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楠

摘要：考试焦虑是目前中学生普遍面临的与考试情境有关的情绪反应，考试焦虑的形成与个体的认知评价、学习方法、应试技能、个性特征以及心理压力等多方面原因有关，一般最核心的来源是学生对自我的评价和自我认知。本案例在一次心理辅导中前来求助的初三学生问题进行了现状收集与分析，使他正确认识自身考试焦虑的原因。在辅导中采用了指向情绪心理调节的认知重评策略和接纳策略，通过谈话的方式，教授学生自我调节的方法，使来访者的考试焦虑情绪得到了良好的缓解。

关键词：中学生；考试焦虑；心理辅导；情绪调节策略

一、前言

《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指导纲要》指出，心理健康教育的目标包括“对少数有心理困扰或心理障碍的学生，给予科学有效的心理咨询和辅导，使他们尽快摆脱障碍，调节自我，提高心理健康水平，增强自我教育能力。”对个别学生在学习和生活中出现的问题给予直接的心理咨询与辅导，是学校心理工作中帮助学生排解情绪困扰，并对有关的心理行为障碍进行诊断、矫治的重要途径。

在学校心理辅导过程中，一方面很多来访学生的期待是“一次就解决问题”或者希望至少在一次的辅导中就能有所收获和改变；另一方面，在学校教育教学设置下工作时，学校心理教师可能仅有很少几次或一次的机会和来访者会谈。

中学生最常见的心理问题是自我认识和人际关系困惑，而推动学生们主动求助的主要原因之一便是由于经历某些压力事件，带来的主观上的消极情绪体验和内心冲突。考试焦虑是临近初三的毕业生们所面临的主要压力事件，中考将近，如何在时间和心理师资有限的条件下，在尽量短的次数内，结合心理咨询技术帮助学生调节焦虑情绪状态，获得当下良好的学习生活适应，最大程度上让来访学生从咨询中受益，具有非常广泛的现实意义。

二、学生基本情况

小H，17岁，初三年级，男生，汉族，独生子女，京籍生源，无躯体疾病和家族病史。小H比同年级同学年龄稍大些，外表也显得比较成熟，父母对他寄予很大期望，成绩属于年级中上等水平。初一入学时情绪比较容易激动，经常跟同学发生矛盾，脾气暴躁，后来经过老师和家长劝导，逐渐学会控制自己的行为，初二开始性格越来越稳重。进入初三以来，开始发奋学习，希望能上重点高中。教师反映平时学习扎实，基础不错。由于面临中考，本学期开始出现各种焦虑情绪表现，失眠、胸闷、脑子里很乱、注意力容易分散，考前一周在参加年级心理讲座之后前来求助，担心自己状态不好会影响考试发挥。

三、辅导过程

（一）来访者主要问题

1.主诉问题

最近心里特别乱，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特别别扭，睡不着、头疼，食欲下降，持续时间半个月。

2.个人陈述

初一时我是个火药罐子，脾气很暴躁一点就着，有情绪立马就会表现出来不考虑后果，初二稍微平静些，初三就非常能忍了，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从一模考试之后开始，晚上睡不着、头疼，心里特别乱，躺在床上容易胡思乱想，更睡不着了。以前经常打球，最近身体协调性感觉也变差了，打球不如以前顺溜。平时在教室里做练习的时候，听着歌还好，但是会分神，15到20分钟左右。以前也曾经有分神的时候，但是时间也就10分钟。目前在班里学习成绩中等偏上，老师对自己也挺照顾的，也觉得自己是考试发挥不好，应该考540分以上，目前是520左右。一模考試语文期间曾经呕吐，语文考得很不好，后面学科也没发挥好。二模的时候没有呕吐，但脑子里很乱，成绩比较差，还是不如平时。模拟考试时拿到试卷觉得自己都会，做着做着就想不起来了，英语刚做完形填空到阅读理解的时候，这两个期间就会心里特别乱，单词都记混了，脑子里会想很多其他的事，比如篮球之类与学习无关的，怎么赶都赶不走；数学基础题还行，大题就会慌神。考完试拿到试卷再看错题，看一眼都会。初二的时候听说上届初三有很多人在考试的时候超常发挥，也希望自己能超常发挥。上周日来学校上晚自习前突然感到情绪低落，于是没有来上课，一个人在学校旁边的小树林待了会儿，平时情绪不好也是自己待着。如果中考考不好，自己心里会非常过意不去，怀疑之前的努力。

（二）心理评估与诊断

1.案例分析

（1）生物因素

该求助者的心理问题无明显生物学原因。

（2）心理因素

存在明显的认知错误：两次“模考”没考好，就害怕考试，担心中考一定发挥不好，如果考不好就过意不去，否认自己的能力，怀疑初中三年的努力和学习成果。

个性特征：性格内向，情绪稳定性较差，追求完美。

（3）社会因素

负性生活事件：两次“模考”失利，自信心严重受挫。

早期经历：以前情绪控制能力较差，现在来自家人和老师的高期待，对其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缺乏有效的调节情绪的方法，没有跟父母、老师和同学及时沟通，缺乏获取社会支持的技能。

2.诊断

属于一般心理问题，考试焦虑情绪。

（三）辅导理论

1.一次单元咨询模式

“一次单元咨询模式”是由王智弘教授提出，指的是助人专业人员在咨询服务过程中致力于以一次咨询单元的成果为专业服务的努力目标，属于超短程咨询。强调在良好咨询关系的基础上，运用促进问题解决导向的语言文字，把改变作为咨询的焦点任务，促使当事人生命意义与力量的发现，找出具体且可以增强当事人问题解决的行动方案，以达成一次单元的具体成果为咨询目标，开展对当事人的一次或后续咨询服务。

“一次单元模式”的咨询目标有两层：表层的目标是“问题解决”，深层的目标是“当事人生命意义和自我力量的发掘”。通过帮助来访者解决问题，让他收获信心和自我力量；而帮他发掘自己的生命意义和自我力量。

2.认知重评策略和接纳的情绪调节策略

（1）认知重评策略

认知重评即认知改变，改变对情绪事件的理解，改变对情绪事件个人意义的认识。认知重评策略通过改变对情境和自身的认知，推动个体的焦虑情绪向正性情绪转化。

认知重评在情绪产生之前就积极地从认知上对情绪事件予以合理化解释，在情绪产生的过程中不需要持续的努力调节情绪，这样就减少了管理情绪所需要的认知资源，个体就有足够的资源来完成其他的认知任务。

（2）接纳策略

接纳策略强调个体对自身情绪反应、感受不加评判的接纳和观察，减少回避倾向和附带的负性情绪体验。接纳策略是近几年随着“接纳与承诺疗法”的兴起，而得到许多心理治疗研究者认可的一种情绪调节策略。接纳是指个体采取不加评判、不以控制、不以回避的态度面对自己的情感、想法。实证研究已经证实，受压抑的想法会在不主动压抑的时期更频繁地出现，而试图压抑痛觉也不会取得好效果。

（四）辅导方法和过程

1.摄入性会谈建立咨询关系

填写心理辅导登记表，询问基本情况，介绍辅导中的有关事项与规定，了解该学生的成长过程，尤其是成长中的重大生活事件。

利用倾听、共情、尊重等技术给他一个倾诉的机会，把自己的近期学习、生活等方面的心理感受表达出来，有助于咨询师详细了解小H问题的表现、形成原因、发生的背景和演变的过程，特别是探求小H心理困惑的主要原因。

2.找到产生焦虑情绪的认知因素，对情境和自身的认知进行重新改写

让小H领悟到考试并不直接产生焦虑，而是某次考试意外带来的失控感和对考试结果的过高期待和看重，加上对自己能力估计的不自信，带来的对不确定情境的失控焦虑情绪。部分辅导过程对话如下：

“咨询师：我看到一个强烈渴望自我约束和控制的同学。但是一般人们的行为容易控制，情绪和自发的想法可能很难控制。

小H：对，越想排除越难。

咨询师：这是大多数人都会有的一种现象，情绪是很难完全去除的，面临某些有压力的环境和事情时就会让人有不自觉的想法和情绪。现在对你来说，在考试情境下情绪。。。

小H：更容易触发。

咨询师：嗯，很多同学可能和你一样，一方面希望自己比其他时期更平静，但是这个时候稍微一点的情绪触发，会被放大。

小H：就完全触发了。

咨询师：通过刚才你简单的说明，你并不是考试焦虑症，而是特定情境下的焦虑情绪。你感受到的身体反应，比如失眠、头疼，并不是有特别严重的疾病。你更难接受的是一些突然出现的想法和念头。你曾经尝试去控制自己不去想，但是当这些念头在你脑海中重复出现的时候，你觉得失控了。好像这样一种失控的感觉让你更担心。

小H：嗯，特别怕自己脾气再次爆发，像以前那样。

咨询师：你害怕自己像以前那样，脾气爆发做出后果不好的行为。

小H：对。

咨询师：似乎你紧张焦虑的反应并不是指向考试，而是指向自身，你担心自己的这些反应会对自己有害，你怕不能控制自己，你怕失控。

小H：好像是的。”

经过对话，小H认识到目前的身体反应和感受到的焦虑情绪，是因为害怕自己的行为失控带来不良后果。

在后续的心理辅导中，咨询师向小H详细询问了一模考试中意外发生之前的经历，发现小H曾在寒假期间肠胃曾经不舒服，医生诊断为肠痉挛，开药并保证只要压力不过大就没什么问题，然而一模考语文的时候突然呕吐让自己认为考试带来的压力时无法控制的，生活中意外总是发生，自己很想掌控人生、避免意外，意外会给人带来不利的影响。同时对考试的高期待，使他寄希望于“超常发挥”的“意外的惊喜发生”，这与面对意外时失控感交错在一起，产生更深的焦虑。因此咨询师通过认知重评的方式，帮助小H认识到：意外事情的发生有好有坏，意外发生并不意味着既往的努力无效，任何人在考试情境下都很难百分百发挥全部的知识水平，超常发挥和意外的惊喜同时发生的概率非常小，更经常发生的是另外的情况，只要在合理预期下发生的事件，仍然是在自己身的控制范围内的事件。

3.帮助小H尝试接纳自身的焦虑情绪

向小H说明考试焦虑普遍存在的情况，以及当情绪产生时，接纳和观察是更有利于负面情绪和想法排除的，回避或者用意志力克制反倒会陷入其中，消耗更多的认知资源。部分对话如下：

“小H：考试过程中经常会蹦出一些杂乱的心绪，怎么办？

咨询师：很巧昨天讲座结束后也有同学问这个，我当时告诉他我当年考试的时候也有。我的性格和你一样也是想法和情绪来得比较快的，思维比较活跃，每天接收的信息更容易被我们加工，相比较那些听过一些信息但不会留意的同学，可能。。。

小H：完全就印刻在那儿了。

咨询师：嗯，昨天我给你们做粉红大象的游戏，是说？

小H：不要刻意去想一些事，或者控制一些事情。

咨询师：对，当我们有某些想法的时候，可以尝试先不去驱赶它，先沉下来观察这个想法，或者把这个事情想完。

小H：就是试着先去接受它，再去去除。

咨询师：先让自己用接受的方式去感受自己当下有这样想法，允许这些想法存在，这样就能尽量缩短这个过程，然后再去转移到做题中。

小H：它就自动退到一边去了。

咨询师：嗯，当把精力都集中在与想法抗争时，反倒会消耗精力，尝试着和这些想法待一会儿，接纳它的存在，不去评价。短暂的停下，不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小H：我明白了。

咨询师：那我们来试一下。假如现在在考试，你做到了数学大题，现在脑海里有什么念头？

小H：乱七八糟的，很多思绪不清楚。

咨询师：那现在请闭上眼睛，深呼吸，放下手中的试卷，静静地感受一下这些念头，让自己在这种乱糟糟的思绪里待一会儿……

……

小H：感觉轻松多了，已经不记得那些想法了。”

4.重新发现自身价值和事件的意义

接下来，通过帮助小H回顾自己既往存在的情绪调节成功的经验和方法，肯定自己具备情绪自控力和反思能力，使其建立对自己有能力调控情绪和应对未知情境、意外事件信心，重获自我价值感。同时引导他在回顾中发现，自己从既往的学业压力和考试焦虑情绪下获得了自我调节技能、家人的关注和对自己的再认识，人生发展中的压力和挑战是循环出现的，而当下相似的情境也意味着又一次成长的机会，这是为未来获得更成熟的人格积累心理资源。

四、辅导效果

经过咨询，小H表示对自己当下的情绪体验不那么担忧了，认为能够安心参加中考，同时对自己的性格有了和以往不同的认识，觉得以后对过往的成功经验能够有更多觉察，对中考的信心增加了一些。一周后参加中考，据本年级的教师反映，小H说上次心理辅导后当天睡得很踏实，之后失眠的情况也比之前缩短。在中考考试期间尽管依然有些紧张，但在开始紧张的时候能够让自己平静下来，感觉“发挥还不错”。

五、辅导反思

对于本案例，是学校心理教师结合校情，运用新兴咨询技术的一次尝试，对于本案例，需要更明确来访者是否存在肠胃疾病，排除躯体疾病会更有利于鉴别诊断和辅导。

一次咨询模式的辅导效果，需要学生是主动求助且自知力完好、人格完整，在咨询中能够理解接纳和重评的意义以及操作目的，能够在起初建立良好的咨询关系。如果来访者缺乏合作，则这种咨询关系的建立可能会遇到困难，咨询难以进行。

对于本案例中来访者最后提出关于人格部分的困惑，咨询师未在本次咨询中进行处理，基于认知重評和接纳的一次咨询结束后，咨询师应酌情对来访者进行再次邀约，可能效果更好，帮助来访者巩固一次咨询的成果。

参考文献

[1]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指导纲要（2012年修订版）[M].教育部.2012

[2]李雯.焦虑调节：接受策略与表达抑制、认知重评策略之比较[J].心理学探新，2011（4）：372-376

[3]杨琳，李梦婷.接纳、认知重评、表达抑制三种情绪调节策略的研究述评[J].心理学进展，2014（4）：80-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