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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话土地”之二十六】地发千祥草木兴

2018-06-26文l景志刚

资源导刊 2018年6期
关键词:桑榆草木古人

文l景志刚

没有什么比松柏,更能体会大地的厚重;没有什么比草木,更能感受水土的恩泽。纵然大地可以孕育万物,那随风摇曳、顾盼生姿的一枝一叶、一花一果,永远是地平线上最美的风情。

从杨柳依依的江南水乡,到玉树琼枝的北国冰城;从桃李芬芳的阳春三月,到梅竹傲雪的数九寒冬……形形色色的植物,不仅妆扮了神州大地,更蕴藉着千年历史文化的余韵流香。

土生万物,地发千祥

“地者,万物之本原,诸生之根苑也。”自文明的曙光映入这片古老的东方大陆,土地创造生命的概念便深深烙印在华夏先民的头脑之中。“土者,吐也。”正如这汉字中的“土”,形象地勾勒出一颗种子拱破泥土、吐出嫩芽的画面,古人对“土生万物”的理解,首先便来自于植物。百花斗妍、万木争春,人们感叹大地的活力、生命的色彩;麦浪滚滚、稻谷飘香,人们感恩土地的馈赠、生活的丰足;花开花落、草木枯荣,人们感悟天地的造化、生死的轮回……

土地生草木,人类食五谷,植物无疑是连接人与土地的桥梁和纽带。早在原始部落时代,人们以采集、渔猎为生,饮食所需的野果、野菜均直接取自于土地。但由于靠天吃饭,一旦出现灾情,便不得不举族迁徙,人与土地、植物之间难以建立持久亲密的联系。随着农业生产力的发展,人们开始在固定的土地上耕作。土地的肥沃与贫瘠,决定农作物产量的多少,决定全家老小的饥寒或温饱。于是,以五谷为中心,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地之间相互依存的关系由此形成。

也许是植物与土地的关系过于紧密,以至于远古的华夏先民们直接将植物作为土地的象征而加以崇拜。“昔者虞夏商周三代之圣王,其始建国营都日,必择国之正坛置以宗庙,必择木之修茂者立以为丛社。”古时的“社”,即指土地神;这里的“丛社”,便是以树木为社,依树立坛或坛上植树,取其万物生长于土的意涵,作为土地神明的代表进行祭祀。依照惯例、习俗,不同的朝代或族群,社树的种类不同,“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甚至不同的类型和功能,所用的社树也各异,“大社惟松,东社惟柏,南社惟梓,西社惟栗,北社为槐。”

草土之道,各有谷造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植物根系于土地,地理环境的影响显而易见。古人对此进行过深入研究,很早便有“高山峻原,不生草木;松柏之地,其土不肥”的说法。

地形异,草木异。《周礼·地官》记述,西周时掌管土地事务的大司徒,将全国土地分为山林、川泽、丘陵、坟衍、原隰五种地形,“以土会之法,辨五地之物生”。其中,山林“宜皂物”,适于生长栎、栗等可供染色的植物;川泽“宜膏物”,适于生长莲、芡之类结子多的植物;丘陵“宜核物”,适于生长梅、李等有果核的植物;坟衍“宜荚物”,适于生长豆科有荚角的植物;原隰“宜丛物”,适于生长禾、谷类丛生的植物。

地势异,草木异。《管子·地员》提出:“凡草土之道,各有谷造,或高或下,各有草土”,并举例说明地势对植物的影响:荷叶比菱生长得低,菱比水葱生长得低,水葱比香蒲生长得低,香蒲比芦苇生长得低,芦苇比小芦草生长得低,小芦草比蒌蒿生长得低,蒌蒿比马帚生长得低,马帚比艾蒿生长得低,艾蒿比薛荔生长得低,薜荔比益母草生长得低,益母草比白茅生长得低。从水边到陆地,这十二种草本植物“各有所归”。

土壤异,草木异。“壤,柔土也。”各类植物所需土壤环境不同,土壤对植物分布有着直接影响。大禹平治水土后,将九州之土分为白壤、黑坟、白坟、斥、赤值坟、涂泥、壤、坟垆、青黎、黄壤等十类,各有宜生植物。“扬州、荆州,其谷宜稻;青州,其谷宜稻、麦;兖州,其谷宜四种(黍、稷、稻、麦);雍州、冀州,其谷宜黍、稷;幽州,其谷宜三种(黍、稷、稻);豫州、并州,其谷宜五种(黍、稷、菽、稻、麦)”。

社树崇拜

植草育木,保土固沙

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上承阳光雨露,下植良田沃土,纳山川之灵气,夺天地之造化。植物与土地相生相伴、相辅相成,土地为植物的生长提供了营养和水分,而植物也反过来改变着土地的生态与环境。

古人很早便认识到植树种草对于保持水土、巩固堤岸的重要性。西周设有“掌固”一职,专门负责“掌修城郭沟池树渠之固”。春秋时期,齐国名相管仲向齐桓公建议兴修水利工程,提出:“树以荆棘,以固其地,杂之以柏杨,以备决水”。隋炀帝开凿大运河,沿河两岸种植柳树,被唐代诗人白居易写入诗句:“大业年中炀天子,种柳成行夹流水;西至黄河东至淮,绿荫一千三百里”,追忆当年的壮观场景。

有清一代,朝廷更加重视水土治理。康熙皇帝为了治理运河,诏令“栽柳蓄草,密种菱荷蒲苇,为永远护岸之策”。乾隆皇帝多次巡视永定河堤防,并以《堤柳》为题写下五言诗一首,总结植柳护堤的经验和作用,成为帝王诗中少有的“接地气”之作:“堤柳以护堤,宜内不宜外。内则根盘结,御浪堤弗败。外惟徒饰观,水至堤仍坏。此理本易晓,倒置尚有在。而况其精微,莫解亦奚怪。经过命补植,缓急或少赖。治标兹小助,探源斯岂逮。”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植物对土壤的保护与改良是多方面的。每当秋风萧瑟,脱离了植物本体的枯枝、败叶、落花、残果,在完成了造物者赋予的使命之后,重新回到大地宽厚的怀抱,化作肥沃的泥土滋养新一代的花枝。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如白驹过隙。在这一秋一春之间、一枯一荣之际,植物有了土地的根,土地有了植物的魂,草木回到了它最初的起点,生命实现了又一次的轮回。

春华秋实,寄情天地

植物孕育于土、生长于土、凋零于土、销殒于土。在古人的心目中,植物与大地根脉相连,以至于常常将自己对土地、家乡乃至亲人的情感,寄寓于植物身上。因而,在汉语的语境中,一些植物便被赋予特殊的地域或人格意义。

桑梓之地。“桑梓谓其故乡,祖父之所树者。”桑树和梓树是古代最常见的树种,与人们的衣食住行关系密切。桑叶可养蚕,桑果可食用和酿酒;梓树的嫩叶可食用,梓皮可入药;桑木、梓木既可制造器具,也可用来烧制薪炭。“维桑与梓,必恭敬止”,古人在房前屋后植桑栽梓,子孙怀念先辈,对其所栽植的桑树和梓树心怀敬意。桑梓之地遂成故土的代称,后世也常以“造福桑梓”“功在桑梓”来形容对家乡的贡献。

椿萱并茂。椿树为一种落叶乔木,相传寿命很长,“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古人以椿来比喻父亲,期盼父亲如大椿一样长寿。萱草为一种草本植物,又名忘忧草。“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亲倚堂门,不见萱草花。”古人出门远行前,在母亲居住的堂阶下种几株萱草,以免其惦念游子,故以萱比喻母亲。“椿”“萱”合称代指父母,常以“堂上椿萱雪满头”形容白发苍苍的父母,而将双亲健在称为“椿萱并茂”。

桑榆非晚。“日西垂,景在树端,谓之桑榆。”田间地头、村落农舍,桑树和榆树十分常见。每当夕阳西下,长长的日影斜照在桑树、榆树之间,与晚霞辉映的地平线构成一幅炫美的图画。古人感于此情此景,遂以桑榆借指日暮。“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东隅与桑榆相对,分指日出和日落。“年在桑榆间,影响不能追”“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桑榆一词由物及景、由景及时、由时及人,后成为晚年的别称。

“江山有恨英雄老,天地无私草木春。”遍览中华文明史,品味华夏风物卷,感悟菊梅之凌霜傲雪、兰竹之淡雅高洁、松柏之坚韧挺拔、莲荷之冰清无瑕……冀神州沃土如春风化雨、欣欣向荣,如草木之兴、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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