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 回增明

2017年11月20日，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

这一天，对于逃亡到新疆阿克苏的刘某来说，是他26年逃亡生涯终结的日子；这一天，对于河北省献县公安局来说，是该局26年命案追逃画上圆满句号的日子。

26年前，由于刘某的一念之差，竟持刀故意杀人并焚尸，然后亡命天涯。

26年中，受害人一家长期忍受着痛失亲人的煎熬，艰难痛苦度日。

26年来，从案发到告破，献县警方对逃犯刘某的追捕从未间断，并为之付出了巨大的艰辛——

母女深夜遇害

1991年11月27日一早，献县东村乡（现韩村镇）侯陵屯村村民宋某，像往常一样回本村的娘家探望。大门没锁，外间屋的门也敞着，宋某很纳闷儿，进门后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50多岁的母亲和年仅21岁的妹妹小宋，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母亲面部、颈部多处刀伤。妹妹小宋上半身被烧得严重炭化，臀部上方还插着一把刀！

献县公安局接到报警后，迅速派人赶赴现场。民警发现，两名死者都躺在外间屋内，屋内没有翻动的痕迹，门锁也没有被撬的迹象，因此排除入室抢劫，认为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较大。

据献县公安局刑警队时任队长、今年已经78岁的王国君回忆，案发当日他和队友一进村就听见村民议论命案。一位乡干部向他反映，本村青年刘某是被害人小宋的未婚夫，这对年轻人因结婚事宜发生了矛盾。案发后，刘某消失了。他会不会是凶手？得知这一重要线索后，王国君和民警立即兵分多路，赶赴刘某直系亲属所在地沧县、河间、天津等地寻找，并重点排查各地汽车站、火车站，但都没有收获。

与此同时，办案民警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两件外套，经刘某父亲辨认，外套正是刘某的。而且，刘某的父亲说，刘某26日深夜才回家，27日凌晨不知所踪。由此，刘某的疑点陡然上升，警方将其列为重点嫌疑人。

案发后，献县民警在周边村庄及县市张贴了许多协查通报，但刘某犹如人间蒸发了一样。在那个侦破手段较为单一的年代，办案民警只能靠自己的手、脚和眼，对嫌疑人进行追踪和抓捕。但无论多么辛苦、多么艰难，办案民警始终没有停下搜寻刘某的脚步，一直围绕刘某的亲属和社会关系，不断向外辐射扩大排查范围。同时，逢年过节，民警都会上门看望刘某的父母，做两位老人的思想工作，希望他们劝儿子早日自首。

1995年，警方得知刘某在内蒙古五原县有个堂舅，办案民警奔波一千多公里赶去调查。据刘某的堂舅介绍，刘某的年纪比他要小几岁。1991年，刘某确实投奔他在这儿呆过一段时間。那段时间，刘某一直帮他种地，干了一年半后，刘某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还拐走了他的妻子，也就是刘某的堂舅妈。就这样，有关刘某的线索又断了。

在此后的26年间，虽然困难重重，献县公安局一直没有放弃对刘某的抓捕，每次局里开展集中统一清查专项行动，刘某的名单都列在首位；逢年过节时，民警都会到他家附近蹲守，但狡猾的刘某始终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26年间，献县公安局几代刑侦人传承接力，共排除了500佘条线索，组织追逃小组先后到内蒙古、黑龙江、辽宁等地进行多次追踪抓捕，均无功而返。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刘某成为几代追逃民警的一块“心病”，难道刘某真的人间“蒸发”了吗？

抽丝剥茧锁疑犯

2002年，献县公安局清理逃犯信息，刘某被警方上网追逃。随后，民警通过梳理刘某弟弟、妹妹的通联名单，发现一个新疆的电话号码非常可疑，莫非刘某落脚新疆？但因线索过少，后续侦查工作一直没有实质性进展。

此后，刘某再也没和家人联系过。2015年和2016年，刘某的母亲、父亲相继去世，献县警方派人在刘家附近连续蹲守五昼夜，都未曾发现刘某的踪影。

时间一晃过了20多年，献县公安局的领导和民警换了好几茬儿，但对刘某的追捕从未停止。

2017年10月，献县公安局“命案攻坚和打击严重暴力犯罪专项行动”开展后，局党委再一次将刘某列为重点抓捕对象。局长杨志通亲自召开督导会，责令局刑警大队严密组织，精心研判，穷尽一切手段将刘某收入法网。主管刑侦的献县公安局副局长周锦泉亲点精兵强将组成专案组，誓言“不抓获刘某，誓不罢休”。周锦泉是当年这起命案的侦查员，案件不破他心里始终像压着一块石头，每年都会多次督导。

“刘某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了，一定是‘漂白了身份。”在专案分析会上，周锦泉的一句话提醒了专案组民警，同时也提出了新问题：嫌疑人如“漂白”了身份，会用什么名字？带着这一疑惑，专案组民警对刘某的社会关系进行重新梳理。

经技术手段分析，献县警方终于获悉一条重要线索，现住新疆阿克苏乌什县的李某与犯罪嫌疑人刘某相似度极高。

瓮中捉鳖奏凯歌

2017年11月18日，5名办案民警再次启程，赶到阿克苏乌什县乌什镇。乌什县位于新疆西南部，素有“塞外江南”的美称。11月20日，献县民警联合新疆警方实施诱捕，以配合调查为由通知刘某来警务站。此时的刘某，已然“洗白”了身份，改名为李某，成了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包工头，并且有了一双儿女。

“你好，我们是献县公安局的民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当听到献县民警用乡音自报家门时，刘某顿时变了脸色，虽然口中坚称自己名叫李某，祖籍河北沧县。

“刘某，26年了，知道自己身上背负什么案情吗？”民警厉声问道。

“什么也别说了，给我根烟吧！”刘某抽完烟，长舒一口气， “哎，都二十多年了，最终还是躲不过去啊！”

至此，这桩沉积26年的杀人焚尸案终于告破。11月22日，刘某被献县民警顺利押解回乡。

11月25日上午，在献县公安局大门口，机关民警在凛冽的寒风中列队两行，静候着战友们凯旋。当押解命案逃犯刘某的民警走下警车时，全场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此时此刻，受害人亲属早已感动得失声痛哭，他们将一面书写着“勇擒罪犯，为民除害”的锦旗赠送给办案民警。

身陷囹圄咎由自取

2018年元旦刚过，献县公安局办案民警在献县看守所再次提审己经47岁的刘某。“我是咎由自取……就是觉得对不起娃娃……”刘某说，现在的他只剩下满心的愧疚和深深的悔意。

刘某供述，26年前，他才21岁，与本村同岁的姑娘小宋建立了恋爱关系，几个月后就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在商量彩礼时，两个年轻人产生了矛盾。

据刘某交代，1991年11月26日晚，他在承包田里浇完水，被叫到小宋家，再次商量彩礼的事。没想到，小宋的母亲言语激烈，并且还动手打了他。恼羞成怒，抄起锅台上的一把菜刀把小宋母亲砍倒在地。

刘某说，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小宋母亲，担心事情败露，最终还是将小宋也杀死了。临走时，他将灯油浇在小宋尸体上，放火焚尸灭迹然后连夜畏罪潜逃，开始了逃亡的生活。

刘某先后到了天津、河北省河间市，又跑去内蒙古五原县投奔亲戚。后来，他又去投奔在东北的亲戚。在东北，他伐了两个月木头，又跑到新疆靠近边境的乌什县。一开始，他靠打工维持生计。后来，他把周边的一些人组织起来，成立了包工队，他自然就成了包工头儿。2000年，他在新疆化名李某重新上了户口。

刘某交代说，杀人那晚的事情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经常没想过自己被抓的情景，每次头疼得都像要炸似的，于是为了逃避良心上的谴责，他经常靠喝酒麻痹自己。他无数次没想自己被抓的情景，直到献县公安局的民警用家乡话一开口，他就意识到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据了解，目前，犯罪嫌疑人刘某已被献县警方依法执行逮捕，此案还在进一步调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