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佩佩

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是张冲——和我一块儿去兰屿岛拍《兰屿之歌》的男主角。

去兰屿岛之前，岳枫导演找张冲哥谈了一次话，大概的意思是让张冲哥不要欺负我。到了兰屿岛的第一天，张冲哥对大家说：我年纪还小，有什么不懂的，做得不好的，希望大家原谅我。做惯了大姐的我心里顿时暖暖的。

这之后我们真的成了一家人。比如说兰屿岛的苍蝇特别多，我们吃饭的时候就会相互配合，他先吃一口，我帮他赶苍蝇；然后我吃一口，他帮我赶苍蝇。

或许你会觉得近水楼台先得月，既然我一直把他当作白马王子，为什么我和他没有擦出火花来？不管我怎么想，在张冲哥的心里，我一直是个小妹妹。说真的，我也不在乎，因为我觉得不一定要有什么火花，重要的是在我心里永远都有这么一个人，这就已经足够了。在我订婚的时候，他是我的伴郎，有他的祝福，我觉得比什么都重要。

记得当时还有一个小插曲，那是他和凌波姐的故事。凌波姐真的是一个很知足的聪明女人，她很明白：就算她红极一时，风头过去了，还得选个能托付终身的伴侣好好过日子。她很幸运地碰到了金汉。金汉这人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我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可是当初，我是这段婚姻的反对者。

我跟金汉一起拍《龙虎沟》的时候，他整天都在泡妞，不过每次都雷声大，雨点小，老是坏了自己的好事。这一回来真的了，他却不声不响，直到宣布婚讯了，才把大家都吓了一大跳。凌波姐嫁给金汉，那张冲哥怎么办？这可是我唯一关心的事，因为这个时候，凌波姐是张冲哥的未婚妻。

当时张冲哥的父亲突然去世，张冲哥匆匆赶去澳门，凌波姐非但没有陪在张冲哥的身边，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在一旁看着就已经很纳闷了。这下子，凌波姐宣布要结婚，新郎还是张冲哥的好友，叫我怎么能不为张冲哥打抱不平呢？

那几天，我天天打电话找张冲哥，可是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理。我只能骂金汉，说他不讲义气。金汉对我倒是没脾气，无奈地回应我：“你也算是个明星，怎么还那么无理取闹？”“明星又怎么样？我难道不是人？我就不能有喜怒哀乐了？”我指着金汉的鼻子说。“你能保证凌波嫁给我，不比跟张冲幸福？”我看着他那得意的样子，愣住了。

40年后的今天，他还是那句话：“我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我得帮他加一句：“我却是真心诚意的。”所以今天凌波姐的脸上才会写满了“幸福”两个字。那么这是不是表示凌波姐真的嫁给张冲哥就不幸福了呢？这也不尽然。婚姻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得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才会白头偕老。

其实两个人能够做一辈子朋友比什么都好。在我婚后的那段日子里，我每次回到亚洲，都会找张冲哥一聚。不久，他和他后来的妻子在台湾开了一家西餐厅，非常成功，几乎成了我们圈内好友的落脚之处。

他最后的那段日子是在新加坡度过的。说来也奇怪，那期间正好新加坡常常有人找我拍戏，当我不用开工的时候，我们就会聚在一起吃早餐。实际上，这段日子是我们这辈子交流最多的時候，天南地北无所不谈，真的像一家人一样。我们过了半个世纪还能再相聚，怎么不是一家人呢？

经过了高潮和低潮，我们能够永远不改变自己，这是最难做到的，却也是最重要的。

自从张冲哥走了以后，嫂嫂带着他们唯一的女儿回到香港。这时的我和嫂嫂从陌生人变成了好朋友。尽管我们很少提及张冲哥，但我知道张冲哥永远都在那儿守护着我们。

（摘自《回首一笑七十年》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