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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凌叔华《酒后》中的女性意识

2018-06-30陈姝行

卷宗 2018年18期
关键词:凌叔华意识

“凌叔华的小说,却发祥于这一种期刊《现代评论》的,她恰和冯沅君的大胆,敢言不同,大抵很谨慎的,适可而止的描写了旧家庭中的婉顺的女性。……也就是世态的一角,高门巨族的精魂。”[1]翻开凌叔华的短篇小说集《花之寺》,篇幅短小、用语精炼而又清新淡雅的故事迎面扑来,平日里极为寻常的文字在凌叔华的笔下却被赋予了一种美感的灵动。

一篇《酒后》,寥寥数笔,就在简单的言行之间,将女主人公彩苕的心理活动、性格形象完全摊晒在读者眼前。

《酒后》讲述的是一件酒后微醺时分的琐事:夫妻永彰、彩苕在家里宴客,宴罢,不胜酒力的朋友子仪醉倒在客厅,微醺的永彰、彩苕在客厅照看子仪时,一直对子仪心怀爱慕之情的彩苕向丈夫永彰提出想要亲吻子仪的愿望,永彰在短暂的心理冲突后难拗妻子的执着,只好应允;而彩苕却在终于起身走向“爱情”时却步了,只求一吻的心绪戛然而止。这部短篇小说是凌叔华的成名作,多从心理分析的角度被前人研究通透,在此笔者将不再赘述而从几个细节处对《酒后》进行解读。

文本的开头有这样一系列的词组格外引起了笔者的注意:火炉、毛毡、带穗的小电灯、壁炉的火、橘红色的柔光、盆梅——这是对宴客主人家的客厅布局从空间上进行再现;在这几样温馨小物件的映衬下,整个客厅里“充满了沉寂甜美的空气”,并且“大放温馨甜醉的香气”。显然,在凌叔华的精心设计下,这个家庭如诗般的氛围被轻松营造:微醺的夫妻依偎、浓情蜜意地窃窃私语,这是充分恬美而静谧的夜晚。

打破平静的是女主人公彩苕对子仪的频繁关切:

“我们俩真大意,子仪睡在那里,也不曾给他盖上点。等我拿块毛毡来,你和他盖上罢。把那边电灯都灭了罢,免得照住他的眼,睡的不舒服。”

“輕轻的给他脱了鞋了罢。把毡子打开,盖着他的肩膀和脚 ,让他舒舒服服的睡觉。”她看着那男子与那睡着的人,脱了鞋,盖好了毡子,又说道:“我们还是坐在这里罢。他一会儿醒了一定要茶要水的。他刚才说他不回家了,这里的大椅比他家的床还舒服多呢。”她说着又坐下,“咳!他的家庭也真没味儿,他真可怜。”

永彰拥着妻子深情地甜言蜜语,但彩苕却不愿搭理,反而看向子仪,然后 “脸上忽然热起来”,显然,这是彩苕久久注视子仪后产生的最为直接的生理反应。

“五四”是注重“人”的发现的时期,笔者认为彩苕在此时产生的这一生理反应可以看作是她作为“女人”那种“隐秘复杂而又独特的生命感受”[2]的细致描绘,同时也是其自身女性意识的苏醒。中国传统的文化语境中的女性多是“被看”,是被养在深闺等待提携的“物品”;而生活在新时期的彩苕却是“主动”去“看”,在对待“爱情”这个问题上,彩苕是不同于中国传统女性的。从这个角度来看彩苕,她确是一个“新”女性。

凌叔华的笔致是极聪慧的,“(她)在凡人俗事中巧妙地还原了女性真实的心灵历史,展现女性作为‘女人的隐秘复杂而又独特的生命感受,对女性倾注‘为人和‘为女的双重思考”[2]。

一者,彩苕作为一个“女人”,她同凌叔华笔下的多数女性形象一样,她宁静、温婉、细致,她不是高高在上,也不是镜花水月,而是回归日常的生活本身——她是在新思潮影响下却具有传统观念克制的女性。于彩苕而言,她与永彰的婚姻不见得是不完美的:永彰是一个能够满足彩苕无忧物质需求的存在,他是称职的丈夫;但同时却又无法向彩苕提供她所需要的“爱”。这里所说的“爱”,是彩苕衣食无忧后产生的欲望,是一种精神上的需求,而它又是永不知足的贪婪,或者可以说,彩苕期待中的欲望满足的方式并不是“永彰式”的甜言蜜语;因而无论醉酒后的俩人如何亲密浓情,他们之间的这个冲突都是不可被抹灭的。另外,彩苕对于精神上的这种“爱”的需要,始终都潜藏在她的意识中:清醒时的意识状态决定了彩苕平日里的情感克制;反之,处于酒醉状态时的无意识也就促发了彩苕向丈夫提出无理的要求。所以彩苕将自己在婚姻中无法被满足的需求投射到了友人子仪的身上,但这也并不能直接说明子仪就真的是可以满足彩苕“爱”的需要的那个存在,笔者认为这之中是存在巧合的。二者,彩苕作为“人”,她爱慕子仪却受到道德的束缚,因而望而不得,只有在醉酒的模糊意识状态中,她才勇于表白心迹、终于迈向“爱情”——这是她良好教育使然,也表明她始终遵循道德赋予的理智。彩苕终是停住了走向“爱情”的脚步,或是酒醒后理智回归,或是恍然发现自己对于子仪并不是真正的爱慕,作者在这里给予了读者无限的遐思,但无论理由为何,都只是再次证明彩苕——这个处于传统观念中对于道德、对于女性限定中的“新”女性,始终无法摆脱中国传统文化语境中对女性的预设。从这个方面看,笔者认为彩苕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女性。

其实彩苕作为新女性也好,不是新女性也罢,她身上的女性意识得到苏醒和短暂解放确是事实,这与“五四”氛围的营造是同向的。新旧交替时期,传统与现代难免相互激烈碰撞,彩苕作为这一时期创作出的人物形象,保留二者冲突的性格也是必然。

苏雪林曾说:“凌叔华女士文字淡雅幽丽、秀韵天成,似乎与‘力量二字合拍不上,但她的文字仍然有力量,不过这力量是深蕴于内的,而且调子是平静的。别人的力量要说是像银河倾斜雷轰电激的瀑布,她的便只是一股潜行地底的温泉,不使人听见潺潺之声,看见清冷之色,而所到之处,地面上草渐青,树渐绿,鸟语花香,春光流转,万物都皆为昭苏。”[3]读过凌叔华,感同身受。

参考文献

[1]鲁迅《(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

[2]李一媛,《本我·诗意·和谐—凌叔华<酒后>女性意识解读》,《名作欣赏》2010年10月

[3]傅光明,《古韵:凌叔华的文与画[C]》,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13年

作者简介

陈姝行(1995-),女,贵州省贵阳市人,布依族,学生,在读本科生。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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