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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工毛延寿小考

2018-07-23黄蔚

艺术科技 2018年1期
关键词:汉元帝王昭君

摘 要:王昭君与毛延寿的故事可谓家喻户晓,王昭君的生平基本还算有迹可考,而毛延寿的事迹是存疑的。在历代美术史论书籍中,常出现画工毛延寿的名字,所介绍的内容却源于《西京杂记》《自遣诗》《设毛延寿自解语》《破幽梦孤雁汉宫秋》等文学作品。这些文学作品真实程度如何,就显得至关重要。另外,从汉代绘画风格及宫廷情况等方面入手研究,亦能为了解毛延寿事迹的真实性提供帮助。

关键词:毛延寿;王昭君;汉元帝;西京杂记

西汉画工毛延寿原本是籍籍无名之辈,却因王昭君而名。王昭君的生平如果基本属实,是否意味着毛延寿事迹的真实性?“王昭君出塞和亲”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最后王昭君甚至演化成了一个神仙般的人物,能保佑苍生、福泽一方。其人物记载最早见于东汉班固《汉书·元帝纪》:“赐单于待诏掖庭王樯为阏氏。”另外,《汉书·匈奴传》中:“竟宁元年,单于复入朝,礼赐如初,加衣服锦帛絮,皆倍于黄龙时。单于自言愿婿汉氏以自亲,元帝以后宫良家子王樯字昭君赐单于。单于驭喜,上书愿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传之无穷,请罢边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汉书》的记述达到惜墨如金的程度,没有涉及王昭君的籍贯、年龄、相貌等。

班固(公元32年—公元92年)生活的时代离汉元帝刘奭(前74年—前33年)时代不远,其家学渊源不仅可追溯到班彪、班嗣一代,还是好几代的积淀,加之编撰《汉书》受到官方支持,班固曾官拜“兰台令史”,使其能获得当时条件下最详尽的史料信息。因此,班固对王昭君生平的记述还算有迹可考,但很简略。

1 王昭君生平也有演绎成分

《后汉书》对王昭君的记述增加了一些演绎成分。《后汉书·南匈奴传》:“昭君字嫱,南郡人也。初,元帝时,以良家子选入掖庭。时,呼韩邪来朝,帝敕以宫女五人赐之。昭君入宫数岁,不得见御,积悲怨,乃请掖庭令求行。呼韩邪临辞大会,帝召五女以示之,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景裴回,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意欲留之,然难于失信,遂与匈奴。生二子。及呼韩邪死,其前阏氏子代立,欲妻之,昭君上书求归,成帝赦令从胡俗,遂复为后单于阏氏焉。”

虽然《后汉书》与《史记》《汉书》《三国志》合称为“前四史”。但《后汉书》在史学价值上比不上另外3部。一方面,《后汉书》作者范晔(398年—445年)虽然亦算家学渊源,但其约生活于南朝刘宋年间,距离汉代时间较远,许多原始资料已经佚失;《后汉书》的编撰有先天不足,甚至出现一些基本情况与前人不同的记述而无交代,如“昭君字嫱”与班固“王樯字昭君”就有不同。另一方面,范晔在编撰《后汉书》时加入了一定的主观臆想,如“昭君……不得见御,积悲怨”“帝见大惊,意欲留之”,这种非常私人化的心理活动描述,演绎成分稍多,对于编撰史书来说是大忌。

2 《西京杂记》的史学价值不大

《汉书》和《后汉书》这两部正史中没有关于毛延寿的任何只言片语,亦无王昭君画像一说。目前,最早同时记载有毛延寿和王昭君的是《西京杂记·画工弃市》:“元帝后宫既多,不得常见,乃使画工图形,案图召幸之。诸宫人皆赂画工,多者十万,少者亦不减五万。独王嫱不肯,遂不得见。匈奴入朝,求美人为阏氏。于是上案图,以昭君行。及去,召见,貌为后宫第一,善应付,举止优雅。帝悔之,而名籍已定。帝重信于外国,故不复更人。乃穷案其事,画工皆弃市,籍其家,资皆巨万。画工有杜陵毛延寿,为人形,丑好老少,必得其真。安陵陈敞,新丰刘白、龚宽,并工为牛马飞鸟众势,人形好丑,不逮延寿。下杜阳望,亦善画,尤善布色。樊育亦善布色。同日弃市。京师画工于是差稀。”

中国古代“历史(笔记)小说”来源是多祖的,通常是“史书+故事”的模式,故史书和小说在分类上多有纠缠。可惜,《西京杂记》虽曾一度被认为是杂史,但其主体还是一部历史小说,其间甚至夹杂了一些荒诞的传说。宋代王观国就把《西京杂记》归为“子部”小说类,后世认同者众。既然是历史小说,《西京杂记》的史学价值当然就不大。

另外,《西京杂记》作者一直不明,亦影响史学价值,其作者多为猜测,西汉“刘歆(前50—23)说”、东晋“葛洪(284—364)说”、南朝萧梁“吴均(469—521)说”较常见。最早著录《西京杂记》的是《隋书·经籍志》,将其归于“史部”,标有“二卷”(南宋书目学家陈振孙《直斋书录题解》始著录为六卷,现传世亦为六卷),没有著撰者,《隋书》是初唐魏征等人编撰,《西京杂记》成书于隋代之前当是不假。

3 毛延寿的事迹并不可靠

《西京杂记·画工弃市》罗列了6位画工,并没说谁画了王昭君,只是说毛延寿画人像的水平比较高。传为隋代侯夫人《自遣诗》:“祕洞扃仙卉,雕房锁玉人。毛君真可戮,不肯写昭君。”才把毛延寿与王昭君联系在一起,侯夫人可能是隋炀帝迷楼中的几千宫女之一,长期不得宠幸,因而自缢。侯夫人在诗句中认定毛延寿该死,没给王昭君画像。

“西汉画工给宫女画像让皇帝御览”这件事本身是十分可疑的。中国帛画最早可追溯到战国中晚期,目前,出土战国帛画才4幅,江陵马山1号墓出土的一幅已残破到无法辨认内容的程度。长沙楚墓出土3幅,其中《缯书》由文字和12个神怪图形构成,无关人物画,《人物龙凤帛画》和《人物御龙帛画》中有简略的全身人物造型,脸部几乎没有细节。目前,长沙马王堆、临沂金雀山等处出土的汉代帛画有20多幅,汉代帛画构图复杂,尺幅变大,题材依然以“引魂升天”为主,人物脸部亦没有什么细节,且都是侧脸,“以那時画工掌握的技法,要画出有血有肉还很像的美人来”,就算是丹青圣手毛延寿也画不出来。汉代宫女即使规模过千,但摊到每次,入宫的人数是有限的,皇帝亲自挑选美人省时省力。

西汉画工数量尤少(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只收录这6个被汉元帝杀掉的画工),擅长人物画的更少。画工应该很忙,除了为显贵生前身后事服务外,还要为礼教文化服务。东汉王延寿在《鲁灵光殿赋》中描述了参观过灵光殿(西汉所建)“成教化,助人伦”的壁画,汉代官方亦为本朝功臣名将画像,如西汉麒麟阁十一功臣壁画、东汉云台阁二十八名将壁画。另外,《西京杂记》:“诸宫人皆赂画工,多者十万,少者亦不减五万。”如参照《史记》:“封者食租税,岁率户二百。千户之君则二十万……”就可知这笔贿赂画工的钱是巨款,远远超出普通宫女能承受的范围。可见,作为官方人物画首席画工的毛延寿,给普通宫女画像的可能性不大。

毛延寿的事迹一直说法不一,唐代程晏《设毛延寿自解语》通过毛延寿自己辩解,说其本意是想把宫中美女弄去祸乱胡人的王庭。大量宋诗则把毛延寿解读成和亲政策的替罪羊。元代马致远杂剧《破幽梦孤雁汉宫秋》中的毛延寿更是成了汉元帝派去民间挑选宫女之人。由于记述有毛延寿的全是文学作品,其事迹并不可靠,也许毛延寿其人也未必存在。

参考文献:

[1] 陈芳.史传与小说的关系研究——以《西京杂记》为例[J].集宁师范学院学报,2016(3).

[2] 李利军.王昭君形象的文史变迁[J].大众文艺,2010(20).

[3] 郭勇,张莹莹.《西京杂记》:王昭君文化形象的初步生成[J].三峡论坛(三峡文学·理论版),2010(2).

[4] 王艳.论宋诗与元明杂剧中毛延寿的身份建构[J].文学界(理论版),2010(5).

作者简介:黄蔚(1970—),男,江苏苏州人,硕士,上海商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商业与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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