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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风起

2018-05-14王语曼

好日子(下旬) 2018年2期
关键词:清平母亲

摘 要:沈清平是一位安静的贫寒学子,李慕之是一位活泼、善良的公子哥。两人竟成了无话不说的同窗好友。一日沈清平应邀到访李家,李父见到沈清平后的失态,让沈清平和李慕之甚为不解。这时一位自称名为“望风”的姑娘道出了二十多年前李父与沈母程婉之间一段颇具时代特征的故事。故事凄美,在两位晚辈的参与之下结果却也了无遗憾。

李慕之很烦恼。

今日他本该到监学上课的,可他编了个谎,称偶感风寒,向先生告了假,只因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沈清平。

沈清平是李慕之的同窗,监学中学子二十余人,他便是这所有人中的最优,平日里做学问一丝不苟,上课发言一板一眼,最是得先生喜爱。李慕之天性爱闹,见沈清平性子沉静不爱找人交谈,便总有心找他说话,一来二去,二人便成了知心好友,少年人的友谊这般无声又醉人,在酒杯相碰的清脆,在赋得新词的一句“善”中越来越深厚。

言谈中李慕之大约知道,沈清平家中境况不甚好,父亲早逝,是他的母亲程氏将他抚养成人,又悉心教导,使沈清平成长为一县才俊。因自小相依沈清平对他母亲感情深厚,他读书认真的态度,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考取功名,让他的母亲晚年能安乐。李慕之至今不能忘记沈清平讲述对未来的规划时眼中的光芒,那样明亮,让倚仗家中富裕而荒于学业耽于饮酒赏花的李慕之自惭形秽,自此更加敬重沈清平。

近日李慕之见沈清平整日郁郁寡欢,上课时竟走神而受了责骂,心中疑惑,一问之下才知是沈清平的母亲病了,请来各方郎中诊治,却总也不见好,反而有驾鹤之势。李慕之不忍看他日渐消瘦,陷入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惶然,便在昨日邀沈清平与其它几位同窗到家中赏玩。

李慕之不敢面对沈清平便是因为这场宴饮。

昨日一众人在李府赏花品茶,兴味盎然,沈清平紧绷的脸色也缓了缓,李慕之刚松了口气,却又紧张起来——用膳时他的父亲也出来招待一干学子,本无可厚非,可李父的目光在沈清平进入席间后便没有离开过他。李慕之初时只觉奇怪,又道可能是沈兄在平城才名满布,父亲也有所耳闻,才多看了几眼。可渐渐地其它学生也觉出不对劲,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沈清平澄明的目光也看向李父,带着问询的意味,李慕之忍不住用手肘捣了捣父亲,李父这才回过神来,招呼众人用菜。席间李父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沈清平身上:“这位公子容貌清逸气度不凡,想来便是沈公子吧。”沈清平微一颌首:“正是在下。”李父又问及沈清平父母家事,沈清平却只回答只字片语,不愿多谈。李慕之正想提醒父亲莫触及沈兄痛处,便听到李父略带急切的问询:“那你母亲可好?”沈清平垂下了目光,“有劳伯父挂心。”一时间满座寂寂。

用完饭后李慕之送客出家门,路上沈清平似有些难过:“慕之,你父亲似乎不甚喜欢我。”沈清平忙道怎会,又听他说:“可他为何又要问我母亲的事?”语毕,沈清平转身归去,(留李慕之一人在原地也是疑惑:父亲这是怎么了?)留李慕之在他背后喊:“沈兄待我向父亲问个清楚。”

李慕之不敢问父亲失态的原因,又不知该如何回答沈清平,便只好告了假。正伏在案上苦恼着,头顶响起一个清亮的嗓音:“我知道你父亲为何见了沈清平便心神不宁。”

李慕之抬眼,便见一个白净的女孩站在案前,一身白衣三重雪,长发乌黑似漆,全身只有黑白二色,却不显严肃,反而透着活泼。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李慕之先是疑惑“那你说说是为何?”

女孩仰头,嗓音清亮如珠玉:“我是望风啊,因为你父亲和程宛本该在一起的,你也不该存在。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怎么可能?父亲和母亲那样互敬互爱……”李慕之一怔,随即回过神来:“别再胡说了,趁家丁没发现,你赶快走吧。”

李慕之伸手推了望风一把,望风跺了跺脚:“哼,你不信算了,我去找别人。”走了几步,又回头说:“我才不是怕家丁呢,这府第我比你还熟。”说完,女孩消失在门边。留李慕之在背后疑惑:“这话什么意思?”

这日,李慕之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忽见远处沈清平快步走来,刚想上前打招呼,李慕之却看到沈清平脸上隐隐透着怒气,身后跟着一个垂着脸的女孩,仍是白衣乌发——是望风。

李慕之上前询问沈清平发生了什么事,才知原来今日望风到沈清平家拜访,自言是程氏故人之女,特来探望。沈清平虽未听说母亲有什么故人,可还是让望风去看了卧病在床的母亲,谁知望风进房间不久,程氏便吐出了一口鲜血,无论沈清平怎样问她,望风什么都不言语,只是默默流眼泪,脸色更苍白了。

“沈兄莫急,快先找位郎中给伯母看看吧,”说着,李慕之将望风拉来身边:“望风我原也认识,沈兄莫为难她了。”

沈清平匆匆点头,转身向医馆跑去。而望风与李慕之在原地大眼瞪小眼,李慕之看着他点漆般的黑眸,心里乱成一团。

那日望风说要去找的人便是程氏?那么她说的便是真的了?从前竟从未听父亲母亲提起过……母亲!她知道这事吗……世人都道父亲与母亲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对,谁知父亲竟还有一段隐秘的過往与沈兄的母亲?

李慕之又开始烦恼了。

按理长之间的事他不该过问,可李慕之就是压不下心中的好奇以及为母亲的不平。两三日后,终于忍不住决定向父亲问个明白。

叩开书房的门,李父正在写字,抬头看了李慕之一眼:“慕之啊,有什么事吗?”

李慕之抬头向父亲:“父亲,我的同窗沈清平,他的母亲原有痼疾,前几日又吐血了。”

“是吗?那你应当去看看她,”李父漫不经心地回答,又猛的抬头“等等……沈清平的母亲?她、她生病了!?”

李慕之见父亲的反应如此不平静,知道望风所言大约属实,心中五味杂陈,“父亲要不要与我一同前往?沈兄的母亲姓程,单名一个宛字,前些天有人跟她提了旧事,她便病得更重了。”

李父再不能保持悠闲的模样,直喊人备马。

“我也要去!”望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书房,李父惊讶下有些慌乱,厉声问她是哪来的野丫头,李慕之忙向父亲解释这便是与程氏谈旧事的人,也是程氏故人之女。

“故人之女?”李父深深地看了望风一眼。“那便一块,我们快去吧。”一路上李父一直闭著眼脸色紧绷,李慕之也不敢出言打扰,马车上一片寂静。

终于到了城郊的沈家,还未叩门,便见沈清平打开房门送一位郎中模样的人出来,并向他躬身道谢。

李慕之忙上前“沈兄,郎中来过了,伯母的病可好些了?”走近一看,才发现沈清平眼眶微红,神色木然。他静默了一会儿,才嘶哑道:“母亲方才…方才归西了。”

沈清平望向李慕之身后的李父,“母亲有话让我转告李姓故人。”

“小宛她说了什么?”李父着急的大步迈到沈清平面前。

“母亲说,她不怪你了,也让我不要怪你,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也希望你能好好过日子,以前的事,忘了吧。”

李慕之侧头,发现父亲眼眶红了,问沈清平:“你母亲在哪?”沈清平领着李父来到内间,程氏闭着眼在床上,神色安详。

“这么多年。我一直担心你过得不好,如今你这样笑着走,我便放心了。”李父喃喃道。

“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慕之终于忍不住出口询问,李父长叹一声:“都是过去的事了,慕之,别再问了。”

一旁一直沉默的望风突然开口:“你不愿意说,那我来说。”

“二十多年前,平城李家公子和民女程氏小宛相恋了”

“程宛天性烂漫,不喜珠玉钗饰,反而喜欢各种朴拙可爱的小物件,像山间的精灵沉浸于大自然。”

“李公子偏最爱程宛的与众不同,倾一生温柔与她。李公子曾为程宛制一竹筝,竹筝形如燕子,只有黑白二色,却最是可爱,而李公子自小养尊处优,不善手艺活,手指被竹篾划破,鲜血沾到了竹篾上。”

“可李公子并不在意,在他看来,小宛开心便好。”

“可是风筝还没有送出去,李家人便强押着李公子上京迎娶了官家出身的女子,也便是李夫人。”

“李公子无力反抗,待他携新婚妻子自京城归来,却再找不到小宛的踪迹。他心知程宛是听闻他娶妻的消息,心灰意冷,不愿再见他。也因心中有愧,便将这段往事隐藏起来,连同那风筝也被收进库房,一放就是二十多年。”

“可是啊,讽刺的是,李公子的儿子与程宛嫁人后所生的儿子,竟是同窗……”

沈清平和李慕之在一旁听得怔忡原来是有这样的渊源,难怪李父看到与程宛容貌相似的沈清平便心神不宁。都是被门第所苦之人,不得已分隔多年。

“我这些年,对你母亲也算情深意重,”李父对李慕之说:“年少时的事莫再提了,能见她一见我已心满意足。我这一生,总不能负两个人”当年的总角之宴,言笑晏晏,终是被岁月濡湿,晕染成另一番模样。

李慕之点头,原谅了父亲当年懦弱的选择。忽然看到望风说完后脸上已沾满泪水。不自觉地伸手为她拭去:“莫再哭了……你怎么会对当年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记得当年我做给小宛的那只风筝,取名为望风。”李父闭上眼长叹一声,“听闻事物若感染人的心血,便会化为人形,不想竟是真的。”

李慕之惊得说不出话来,望风一脸的悲伤“你竟还记得。当年的我承载了你对程宛的深切怀恋,想不到这样的情感也会褪色啊……是,我是那只风筝所化,要不要找个道士收了我?”望风说着,泪水又涌了上来。“我生来就是为了连结你二人的情意,你们分开了,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李慕之强压下心中的惊讶,伸手摸了摸望风的头:“这么多年你一直想让父亲和程氏破镜重圆吧?”

“你不怕我?”望风扭头看李慕之。

“我不怕啊,人尚且分善恶,妖又如何?当年父亲以一人之力与全家族的人反抗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啊。你不该只为他们二人作情感的维系,你也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啊。不要再执着了。”

望风含着泪,却微微点下了头。

清冷的山风吹来,长草翻滚,卷起青色的波浪。

长草青青中,伫立着一块小小的石碑,李慕之和李父、望风站在一旁,看沈清平跪在碑前,深深地磕下头。

当年多少悲伤终是释然,只剩这一片碧草,一抔黄土和黄土之下安静沉睡的灵魂。

沈清平沉默着,和李慕之一同缓缓走在山路上。

“沈兄将来有何打算?”

“母亲虽去,我却不可荒废学业,我要上京赶考,为国家立下功业。母亲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吧。”

“我同沈兄一块去!”

“你?你不是一向不在乎功名吗?”

“我现在才知道,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李慕之望着后方白衣黑发的女孩,一改平日的不着调。

两个少年骑着马,将踏上人生的漫漫长途。长亭外一老一少两相送之人凝眸远视。李慕之回头大喊:“等我回来!”笑声自在洒脱。长亭边,乌发白衣的身影一顿,那一句等我回来,又不知落进了谁的心里。

作者简介:

王语曼,2001年3月出生,浙江省永康市第一中学学生,品学兼优。颇有语言天赋和逻辑思维能力。自小喜欢读各种书籍,对事物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经常自编一些故事讲给同学和家人听,因此在同学中有“故事王”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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