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旭

儿子的班主任让我到学校去，说有事跟我说。我放下手上的工作，匆忙往学校赶去，一路上，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不知老师要和我说什么事。

儿子上小学五年级，性格有些内向，学习中等，虽然儿子很努力，可学习就是进步不大，看得出，儿子也很着急。

到了学校，儿子大概知道老师叫我来，他正等在老师办公室门口。儿子看到我来了，忙迎了上来，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惊喜，但很快又消失了。我抚摩了一下儿子的头，笑着说：“没事，爸爸和老師说会儿话，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们一块回家！”

儿子点点头，没有说话，表情有些沉重。看到儿子的表情，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心想：儿子小小年纪，不应该有这种沉重，他应该有着一张充满欢快和无邪的脸。

老师阴沉着脸，拿出一张试卷，说道：“你看看，你儿子考的分数，这样下去怎么考上重点中学？”

我感到很好笑，但没敢笑。在我心里，重点中学和普通中学一样，都是教书育人的地方。

我看到试卷上的分数：73分。我讪讪一笑，说：“我回去后，一定配合老师，把儿子的学习搞上去。”我想，这大概是老师最想听到的一句话了。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儿子从墙角闪了出来，一脸紧张地望着我。我用手搂了搂儿子的肩膀，笑道：“干吗这么看着我？走，回家去！”

儿子慢慢地挪动着步子，步履似乎很沉重。终于，儿子抬起头，怯怯地说道：“对不起，爸爸，让您难看了！”

儿子的话，让我心头一热，我的眼眶有些湿润。我抬起头向天空望去，平复一下心中的波澜。好一会儿，我低下头，对儿子说道：“儿子，爸爸只希望你在成长的路上看到更多的花团锦簇，让你的心灵变得更加清澈和美好！”

儿子小声地说：“爸爸，让您失望了，我大概考不上重点中学了！”

我刮了一下儿子的鼻子，说：“傻孩子，爸爸有什么失望的？普通中学也一样学习，有那么多的孩子上普通中学，他们的未来也不是梦，世界把山水荡漾给你看，就是为了让你更幸福地认识世界，感知世界，热爱世界！”

“世界把山水荡漾给我看？”儿子脸上露出笑容，眼里闪烁着憧憬和向往。

“对，世界把山水荡漾给你看！”我加重了语气。

儿子忽然将我往下拉，我弯下腰，儿子在我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下，说道：“爸爸，您真是个好爸爸！”

那个留在我脸颊上的吻，一下子让我醉了，我感到天空是那么蓝，空气是那么清新……

十几年后，我收到儿子从挪威奥斯陆大学给我写的一封信，信中说：“我一直记得那个温暖的午后，当您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后，我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您对我说了一句话：世界把山水荡漾给你看！那一刻，一下抚平了我内心的恐惧和慌乱。从此，我内心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让我带着感恩和愉悦的心情向前走去。我上的是普通中学、普通大学，可是我从来没有低人一等的想法。在奥斯陆大学，一次，在试验室里，我的导师安德烈博士看完我做的实验，对我说：‘世界把山水荡漾给你看，让你看到更加美丽的世界！那一刻，那个温暖的午后，您对我说的同样一句话，又在耳边响起。是的，世界把山水荡漾给你看，就是为了让你体验最美的人生……”

我的脸颊一阵发烫，我情不自禁地用手摸摸自己的脸颊。那个温暖的午后，儿子在我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下，那个吻似乎还留在脸颊上，我感到天空是那么蓝，空气是那么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