在我的近边,我还是沒有开口,那舞女看去大约十七岁,她头上盘着大的出奇的旧发髻,那发式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这使她严肃的鹅蛋脸上显得非常小,可是又美又调和”。[4]从第一次的描绘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成熟的女性形象,突出的是那个盘在头上的旧发髻,这种发髻是成熟女性才会盘的样式,所以作者认定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而此时的主人公需要的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性作为自己的爱慕对象,舞女美丽的形象十分符合作者对于母亲替代角色的期待,第一次见面,作者就赋予薰子美丽,成熟,善解人意而又有些许严肃的特质。主人公一直强调他在看薰子的发髻,发髻可以说是母亲的象征,因为这是一个旧发髻,代表着成熟和过去,而成熟又逝去的母亲正是作者依恋的对象,如今带有同样特质的舞女自然成为母亲的替代,承受着主人公的恋母情结。

恋母情结中有一个表现就是对母性对象的占有,但是这种占有欲,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独占情结,不希望别的男性染指但又与纯粹的性占有不同。当薰子去客人那里表演时,主人公十分不快,鼓声一停就使人不耐烦,他只能将自己的思绪沉浸到雨声中去,更加烦恼的是担心舞女今晚被糟蹋。直到主人公看到浴室中薰子的裸体,知道舞女其实才十四岁,他不用担心舞女的身体被别人占有了,因为舞女还是孩子。而先前主人公在店主婆婆的挑动下产生的空想,对薰子身体产生的占有欲,这个时候也升华了,所以他只是不停地大笑,这种笑是一种极大的精神解脱的表现,因为他可以纯粹地依恋着舞女,而不用再担心,对舞女身体上的性占有欲成为自己的精神负担,对母性角色的性幻想总是存在,但是确实不符合道德准则的,是一种精神负担。

三、对薰子的精神依恋

主人公是怀着悲戚的心情来伊豆旅行的,是充满孤独感的敏感多情者,由于身世和家庭环境,二十多年养成孤儿的性情,在精神上是异常悲凉的,所以需要母性的形象作为抚慰者出现,而承担这一使命的就是舞女,给作者安慰,精神上与美好感情唤起者的就是舞女。“在某些时期,男人具有返回女人那里去的一种欲望和倾向,把她定为他的目的和目标,并在她那里找到他存在的正当理由。这样,他就好像把自己投进她的子宫中去似的,而她这个伟大的母亲则怀着喜悦的心情接受他。”[5]主人公一直在享受这种精神的抚慰和照顾,并且在受阻时会流泪,文中不止一次有这样的描写,主人公享受薰子的陪伴正如孩子享受母亲的陪伴一样,看似薰子作为一个小孩子,待在主人公身边,就像天真的孩子寻找玩伴,其实,作者需要的就是这种来自母亲的照顾和陪伴,在此时,主人公对薰子没有了男女之间的爱恋只剩下孩子对母亲的爱的留恋,当他想带薰子看电影而妈妈不答应,他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为什么带一个人去不行呢,我实在觉得奇怪。而他独自去电影院时,女讲解员在灯泡下念着说明书,他立即回旅馆,好久好久眺望着这座夜间的城市,城市黑洞洞的,“我觉得从远方不断微微地传来了鼓声,眼泪毫无理由地扑簌簌落下来。”[6]这种失去依托的孤独感只有薰子能暂时让他忘却,因为薰子就是母亲的替代,孩子失去母亲,享受母亲的关爱受到阻碍自然会无所适从。

作品中的舞女境遇凄楚,地位卑微,受尽歧视。但是薰子并没有表露出对生活的悲观失望,反而把生活过的很有乐趣,相比于主人公孤儿性情的沉重压迫,薰子过得很轻松,这正符合作者对于坚韧不拔的母性形象的幻想,在一路上作者享受着薰子的照顾像儿子享受母亲的照顾那样自然。薰子作为作者恋母情结的承担者,作者给它赋予了母亲具有的品质,困苦中不消沉,坚强乐观,最主要的是能喚起别人心中美好的感情,通过薰子一路上的陪伴,作者从她身上得到母亲的关爱,改变了作者消沉的孤独感。主人公离开时心境已是大不相同,“我处在一种美好的空虚心境里,不管人家怎样亲切地对待我,都非常自然地承受着。”[7]

总之《伊豆的舞女》作为作者的自传性回忆,可以作为窥探作者内心隐秘的一扇窗口。因此通过对主人公对舞女身体和精神的依恋的分析,可以确定《伊豆的舞女》表现了作者的恋母情结,而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少男少女的浪漫恋情。

注释:

[1]《文学中的色情动机》,美国,阿尔伯特*莫德尔,刘文荣译,文汇出版社,116页。

[2]《川端康成全集10卷》:163页,高慧勤、张云多译,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

[3]《弗洛伊德心理哲学*性爱与文明》,76页,杨韶刚译,九州出版社,2003年版。

[4]《伊豆的舞女》叶渭渠译,北京出版社2003年第一版。

[5]《书信集》,劳伦斯,462页,无中文本,王宁先生翻译。

[6]《伊豆的舞女》叶渭渠译,北京出版社2003年第一版。

[7]《伊豆的舞女》叶渭渠译,北京出版社2003年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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