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芸

[1]

我上下班所乘坐的公交车会途经一所高中，每到上下学时间都拥挤不堪，每到寒暑假期间都会凄惨兮兮。新学期开学我会听到他们抱怨老师的残忍与课业的繁重，临近假期我会听到他们兴奋地讨论游玩计划。

若早上出行时间早一些，我会看到几个固定的学生乘客，不是拿着《新概念英语》背诵，就是埋头看着物理习题。

看着他们，我的脑海中也总能出现几句口诀：“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右手握住通电螺线管，使四指弯曲与电流方向一致，大拇指为通电螺线管的N极”“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和“有中生无为显性，无中生有为隐性”。

一句句口诀不需经过多余的思考便涌入脑海，连带着那些学生时代的一切，都倾泻而出。

[2]

我还记得高二的数学老师有个习惯，评讲数学选择题的他总喜欢从第一列第一排开始喊人回答解题思路，回答不上便站着等后面第二排的同学站起来继续回答，直到有人答对，才可以坐下。

这本没什么，但有趣的是，全班都知道第三列第一排的他喜欢第二排的她。而他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不开窍于数学，每到他讲题总是讲不出个所以然，她便被点名，然后全班会望着他们并发出尾音颇长的“哦”的声音，抑或是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分明带着笑意的咳嗽声。

想来那或许是属于别人的高中时代，情愫暗生的最佳年华。那种全班都知道的暗恋，不论是当事人或是旁观者都是小心翼翼的，又带着莫名的期许，但即使最后没有好的结果，这些也都是属于一整个班的回忆。

而我在看热闹之余，也只是祈祷前面的都答对，老师别抽到我这列。

[3]

我记得我的同桌是个很温和、唱歌很好听的女生，她唱的歌都带着温暖的感觉。每年学校举办文艺活动时，文娱委员总会喊她撑场。而她也总能不负众望，每次都可以拿到名次。作为她同桌的一个好处，是可以有吃不完的小零食，还有便是当我和她都在为了老师催交的作业而奋笔疾书时，总是能得到课代表的谅解，越是男课代表越可以拖延。而当我一个人拖欠作业时，总是我一个人交去办公室。

可能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长得好看的人做很多事情都是事半功倍的，而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可以蹭点福气也就差不多了。

隔壁班读书的闺蜜喜欢坐在斜后桌的那个男孩，每天都向我打探他的情况。几点会有篮球比赛、几点会去哪里集队训练、今天会不会在食堂用餐。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斜后桌认为我对他有意思，所以我暗示闺蜜第二天会有大比赛，赢的可能性也极大，可以准备好礼物来一次冲锋以试探他的态度。

我和她找了很多家精品店，每个店员都推荐了不同的礼物送给男生。但她最终谁的建议都没听，费尽心思找到了一家卖唱片的店家，买了一盒五月天很久以前的专辑。我嘲笑她现在谁还用唱片啊，她却固执地找了一张粉红色的包装纸包好，特别少女心地系了一个蝴蝶结。

第二天放学后的篮球比赛我没去，坐在教室里等着好消息的我在听到结束哨声后就看到满脸泪痕的她站在教室门口，以及包装被撕得粉碎的唱片。

那天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有个伤心的少女哭了许久，哭得原本灿烂的日光都略带寒意。

[4]

每个人的高中时代是不是都得遇见一个求而不得的人才算经历过高中啊？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的高中时代也无憾了。前桌是个无敌大学霸，只是颜值离余淮、江辰等人还有一大截距离。

那年的高考听说很难，老师印刷的数学题更是难上好几番，我写着毫无头绪的数学题时只想丢开书本转而考虑投奔文科的怀抱，但最终还是在种种顾虑下没敢实施。于是前桌成了我的救星，他可以花十秒钟整理好自己的思路，但我这个榆木脑袋需要花上一个上午才能接受并且消化。

明明在题干里是莫名其妙的α、β，在他的思路下却变成了具体的1、2。

膜拜是我一开始的状态，后来还发现这学霸竟然还那么幽默健谈，也发现这学霸低下头讲题的侧脸不输给任何一个当红明星。

这是一种十分微妙的心理体验，如果你开始在意你和他的作业是不是放在一起上交给老师批阅；如果你开始留意他今天是不是换了洗发露换了新球鞋；如果你会在转体运动之前找到他的位置以光明正大地“偷看”；如果你开始注意每天的穿着打扮，即使周末都担心是否会偶遇到他；如果你开始对你妈妈给你的那件土黄色的高领毛衣说不……

那么，你大抵也是喜欢上他了。而这种认真而笨拙的喜欢，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5]

接着我的高中时代并没有发生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件，我们勤勤恳恳地读书，认认真真备考。使得我还没来得及品尝高中的酸甜苦辣，两天内四张考卷便交代了三年的努力。

高考前我设计了几种不留遗憾的度过方式——去找他表明心事，去找好姐妹劈酒，去通宵唱K，去烫染最流行的发型，去一个人背包旅行。

可真的到了高考结束的那天，却平凡得可怕。

“学霸，第21题sin β的取值范围是多少啊？”这句话是我在高考后发给他的一句话，我依然很胆怯地不敢表露心迹。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回了一句：“考完了就别想了，好好想想选哪个大学吧。”

我一直在等他问我：“你会报考哪里的大学？”

可是他没有，而我也没有勇气问他。中国真的很大，山高水長，我们真的未曾相见。

自此，无论谁再谈到高中时代，我都要怀念那些人那些事，和高考结束后无所事事了一整个夏天的年少。

编辑/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