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蕾切尔·卡森 文苏叶译

现今一些池方,无视大自然的平衡成为一种流行做法。人类冒着极大的危险竭力把大自然改造得适合自己心意,却未能达到目的,这确实是一个令人痛心的讽刺。

失衡的可怕结果

来自世界各地的报告都清楚地证明,在大量使用化学药剂控制昆虫十年乃至更长时间之后,昆虫学家发现,几年前被认为已经解决的问题现在又回来折磨他们,同时还出现新问题——一种昆虫一旦出现,哪怕一开始数量并不突出,也必定会在短时间内疯长成灾。通过遗传学选择过程,昆虫产生了对化学物品有耐药性的种族。同时,化学品的大量运用,正在削弱环境本身固有的、能够阻挡各种昆虫的自我防御能力。当人们每突破一次这种天然防御能力,大群变异昆虫就涌现出来。

在制订昆虫控制计划时,现代人忽视了两个重要事实。第一个事实是,真正有效控制昆虫是由大自然而非人类完成的。从第一个生命存在以来,昆虫繁衍的数晕一直被昆虫学家称为“环境防御能力”的东西控制着。“可用的食物量、天气及气候条件,竞争者或者猎食生物的存在……这一切都至关重要。防止昆虫破坏我们世界其他地方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它们内部发起的自相残杀的斗争。”现在,人们所使用的化学药物杀死了所有的昆虫——不论是我们的敌人,还是朋友。

第二个被忽视的事实是,一旦环境的防御能力被削弱,某些昆虫就会出现真正的爆发性繁殖。许多不同生命的繁殖能力已经超出了人们的想象。随着时间的流逝,可以预料昆虫的骚扰会逐渐更加严重,并且将超出人们已知的范围。

你会说:“这种情况肯定不会真正发生——无论如何,在我这一辈子里将不会发生。”但是,它正在发生着。虽然有理由认为杀虫剂在对付要控制的那种昆虫方面是有效的,但它们却打开了整个盛放灾害的潘多拉盒子。

潘多拉魔盒

这个盒子里盛装的害虫以前并未多到引起灾难的程度。例如,当DDT(一种农药,音译为滴滴涕。2017年,世界卫生组织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将其列入2A类致癌物清单)及其他杀虫剂将红蜘蛛的敌人杀死之后,红蜘蛛实际上就变成了害虫。

在美国西部的一些国家森林里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1956年,美国森林服务处对88.5万英亩的森林喷洒了DDT,目的是控制云杉蚜虫。然而就在那年夏天,一个比云杉蚜虫更有危害性的问题出现了。人们从空中对这片森林进行观察,发现大面积的森林出现枯萎,雄伟的北美黄杉正在变成褐色,它们的针叶也掉落了。在海伦娜国家森林和大贝尔特山西坡上,以及在蒙大拿州沿岸和爱荷华州的其他区,森林看起来就像被烧焦了一样。事实显而易见,1957年的夏天发生了历史上最严重、最惊人的红蜘蛛侵袭。几乎所有喷药的地区都受到了红蜘蛛的影响。护林人回忆,以前也发生过几次红蜘蛛造成的灾害,但都不及这次叫人印象深刻。

为什么杀虫剂不能杀死红蜘蛛,反而使它增长了呢?除了红蜘蛛对杀虫剂不敏感之外,还有另外两个原因。在自然界,红蜘蛛的数量受到捕食性昆虫的制约,如瓢虫、一种瘿蚊、食肉螨虫和一些掠食性臭虫,这些虫子对杀虫剂都极为敏感。另一个原因必然与红蜘蛛内部种群的压力有关。一个不受干扰的群体怎样维持一个密集的团体呢?它们躲在敌人的防护堤里,拥挤成一团,喷药后红蜘蛛群体解散了。这时红蜘蛛虽然没有被化学药物杀死,但受到了刺激。它们分散开,寻找不受干扰的栖身之所,它们这样做就能得到比之前在密集群体中更加空余的空间和更充足的食物。红蜘蛛的天敌被杀死了,它们就没必要把精力花费在密集的防护带上了,它们集中精力繁衍后代,它们的产卵量呈3倍增长。这一切都“得益”于杀虫剂。

真正的盟友

然而,人们认识这些问题的过程却十分缓慢。在昆虫控制方面,大多数研究都忙于实行化学控制方法。据报道,美国只有2%的昆虫经济学家在从事生物控制方面的工作,其余98%都被请去研究化学杀虫剂。

为什么会这样呢?一方面化学公司正在向大学里投入大量金钱来支持化学杀虫剂的研究,这就产生了研究生的奖学金和更具有吸引力的工作职位;另一方面,生物控制不会向任何人许诺会像化学工业那样带来丰厚的利润。这种情况导致了一个事实:某些杰出昆虫学家正在主导提倡化学控制,他们所有的研究都是化学工业出资的,他们的专业威望,有时连他们的工作本身都信赖化学控制方法而得以长存。因此,你能想念他们会对“杀虫剂是无害的”提出反对意见吗?

英国昆虫学家雅各布称:“很多被称作经济昆虫学家的人,他们的活动可能会使民众相信,拯救世界就是要靠喷雾器的喷头。人们还相信,那些昆虫学家引起了害虫再生、昆虫抗药性或哺乳动物中毒的问题之后,化学家将会研制出另外一种药来治理。”

“经济昆虫学家们必须意识到,他们是在和活的东西打交道。”长期在加拿大新斯科舍的苹果园中研究控制昆虫合理方法的皮克特博士,在这一问题上,和他的同事们闯出了一条新的道路。他们摒弃追随越来越毒的化学物质的老路,并意识到他们有一个强大的盟友——大自然。皮克特的团队做了一个规划,将最大限度地使用自然控制与最小限度地使用杀虫剂相结合。即使在不得不使用杀虫剂时,也是用最小的剂量——以刚刚足以控制害虫而不毁灭其他生物为标准。连喷洒时间他们也考虑到了。比如,在苹果花变成粉色之前喷洒硫酸烟碱,有一种重要的捕食性昆虫就能幸存,这可能是因为苹果花在变色之前它们的卵还没有孵出。

他们的计划进展如何呢?新斯科舍的果园栽培者生产出大量的一等水果,和那些使化学药剂的生产者的产量一样多。另外,他们实际花在治理上的费用变得更少。新斯科舍的苹果种植者在杀虫剂上的经费,只相当于大多数苹果种植区的10%到20%。

新斯科舍这些昆虫学家的工作证明了这样一个充满哲学的观点:“放弃认为人类有优越性的态度,并承认在很多情况下,在自然环境中找到的控制生物种群的办法和想法,会比人们自己弄出来的方法更加经济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