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从经典审美的二重性看《雷雨》遭遇“笑场”

2018-07-16高扬鹏

北方文学 2018年9期
关键词:历史性雷雨创新性

高扬鹏

摘要:本文从经典艺术作品的“二重性”解读了《雷雨》遭遇“笑场”这一具体案例。浅析当今大众审美文化出现后经典作品面临审美流失的困窘。经典艺术作品应摒弃市场利益化的驱动,使其在“超越性”的审美范畴内依然保持与时俱进的审美价值。同时,希望通过对《雷雨》“笑场”案例的分析,使我们文化生态保持健康和谐的发展,在文化消费时代,我们仍然保持一颗审美之心。

关键词:《雷雨》;笑场;历史性;超越性;创新性

“欲人勿疑,必先自信”。当下我们正处于深入发展“文化立世”、“文化兴邦”、“文化自信”的文化大发展大繁荣时期,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是关系“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实现。我们主流媒体精心制作了一系列弘扬中国文化、彰显文化自信的特别节目,比如《大国外交》、《辉煌中国》、《厉害了,我的国》等。与此同时,也有诸多文化类的节目纷纷搬上荧屏,比如《见字如面》、《朗读者》、《中国诗词大会》等,这几档节目刚一播出就引起了文艺界的热议和亿万观众的赞誉。从这些节目的赞誉和热议程度来看,与《雷雨》遭遇“笑场”的案例相比有着很大的不同。要想从审美环境上探究今天审美文化发生的转向,我们必须从《雷雨》遭遇“笑场”这个经典案例谈起。2014年7月为纪念曹禺先生《雷雨》发表80周年,北京人艺邀请艺术届,新闻界多名专家召开座谈会。当晚进行了《雷雨》专场演出,演出恰逢人艺常规的公益场。所谓的公益场就是凭学生证购票的大中学生的学生场。难以想象的是,随着舞台上剧情的深入,人物矛盾逐渐暴露,台下爆发出强烈的笑声。然而事件并没有平息,8月北京人艺同一班人马、同一剧目在上海上演,整整3小时的演出中,场下笑声不断。上海的“笑场”不止是发生在普通观众中,不少上海戏剧圈的专家、媒体记者都在台下观看,笑声依旧此起彼伏,观剧体验十分欢乐。看来,该剧在北京发生的学生公益场“笑场”,不是偶然事件。

《雷雨》遭遇“笑场”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文化界人士和观众的激烈讨论:有人认为生活在21世纪的年轻观众欣赏经典的素养不够,有人则认为《雷雨》与时代有了一定的视域冲突,还有人认为是演员演技带来的“笑场”。不过,如果我们要进一步分析话剧《雷雨》遭遇“笑场”,不但与经典艺术作品的历史性有关,更与当今审美文化的氛围有关。本文将在经典艺术作品的“二重性”角度来探讨《雷雨》为何遭遇“笑场”,主要通过以下几个方面进行论述:第一、经典艺术作品的二重性;第二、《雷雨》“笑场”产生的视域冲突:从经典的历史性看“笑场”之因;第三、审美流失:从经典的超越性看“笑场”之果;第四、新时期如何接受经典。

一、经典审美的二重性

首先,经典具有历史性。所谓经典艺术作品的历史性是指作品本身生成过程中时代所赋予的特定审美价值,一个时代的结束、一种价值体系的解体、一种观念的弱化都是经典艺术作品历史性的表现。审美经典的历史性很大程度都来自审美的经典化和审美的客观化,故在历史的长河中美感具有时代性和差异性。在时代、历史的变迁中,审美观念也具有不稳定性。从而,经典艺术作品的“真理性”、“超越性”也需要在时代变化中重估和阐释。这里我们首先根据审美现象学中的“经典化”对艺术作品的历史性做一简单的阐释:“在同一时代历史中,审美客体被认为美,不是由主客之间通过审美活动建立起来的。在具体的民族、文化、时代中,一旦美学符号化完成后,被美感符号化的客体被认为是美就有一种公共的定义性和公认的客观性。不管人们对它是否产生过审美过程,是否有过美感,都会认为它是美的。”[1]这样经典艺术作品在历史文化中具有“超越性”,我们可以感受到艺术作品的“韵外之致”,审美主体也可以体悟到艺术作品带给我们的共赏性“味外之味”。美感在同一时代下具有一定的共性和个性,但时代的变迁也必然带来审美历史的变化,审美客体中潜藏的功利性会发生变化,审美主体对审美的选择性也具有相应的变化。

其次,经典具有超越性。经典的超越性指经典艺术作品在特定历史中的神圣性和典范性。经典的超越性在审美客体里是指“韵外之致”,表现出艺术作品的深度;而在审美主体中表现出“味外之味”,呈现出审美主体达到的审美共赏性。经典本来专指历史上的重要典籍和各类文化艺术的传世精品,是能经得住时间的淘选,在历史传承中恒具人文德效的超越性的作品。朱光潜在《永恒的蒙娜丽莎》中说道:“凡是第一流的美术作品都能使人在微尘中见出大千,在刹那中见出终古。”[2]这里的这种“大千”、“终古”,我们可以理解为“经典作品为艺术创作立法”,以往我们都是根据经典艺术作品的超越性进行更多的想象性创造和再造性创作。在艺术文化史上,经典一旦构建成功,并且在特定的历史中彰显出超越性、圣神性、权威性和典范性。中华文化上下千年,有着极其独特的审美超越性的文化底蕴,自然留下诸多经典文化来衬托这种美的本质:儒家文化以“修齐治平”、“内圣外王”的入世造业的精神,表现为“上致君,下泽民”的胸怀大志;道家文化追求顺物自然“无为而无不为”、“道法自然”的修己精神;禅家的超越性体现着出世追求空灵的“涅槃”精神。总之,当中国传统文化走向审美超越性的“天人合一”的境界时便把中国人的审美本质从审美客体到审美主体都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

二、视域冲突:从经典的历史性看“笑场”之因

以下我们探讨《雷雨》成为经典艺术作品的条件和价值、以及在当代出现审美偏差的原因。《雷雨》創作80余年,北京人艺共推出过三个版本,从1954的第一版强调“阶级斗争”,1989年第二版揭露“新旧社会的矛盾与反封建”,2004年第三版突出主题“人性的挣扎与反抗”。随着时代的变迁《雷雨》的“冲突”具有相应的变化,但是从作品赏析角度来看都表现着一幕人生大悲剧。自五四运动以来,我们现当代文学思潮就处于冲破这种封建礼教的束缚,很多作家、剧作家、艺术家都在竭尽全力的寻求出路,自然曹禺先生的《雷雨》也是怀着被压抑的愤懑,对受侮辱迫害的善良人民的深切同情,揭露旧中国、旧社会、旧家庭的病态和丑恶,也预示着黑暗、专横、伪善的统治阶级必然灭亡的命运。作者王春在《基于当代语境浅析曹禺话剧《雷雨》的艺术魅力》书评中指出:“《雷雨》是著名戏剧家曹禺先生的处女作和成名作,也是中国话剧史上的经典剧作,得到一代又一代观众的喜爱,焕发出永久的艺术魅力。”[3]王春从当代视角出发,在强烈的戏剧氛围、激烈的戏剧冲突、深刻的主题思想三个方面阐述了《雷雨》的艺术魅力。正是在这样的特定历史中,我们把《雷雨》这部作品经典化、神圣化了,其不仅具有了人文精神的典范价值和艺术作品的超越性,还为后世创作提供模本与典范。

当《雷雨》遭遇“笑场”之后,有人认为公益场学生的审美鉴赏能力不够,一些怀疑者认为经典作品与时代有了代沟,还有部分人认为问题在于演员自身。而笔者终究不觉得问题在于演员,演员是某种艺术审美观念的执行者,却并不是这种审美本身。北京人艺《雷雨》专场在上海演出时有很多戏剧圈的专家、媒体记者在台下观看,笑声依旧,这一事实使公益场学生鉴赏能力有限不攻自破。无疑,这是一个典型的审美现象中审美客体被审美经典化后在不同审美历史性中出现的视域冲突。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对于经典艺术作品都保持着敬仰,但在不同的时代中,观念和生活环境的变迁,我们美感体验出现的偏差时有发生。同样是经典艺术作品《雷雨》在旧社会苦闷和压抑的环境中可以让千万人感知相同的境遇,但是这些悲惨的生活未必是21世纪的我们能感受和理解的。

随着时代的变迁出现了审美体验偏差,但更主要的是受到大众审美文化中非审美动因的影响,诸如:大众传媒、娱乐时代、搞笑剧场等。为了更深层地从美学角度解读经典遭遇“笑场”,我们简单的对比发现中、西方迈向现代化的进程中都出现过类似现象,就连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也有过同样的境遇。自大众传媒快速发展以来,经济利益成为市场的主导,众多的媒体更乐意去不断炒作“经典”。20世纪90年代以来,传统文化逐步告别圣神,成为一种消费体验、既可满足为主流的文化大背景,大众传媒也步入一种文化无根、远离审美的时代。

三、审美流失:从经典的超越性看“笑场”之果

曹禺先生高度的戏剧美学追求,不但要欣赏感动的更是要写出叫人深思的戏。这样随着艺术作品的深度呈现出“韵外之致”,主体也被感受到“味外之味”。欣赏者看完《雷雨》回到家后,心中充溢着剧中的情丝,或在桌前叹息,或在月下沉思,或在梦中重现这些在情热中挣扎的人性。荡漾在他们头上的应该是水似的悲哀,流不尽的沉思。然而,出于对经典艺术作品的信仰和敬畏,当欣赏经典剧目《雷雨》后表现出一种欢娱的气氛,这是不能被我们理解和接受的。于文秀在《当代文化景观研究》一书绪论中说:“大众文化作为大众日常文化消费方式,有自己的特点,与主流文化偏重教化性、精英文化注重审美性不同,它偏重娱乐性,表现出更多的形而下的、关注世俗人生、追求消费至上、娱乐至上等特征。”[4]随着历史的发展,大众文化审美时代经典艺术作品的命运大致有以下几种方式:

其一是消遣化。在历史的长河中随着时代的变迁、文化的发展,大众文化新媒体时代通过一系列改写、模仿、讽刺、戏仿制造戏剧效果,颠覆和解构经典。大众传媒借着“大众”、“接地气”的名义,以“狂欢”、“娱乐”、“搞笑”为方式,解构经典、娱乐经典。那些曾经“神圣”至极的“传统经典”、“红色经典”就在这样的娱乐浪潮中被当作新时代的笑料了。其二是产业化。经典的“超越性”在新时代被解构以后,市场利益成为存在的唯一理由。在当今艺术产业化、市场化的消费中,艺术成为带动经济的一条产业链。文化一旦产业化,市场利益成为指导文化发展的唯一因素。這样我们人作为审美主体只是一种满足需求、寻求刺激的快餐文化。其三是博物馆化。这是一种出于对经典文化进行的“全天候”的保护。把经典文化“博物馆化”,它不要求我们对经典文化进行加工改造,对于传统的经典艺术作品尽量要求保持原汁原味的呈现。

大众传媒的今天我们越来越趋向把经典当做一种流行趣味,用来迎合消费的价值取向。这种大众审美时代的“伪经典”不仅对经典艺术作品带来了伤害,而且造成了严重的审美流失。这样一来,我们作为审美主体长时间对于审美客体的鉴赏、欣赏都出现了偏差,对经典艺术的超越性做出错误的解构。如果这种审美偏差持续时间久远,我们民族会丧失对于真正艺术作品的理解,影响审美作品的发展,我们将迎来文化无根、心灵迷失的审美环境。

四、新时期如何接受经典

所谓“新时期如何接受经典”就是要经典作品适应大众审美时代的发展,这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对于经典作品创新的要求。宗白华先生在《美学散步》中有很好的描述:“艺术心灵的诞生,在人生忘我的一刹那,即美学上所谓‘静照。静照的起点在于空诸一切,心无挂碍,和事务暂时绝缘。”[5]日常生活中我们都忙于俗务,很少有机会来想一想自己的本质,而正是在体验经典艺术作品的超越性中,我们才感受、体悟、意识到人的本质。这也很好地说明对待经典艺术作品的态度:一是不能否定,二是不能戏谑。另外,经典需要发展,也要创新。作品的时代性和主体的创新性应该是相互依赖、相互刺激、相互突破、相互深入,这样艺术作品才能够永久保持其价值。

同时,创新需要艺术家根据自己的生活经历和体验来理解艺术。我们要怀着敬畏之心,在尊重艺术家的基础上投入新的感情和生命,这样不论时代如何变迁我们的脉搏和艺术家的脉搏是一致的,我们的创新才有可能是成功的。宗白华先生在《中国美学史重要问题的初步探索》中写道:“艺术家创造的境界尽管也取之于造化自然,但他在笔墨之间表现了山苍木秀、水活石润,是在天地之外别构一种灵奇,是一个有生命、活的,世界上所没有的新美、新境界。凡是真正的经典都要做到这一点,虽规模大小不同,但是都必须有新的东西、新的体会、新的看法、新的表现,他的作品才能丰富世界,才有价值,才能流传。”[6]正是这超越具体存在的艺术作品形成了“象外之象”,“景外之景”,“韵外之致”。同时,经典的价值和意义,还是离不开不同时代的人民进行具体的阐释。人民关注经典,不仅仅是为了经典本身的价值,而更主要的还是为了寻求经典当代的意义,并且通过当代人的审美价值,让优秀作品去突破审美遮蔽,使人的心灵向美敞开,另一方面让我们去欣赏优秀的经典作品,使经典艺术作品本有的东西一层层地显现出来,获得一种全新的审美价值。

五、结语

当我们面对经典艺术作品《雷雨》被“笑场”之后,探讨一个艺术作品随着时代的变迁、历史的变化带来审美流失的困境。在大众审美的今天,根本还是非审美因素,即市场利益影响、解构、戏谑了经典。我们要摒弃市场利益化的角度重新定位艺术作品的价值。另外,当我们欣赏经典作品时,使作品本有的深度一层层地随着“超越性”显现出来。只有艺术的深度显现出来,人的深度才能呈现,这样审美主体就达到了艺术的境界和美的境界。中国古人讲“诗者,天地之心;乐者,天地之和也;画以一管之笔,拟太虚之体。”[7]这都是美的最高境界。当我们用审美的眼睛去考量经典艺术作品,我们获得的也只有审美情丝,也不会出现如《雷雨》一样的“笑场”。正如李泽厚说:“在‘机器的节奏愈来愈快速、‘生活的节奏愈来愈紧张的异化世界里,如何保持住人间的诗意、生命、憧憬和情丝,不正是今日在迈向现代化社会中所值得注意的世界性问题么?不正是今天美的哲学所研究的问题么?”而今,我们倡导“文化自信”、“文化立世”、“文化兴邦”出现了《见字如面》、《朗读者》、《中国诗词大会》等,这些节目虽然在理念宗旨上有差异,但都不是以消费明星、制造话题为目的,而是通过语言和真挚感人的事迹用最简单的方式展示文化类节目应有的魅力。在信息爆炸的今天,《见字如面》、《朗读者》们填补了体验历史、文化、情感的空白,让诗词、成语、汉字应有的魅力和背后的故事化为一种娱乐方式,这是一种文化传承的责任,同时也是引导观众,特别是青年朋友对自己、对世界以及对审美的思考,去探究自己的位置和生命的意义。

参考文献:

[1][7]张法.美学概论[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76,71.

[2]朱光潜.无言之美[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141.

[3]王春.基于当代语境浅析曹禺话剧《雷雨》的艺术魅力[J].美术教育研究,2013(24):32.

[4]于文秀等.当代文化景观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1.

[5][6]宗白华.美学散步[C].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25,43.

(作者单位:黑龙江大学哲学学院)

猜你喜欢

历史性雷雨创新性
“美好生活”从主观愿望到执政理念的历史性提升
雷雨天
流动几何的创新性
雷雨
脱贫攻坚取得历史性重大成就
雷雨
新谢泼德火箭:历史性的垂直软着陆
论媒介文化的混杂性与创新性
忠实性与创新性——当代莎士比亚演出和改编批评的转向
成公绥赋作的模式化与创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