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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与阿郎

2018-05-14扬卡洛夫

润·文摘 2018年12期
关键词:巴瓦饭盆藏獒

扬卡洛夫

我小时候父亲养了条狗,一只大藏獒,据说它曾经跟两只野狼混战都不落下风,父亲给它起名叫“巴瓦”(硬汉),谁知有一天它被人投了毒,父亲把它按照人的仪式给葬了。后来父亲又养过几条狗,但因为最初那只大藏獒巴瓦太优秀了,这些狗就陆续送人了。

那天,我去外婆家跟表弟玩儿,外婆说,仓库里有条狗,是一个亲戚送的吐蕃圣犬,她执意要送给父亲。恰好当时电视在播发哥主演的《阿郎的故事》,我就给它取名叫阿郎。

仓库的门缓缓拉开,吐蕃圣犬就快出现了,我想它应该跟第一条狗一样威武雄壮,霸气十足。终于,我们见到了它的真身。

那凌乱的毛发,稀疏的胡楂儿,瞬间就把我吸引住了,这难道是经过霍比特人改良的藏獒?我回头看看父亲,他的胡子微微颤动,失落中又带着气愤,就像将军想参观古斯塔夫巨炮,到现场只看到一门小山炮。

这只狗的到来给我们家带来了非常大的变化。父亲原来养的狗都很听话,即使进食时被拿走饭盆,也只是失落地看着,但你要敢抢阿郎的饭盆,它就跟你拼命。他俩的矛盾达到高潮还是在几个月后。

父亲在花鳥市场里买了一只鹦鹉,有一天他忘了关鸟笼,于是,母亲洗菜时看见阿郎叼着父亲的爱鸟快乐地奔跑。

父亲这次真生气了,拿着钢筋把阿郎逼向角落里猛揍。阿郎不愧是吐蕃圣犬,挨揍时也伺机反咬,场面异常精彩。我站在台阶上,感觉自己就像古罗马斗兽场的罗马奴隶主。

这以后阿郎和父亲的生活一直很纠结,父亲变得有点喜欢阿郎,但看不惯它的臭脾气;阿郎认定了父亲为主人,但只要有冲突必咬父亲。双方达到了相爱相恨的最高境界。

大概我上五年级时,小舅舅来家里玩儿,他和父亲关系好,就在院子里打闹。阿郎围观了一会儿,几个箭步冲向舅舅,在他的屁股上留下了爱的牙印。父亲又拿着棍子驱逐阿郎,由于知道阿郎是在护主,父亲既感动又生气,又不得不教训,而阿郎在做出了正确判断后依然被打,委屈中带着愤怒,双方开始了第二场大战。

从那以后,父亲跟阿郎达成了某种契约:父亲在家时阿郎就乖乖坐在院子里;父亲一出门,阿郎就跑到屋里跟我们一块儿看电视嗑瓜子,简直成了狗中高太尉。听到大门一声响,高太尉知道父亲回来了,就大摇大摆走出客厅,和父亲对视一眼,就像西部牛仔要对决。

时间到了我读初二。有一次放学回家,阿郎看见我就从台阶上跳下来迎接,这个动作在养阿郎的七年时间里重复了数千回。但这次它摔倒了,父亲叹了一口气说:“阿郎老了。”

初三的一天清晨,我去狗舍看阿郎,它躺在地上,呼吸微弱。我把父亲叫过来,父亲把阿郎的头弄到怀里,阿郎一声也不吭,直到停止了呼吸。

父亲说:“这只狗还真是个狗中爷们。”

大学毕业后,我才知道,阿郎这种狗原来学名叫西藏梗,不是什么杂种犬,那个亲戚没骗我们,它在西藏真的叫圣犬。

(松山摘自《ONE·一个》电子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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