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段：第三章 苦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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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班的生活对瑞生而言，更大的不适应还在后头呢。学戏的孩子，每天早上四点钟就得起床了。春天，正是嗜睡的季节，加之这么早起床，可真是不容易。这个時候，天也还黑黢黢的。管事敲着铜锣提醒大家起床了，瑞生常常不自觉地把头往被窝深处埋，真想好好地睡一觉呀。在家里的时候，瑞生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可是，瑞生一旁的那个董宝见了就会拍他：“瑞生，快起来。”他只好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起来了。不然的话，少不了一顿班主的呵斥。

起床之后，空着肚子，出城找一块空旷的地方吊嗓子。李家班常去的是河边的一片浅滩上。浅滩不远处长满了芦苇，一人多高，望过去一片郁郁青青，又不甚分明，因为笼着晨雾，显得朦胧氤氲。晨风吹在身上、脸上，使人觉得寒冽冽的，浑身打一个冷战。可是，也亏了这晨风，驱散了残留的睡意。戏班的孩子们四散开来，各找一处运气练声。

董宝就会拉着瑞生找一处地方练习。董宝慢慢地运气，然后把胸中的气息慢慢地吐出来：“咿咿——啊啊——”瑞生观察着董宝，然后，面对着茫茫河水、苍苍芦苇，也深深地吸一口气，屏一会儿，瑞生感觉自己的胸腔像个透明的、充盈的容器。然后，瑞生不慌不忙地、气若游丝地、慢慢悠悠地吐出来：“咿咿——啊啊——”如此，反复。稚气还未脱尽的少年的声音，穿过芦苇、透过雾气，萦绕在河滩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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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声音拖得长了，听起来百转千回、似断不断的，叫人心里也凄苦起来。那天空的耳朵——太阳听了也不忍吧？因此出来看个究竟。不觉练到天已透亮。李班主这才领着孩子们，回到住处前的一块三丈见方的场地上。

这个时候，瑞生感觉有点饿了。瑞生想起在家的时候，在他起床之前，娘就准备好了早饭。只要他想吃，娘随时就会盛在碗里，递过来。尽管，通常情况下，那早饭不过是一碗稀薄的白粥，瑞生现在想起来，那白粥竟成了天下最难得的美味了。瑞生想着，要是这个时候能有碗白粥填填肚子、暖暖身子，该有多好啊。可是，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望而已。回到住处，还得接着练走圆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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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圆场先得端正姿势，站正了，亮一个相，要给人精神饱满的感觉，然后才举步走。走的时候，小腿不能弯曲，腿要笔直地伸出去。瑞生初次学，迈步时腿老是要情不自禁地弯起来。李班主说了几次，瑞生还是改不过来。李班主不由训斥道：“你是腿折了还是怎的？”瑞生听了，暗暗难过了起来。李班主说，“不行，看样子得‘上筷子了。”瑞生还不明白什么是“上筷子”，迷茫地望了董宝一眼，董宝忧愁地望了一下瑞生。瑞生猜着不是什么好事了。果然，李班主把王管事叫了过来。王管事手里拿了两根削尖的筷子。瑞生本能地往后退，那王管事轻轻说：“孩子，别怕。你小心点就是了。”王管事把两头削尖的筷子绑在瑞生的腿弯上。李班主示意瑞生再继续练。

瑞生清楚，如果再不注意，举步时腿一弯曲，竹筷的尖头就会一下子戳到肉里去了。这样，瑞生就不得不提防着，不再把腿弯起来了。几圈下来，脚也绷得酸了。瑞生真想停下来休息啊！心里一懈怠，那竹筷真的就戳到了。瑞生脸上表情不由得愁眉苦脸的。

作者：吴新星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天天出版社

内容简介：

作品通过旧时代一位苏州底层少年的学艺经历，详尽地描述了昔日的生活日常，融洽地展现了京剧等传统行业的生存状态和各地的民俗风情。作品描写学徒们对命运的不屈抗争和彼此间的相濡以沫，激荡着人性的温暖与力量。在家国危难的关头，谁都是落难的“苏三”。秉持着“苏三不哭”的理念，勇敢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