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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6-27邓雨青

神州·中旬刊 2018年6期
关键词:赵老老赵安安

(一)

夜,夜市里客人零星,陆陆续续的,摊贩们也歇了嗓子,走上了回家的路。此下,街角的这片夜市,就赵家的摊还没打烊。“老板,付账~”一桌放下了筷子,吆喝着老板赵老头。“好嘞,来了!”付完帐的小伙子们熙熙攘攘地离开后,赵老头瞅了瞅自家的场子,只剩下一位客人了。是位中年男子,他是老主顾了,他总是10点多出现,急急吃完,又匆匆离开。

炒粉摊的七姑娘和张大爷都说他是蹬三轮车的,老赵也算是信了。

“欸,来嘞”面皮好了,老赵趁热端来“欸呦呦,怎么了这是?”刚走进,这位男子的头猛地朝前载,几乎砸到了身前的瓷杯。赵老赶忙扶住他,手里的吃食洒了大半。“欸哟,不好意思……”男子赶忙掏出纸巾,帮赵老擦着手。赵老瞧了瞧,这男子头发乱蓬蓬的,微起雾的镜片后面,半睁着一双惺忪的眼,一侧的眸子还红红的在发炎。下巴边一道触目的血口子,为整副眉目又添了沧桑的一笔。

可怜人啊,也是,踩三轮车的,能有多少好日子过……“不碍事,要不,我再给你做一碗?”赵老知道,男子总是很赶时间。“您别又睡着了啊。”“谢谢,”男子捏了捏嘴角的血口子,嘟囔着“怎么又睡着了……”

可能是有病啊,有病。

赵老头心里掂量着,但忍着没说。

(二)

夜,空气和未开的汤水一样,沉闷着。赵老也迷糊糊的打着盹。

“爷爷!爷爷!”

“诶哟……你咋来了?不是叫你在家等么?”老赵醒了,看到背后的孙女小如。“你还问我……又打瞌睡,这都第几次了!这可能是有病啊,有病!”

“不说好话,这不还有客人……”“那我陪你”小女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得看着……而且,我得给你说今天的故事,不是?”

“好好,”赵老叹了口气“还是那个两个孙娃子的故事?”小姑娘将椅子拉近了些“是孙少平和孙少安,对了,我说到哪了?”“讲到……哦对,他们村要开大会了!欸呦呦,不得了……他们是不是要批判那个孙玉亭!”“不是,”小如忍不住了“人家是主持会议的。”“哦哦,我想起来了,他摔了一跤,惹人笑话勒”老赵板起脸“‘把阶级敌人给我带上来!‘笑,你们笑什么?你们都完全无资产阶级啦?你们身上寻不下一点资本主义?哼!”“哈哈”小如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你怎么就记得这些?”“我哪不记得?”赵老努力回忆着“他不是孙少安的二爸嘛……”突然间,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这玉亭是少安的二爸吧?”

“是啊。”“诶呀,那他怎么还在这呢!”赵老拍起了大腿,语气上紧张兮兮地“这少安都给人打死了,他怎么还在这开会呢?”“什么?”小如一脸疑惑“少安死了,谁说他死了?”“你说的呀,”赵老很不满“你还说,他奶奶可伤心了,一个劲的喊什么‘我那苦命的安安呀,我那没吃没喝的安安呀,我那还没活人的安安啊!叹——呦呦呦呦”

“啊!?”

“大爷,那是人家老奶奶耳朵不好,听错了。”就在爷孙两进行着严肃的讨论时,一旁的男子发話了“人家好好的呢,倒是锅里的面食,再不捞上来,又要重做一碗了。”“哦哦,不好意思!”

(三)

“哐当”面对着热腾腾的一碗,男子操起筷子,拌了拌酱料,刚要往嘴里送,筷子不受控制的掉在了桌上。赵老盯了盯男子的手,中指第二关节的侧面磨得发红,手腕处还有些控制不住的抖。

“欸……”赵老拿来一只勺子“这样吃起来方便……”男子道了声谢,左右开弓了起来。那股来自土地深处的淳朴善良,这下以一种无从归类的责任意识的形式涌上了赵老的心头,他决定说些什么。“欸呦,我也休息一下,”赵老顺势坐在了男子的对面“别看就是个夜宵生意,年纪大了,干起来也累啊。”

“汉子嘛,就这样,年轻的时候,干啥都是劲啊,但像我们这种过了45的……”“嗯……”男子险些噎到“大爷,我还没40呢。”“都、都差不多,我意思是,不管人年不年轻,赚钱固然重要,但还是要照顾身体的......我看你经常来吃,可是我知道,你不是喜欢,你就是凑合。因为就我家这么晚了还有吃的。”

男子对他笑了笑,没多说。

“不过,明天,你要是还来,就早点来,”老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明天,我这宵夜摊,就不做生意了。”赵老正望着餐车上支起的小灯。

“我这里面坏掉了,干不了了。”他随意地指了指腹腔的哪里,手就放下了。

顺着老人家的视线看过去,十五岁的小姑娘正站在餐车后面,忙碌的收拾着餐具,薄薄的水蒸汽,模糊了她的脸。“只是可惜我这爱读书的小如,要跟她不争气的爷爷回乡下咯。我没告诉她,但她好像察觉了……”老赵小声地说着“她可爱书了,还常跑去听广播,广播里有人读书的,她就老呱呱的说给我听……书是个好东西啊,你看那个,哦,叫柳青的,写《创业史》的吧,我孙女也说给我听过,还是有意思的,但不成啊,书还没完呢,人就去了……”赵老睁了睁眼睛“我又在听那孙两小子的故事,这个的作家就更能了,年纪轻轻的,他的故事在边写边播呢……我怕啊,到时(回了乡下),小如又听不到了……”

良久,他又调整了语气,回头说“扯远了……伙计啊,别弄坏了身子,看你累的,咱先不和大人物比,你别到头来像我一样……”赵老看着男子望向他的眼神:“我‘退休,哈哈,明天我的小如要带我听故事去勒,哎呦,以后要是听不到了,怎么办……”

(四)

夜,顺着灯光树影,男子穿过无人的院子,走进了工作室。关上房门,扑面而来的味道,却是十分涩苦。原来是桌上那只沉淀着药渣的碗。男子走到洗脸架前,正要洗脸,却在镜子里看到了嘴角的疤,然后又是一阵沉默的凝视。过会儿,他回到桌前,正欲书写,可拿笔的臂却出现了卡顿,拿手看似强壮有力,却因为一支笔的重量而在颤抖。

在那寂静时段里的某一刻,他的胸腔里发出了一股情绪,抓笔的手朝着打开的窗户挥去,但这种肆意地宣泄又被另一种更浓烈的镇静压制住了。

那种镇静,匍匐在窗边书架上,那是眼前,名叫《创业史》的书,

慢慢的等,静静的闻,柜上的书香又慢慢爬上了写字桌,拂去了药的苦,充盈着整个空间。“时间不多了,”他放下高举着笔杆的手臂,说“但会的,都会听到的。”

抬起笔,他写着:“孙少平,就因为如此,你也应该重新走向生活!二十七年来你付出的太少了,不值得接受生活如此的馈赠。你应该在以后短暂的岁月里,真正的获得不负众爱……”

“他猛然想起了叶赛宁的几句诗:不惋惜,不呼唤,我也不啼哭……金黄的落叶堆满我心间,我已经再不是青春少年……”

作者简介:邓雨青(1996—)女,汉族,湖南省长沙人,华南师范大学学生,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本科生,研究专业:汉语言文学师范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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