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兮

01

我妈曾说过一句话，让我一想起来就要掉眼泪。那时我身体不好，她常常陪我住院。我有气无力地打着吊瓶，她就坐在一边絮絮叨叨：“跟你说多少次了，要注意身体。现在好了，又要打那么多针吃那么多药，多受罪！”

我嫌她烦人，忍不住怼了回去：“我这打针的都不嫌疼，你叨叨什么？”

“你疼我也疼啊！”她脱口而出，又站起来叹气：“妈妈恨不得替你挨着，可又不能。”我鼻子一酸，匆忙别过头去，所有的话都被哽咽的喉头堵了回去。始终都有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纽带连着我们，把我所有的不适和疼痛都源源不断地反馈给她。

所以她常常说：“你平平安安，妈妈就能开开心心。”

天下父母，莫不如是。

邻居家有个在北京工作的儿子，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小伙子粗枝大叶，老两口的一颗心便终年都七上八下地吊着。听到他说胃疼，就怕他没好好吃饭；一说聚会，又怕他管不住自己喝多酒；天气预报说有雨，便忙不迭地打电话去提醒他带伞……

外人劝老两口少操些心，他们苦着脸解释：“没办法啊，那孩子对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上心。”儿女的饥寒冷暖，几乎就能决定他们的欢喜悲忧。为人子女，你对自己多一分用心，远在家乡的爹娘就会少一分忧心。

小雅说，自从她爸妈学会玩微信，她就再也不敢在朋友圈透露自己的生活状况了。那几天加班干活，常常熬到凌晨两三点，她习惯性发了个朋友圈说晚安，还不忘配上一桶冒着热气的方便面。

第二天早上七点，父母的电话便心急火燎地惊破了小雅的美梦，她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却听见爸妈在那一头焦虑万分：“囡囡你胃不好，怎么又吃方便面？不能总是熬夜加班啊，对身体不好的……”

小雅苦笑：“工作哪儿有不加班的？我这么拼命，也是为了早点接你们来城里住啊。”

谁料妈妈忽然哽咽起来：“我看新闻里说有个跟你差不多的姑娘，熬夜熬死了。我跟你爸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健康平安。”当时，准新娘猝死的新闻正刷爆网络，小雅边看边揪着一颗心，倒不为与自己境遇相似的死者，而是为痛失爱女的老人。

人生有四悲：早年丧母、青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丧子。其中最令人绝望的痛，又当属白发人送黑发人。子女的提前退场，无异于将生命的最后一个支撑无情抽离。这苍茫人世间，便再无希望和明天。拿命换钱，再拿钱来孝敬父母，多少人在这样的轮回与消耗里兜兜转转。

但我们可能误解了孝顺，也误解了责任。真正的孝顺不以钱来衡量，却必须用生命的长度和陪伴的温度来保障。

02

有一位年过半百的父亲，给患尿毒症的儿子捐了肾。父亲只想把死亡边缘的孩子拉回来，割一颗肾算得了什么？他愿意把自己的命都豁出去。手术很成功，来自父亲的肾脏在儿子体内有力跳动，康复后的儿子回到校园。但离开父母监管的他，却开始随心所欲地打游戏、熬夜、喝碳酸饮料，把医生的嘱咐抛到了九霄云外。没过多久，父亲给的肾就坏了……

许多人责怪这孩子，说他辜负了父亲给予的第二次生命。但这些人们都没意识到，自己其实也可能正在糟蹋父母给的第一次生命。熬夜的人总是很多，放纵口腹之欲让垃圾食品穿肠而过的，也比比皆是。在病魔未来临前，我们意识不到生命的可贵，更意识不到，自己对身体的糟蹋，已是对父母最大的辜负。

每个生命都由父精母血汇合而成，经过十月怀胎的小心翼翼，再冒着生命危险分娩，然后喂奶喂饭、教他说话走路、供他读书识字，费尽心思把只会哭泣的小婴儿一点点养大成人。其中的艰辛和幸福都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但生命的价值与传递，也正藏在这样的生生不息和代代相传里。

《孝经》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最基本的孝道，其实就是呵护好这一身受之父母的皮囊啊。它凝聚着父母的心血和爱意，你怎么舍得随意糟践？

03

史铁生说，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里是要加倍的。同理可证，儿女的病痛在父母那里也是要加倍的。

几天前，我哥发了一条朋友圈：“女儿第一次打针，感觉心都要碎了。”细问才知道，不到一岁的小侄女儿被流感传染，断断续续咳了好几天，最后不得不输液治疗。孩子手上的血管太过纤细，针只能从头部扎入，小侄女哭得撕心裂肺，我哥这七尺大汉也红了眼眶，只觉得一颗心又苦又涩。

他说：“那一刻我就在想，只要她健康平安就好，以后成绩差点收入低点，都没有关系！”做父母的，固然会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用子女挣来的荣光为自己的暮年增添一抹亮色，托起日渐坍塌的余生。但在人人只有一次的生命面前，所有的要求和渴望都可以退而求其次。

我相信大部分父母都和我的妈妈一样，不太关心你飞得有多高，却无比在意你飞得累不累。生命有多珍贵，创造生命的人最懂得。那么请回到主题来，孝顺到底是什么呢？

有人认为是拼命赚钱，为父母买大别墅请保姆，弥补他们的大半生操劳；有人认为是功成名就，让父母脸上有光，受尽别人的尊重爱戴；有人认为是嘘寒问暖，记挂父母的饥寒冷暖，把一天天老去的他们照顾得无微不至。这些当然都可以作为衡量孝顺与否的硬指标，但以上的一切，都以好好活着健壮安康为前提。

一个病恹恹的身躯，如何撑起“孝顺”二字？一个失独家庭，又从何处获得幸福的动力？

你的身体并不仅仅属于你一个人，它是稚子所有的仰仗、是伴侣余生的希望，也是父母晚年的全部寄托。

“拿什么来孝顺父母？”

“不如先戒掉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