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强

摘要：雷蒙·威廉斯将埃德蒙·伯克置于18世纪晚期以来英国新民主批判思潮的开端。威廉斯将文化视为一种生活方式，从这种视角出发，分析伯克的新民主批评对于理解英国保守主义的文化传统有着重要意义。伯克作为法国大革命最早的批评者之一，他以英国光荣革命为样本批评法国大革命，意图抵制民主化浪潮对英国的侵袭。本文以《文化与社会》中威廉斯对伯克的解读为中心，深入地探讨英国新民主批判传统中英国保守主义者对法国式民主的警惕。

关键词：雷蒙·威廉斯；《文化与社会》；埃德蒙·伯克；新民主批评

雷蒙·威廉斯（Raymond Willliams）在《文化与社会》（Culture&Scoiety;）中梳理了18世纪晚期以来的英国思想文化传统，他以“工业”（industry）、“民主”（democray）、“阶级”（class）、“艺术”（art）和“文化”（culture）等词语意义的变迁为线索，探究对工业文明的兴起背后精英与大众之间的纠葛。埃德蒙·伯克（Edmund Burke）以“第一位现代保守主义者”的身份出现在《文化与社会》的开篇，他对法国大革命中的民主思想的批评为英国的后来的新工业及新民主批评提供了理论资源。威廉斯通过对伯克“民主”思想及其思想的相关评述的分析，阐述了伯克背后蕴藏的英国文化传统。

一、威廉斯话语中“民主”词义的演变

对“民主”的讨论是威廉斯文化社会批评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关键词：文化与社会的词语》（Keywords：A Vocabulary of Culture and Society）中，威廉斯对“民主”一词背后的意义变迁进行了清楚的梳理，他追溯了“民主”一词的发展历程，“民主”一词的词源于希腊，“早期democracy的意涵范围大致包括在梭伦所说的‘服从的不是统治者而是法律和与克里昂所说的‘民有、民治、民享之间”[1]，希罗多德也将“权利在多数人中的政体”视为民主政体，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皆有此类的论述。威廉斯指出，这些用法非常近乎于“民主”词源的含义，同时也缩小了它的衍生范围。17世纪的英国虽然已经是现代民主意义上的民主国家，但并不以“民主”以词自称，民主人士被称为“危险而具有颠覆性的暴民煽动者”。这一时期，“民主”是大多数人的统治、群体的统治，这对于是群体为“群氓”（mob）的英国人来说无疑是场灾难。在此背景下，伯克对民主与自由的见解能更清晰地表现出来。

正如威廉斯所说，18世纪晚期，“民主”一词更突出的是贬义色彩，与现代西方民主政治中的“民主”有着很大的差异。在美国独立革命和法国大革命时代，“民主”才成为常用语。至19世纪末20世纪初，“民主”的词义才发生转变。因此，在伯克眼中，“法国大革命是迄今为止，世界上发生的最令人震惊的事件。在这场奇特、轻率而又残暴的混乱中，各种罪行和各种蠢行混杂在一起，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偏离了自然的本性。”[2]在他激烈的言辞的背后是对英国社会的忧虑，这种忧虑并非杞人忧天，法国革命对英国社会的影响在英国民主化的进程中清晰地表现了出来。

二、埃德蒙·伯克的新民主批判

伯克对新民主的批判在《法国革命论》（Reflections on the Revolution in France）中有着清晰地体现，他的保守主义与英国历史传统及现实情况有着密切的关系。正如威廉斯所指出，民主化趋势不可阻挡，但这正是以伯克为开端的英国思想家所抵制、批评的。伯克以英国为范本来看待法国大革命，他认为法国革命受到英国革命的影响，但是他指出法國革命者背离了英国的革命模式。在英国革命中，保护人身安全、财产安全以及言论自由的宝贵传统在法国大革命中丧失殆尽。伯克详述了英国人民在光荣革命中获得的三项基本权利：“选择我们自己的统治者的权利；因为其行为不端而废黜之的权利；为我们自己建一个政府。”[3]而这些原则在法国大革命中完全被抛弃。在对法国大革命后建立的政体，对最高权力机关、执行机关、司法机关、军队的过程，以及这些机关之间的关系，税收体系等方面，进行评述之后，他指出，“正像我们不想从法国学习这些东西一样，我们也肯定没有教给法国人这些东西。”[4]伯克表明必须梳理清英法革命的种种差异，更准确地说是理清法国民主人士对英国革命的误解，他的目的是通过对法国大革命的批判来抵制法国式革命影响到英国。因此，伯克批评的根本目的并不在于法国革命本身，而是表现出对英国民主化发展的忧虑，他反对暴力对制度的拆解，倡导有秩序的自由。

应该注意的是，伯克忽视英国和法国的国情、历史传统等差异，要求将英国的模式一成不变地复制到法国，“实质上是以英国式的自由拒绝了法国式的平等。”[5]但是，正如威廉斯所指出，不能草率地否定伯克对法国大革命地批评，他关注的重点在于伯克思考问题的方式，而这种思考方式正是威廉斯一直所强调的，也是《文化与社会》一书贯彻始终的思考方式。

三、作为整体生活方式的“文化”

在《文化与社会》中，威廉斯将伯克置于“批评新民主和新工业主义的强大传统”的开端。威廉斯指出，柯勒律治（S.T.Coleridge）对于发扬文化阶层的观点即是追随伯克的思想传统，不同的是，随着工业化的发展，伯克所不愿意见到的情景已然发生，民主化瓦解了英国的贵族阶层，而贵族阶层原本所承担的文化职能却无人承担，这正是伯克所不愿见到的，却是柯勒律治时代已然发生的现实。同样，在卡莱尔（Thomas Carlyle）的身上依然可以发现伯克对新民主批评的影子。正如威廉斯指出的，“文化作为一个民族的整体生活方式，在卡莱尔笔下得到了突出强调，也成为他抨击工业主义的基础。”[6]

卡莱尔和伯克同样认定民主的消极作用，他们的区别在于伯克呼吁的是维持传统，伯克充分肯定当时英国的统治阶层，认为他们对于维持一个相对良好的社会文化状况发挥了很好的作用。而在卡莱尔时代，民主化的潮流中，民主成为一种“无为主义”（Donothingism），于伯克类似，卡莱尔在《法国大革命：一部历史》（The French Revolution：A History）中，将法国大革命视为“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和“人性中邪恶的疯狂大释放”，调侃式地解说第三等级如何成为主导性的力量，并视罗伯斯庇尔为恶魔。可见，卡莱尔呼吁的是有效的社会管理，卡莱尔和柯勒律治保守思想表现出英国保守主义思想传统。

威廉斯在《文化与社会》中指出的，伯克以及他的后继者的意义不仅在于对保守主义的倡导，而是他们所强调的思考方式，威廉斯认为在18世纪以来，“文化”自成一义，并且“文化是一种物质、知识与精神构成的整个生活方式”[7]。在这种理论的视阈下，对埃德蒙·伯克的新民主批判得以进行更深入的解读。

参考文献：

[1][英]雷蒙·威廉斯.关键词：文化与社会的词汇[M].刘建基译.北京：三联书店，2005：110.

[2][3][4][英]柏克.法国革命论[M].何兆武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8：33，22，45.

[5]刘景迪.以英式自由反对法式平等[J].重庆交通大学学报（社科版）.2010，（6）：92-96.

[6][7][英]雷蒙·威廉斯.文化与社会[M].高晓玲译.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1：93，18-19.

（作者单位：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