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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比亚:再多的选举也是枉然?

2018-04-23唐恬波

世界知识 2018年3期
关键词:赛义夫哈夫塔尔

唐恬波

2018年,利比亚将举行新的议会和总统选举。利比亚前领导人卡扎菲之子赛义夫·卡扎菲已表示有意参选总统,但实力最强的军阀哈夫塔尔则声称利比亚人“也许还没有为民主做好准备”,暗示若大选结果不合其心意,他将“采取措施”。2011年后,利比亚已经有过两次选举,但结果都很尴尬。指望今年的选举改善利比亚形势,目前看来也不太现实。

“又多了一个政府”与联合国的尴尬

2014年,利比亚出现“两个政府、两个议会”,东西两地形成实质上的政治分裂。随后,联合国开始推动利国内各方谈判,希望能早日重组统一政府。2015年12月,在联合国的组织下,东西两个议会的部分代表签订“利比亚政治协议”,宣布成立统一的民族团结政府。然而直到今天,原有的两个政府均在继续活动,加上新成立的民族团结政府,反而出现“一国三政府”局面。

在劝和促谈、结束分裂的努力未获积极成果的情况下,联合国在利比亚的处境也略显尴尬。这首先是源自“利比亚政治协议”本身的“合法性赤字”。这一协议规定,联合国任命法伊兹·萨拉杰为利比亚总理,由其负责组织民族团结政府作为利比亚的唯一合法政府。然而,利比亚国民代表大会却始终拒绝接受民族团结政府。结果,民族团结政府在国际上被认可为利比亚的合法代表,总理萨拉杰也成为西方和地区各国的座上宾,但他在国内发布的政令却无人理会。

其次,联合国操之过急,在利比亚国内远未达成一致的情况下就硬推协议。2015年正是欧洲难民危机的高峰期,大量来自撒哈拉以南非洲的难民、非法移民利用利比亚的混乱状态,以其为跳板向欧洲进发。同时,“伊斯兰国”占领了利北部沿海城市苏尔特,对地区和欧洲的潜在威胁不断上升。在这种背景下,联合国很是焦虑,导致协议的设计对国际层面的重视超过利比亚国内,更关心防止危机外溢而非稳定利比亚内部。这种考虑在民族团结政府总理的人选上体现得非常明显,在被联合国任命为总理前,萨拉杰在利比亚籍籍无名,缺乏强有力的政治根基。这样一来,他就只能更依赖外部支持,并为此积极配合联合国和西方。他授权美国空袭在利比亚的“伊斯兰国”目标,配合欧洲打击有组织人口走私。为了促使走私集团停止向欧洲输送人口,萨拉杰政府被传直接向他们付钱或者承诺大赦,使得2017年从利比亚前往欧洲的难民和非法移民人数明显降低。但是,利比亚人对萨拉杰的作为并不买账,他们更关心的是现钞短缺、物价飞涨、治安败坏和公共服务短缺等现实问题。但在这些领域,民族团结政府恰恰无所作为。

联合国的“自身不正”和安理会的内部分裂,对其在利权威也有负面影响。2015年11月,“利比亚政治协议”的主要起草人、即将卸任的联合国利比亚问题特使莱昂被英国《卫报》爆出丑闻。莱昂一直用私人邮件向阿联酋高官通报协议谈判各方的立场与考虑,并表示出自己偏袒阿联酋支持的东部议会的态度。作为交换,阿联酋将在莱昂卸任后任命他为某官办智库的首任总干事,月薪高达3.5万英镑。这种疑似利益输送行为自然招致西部议会的抗议,引发对联合国公正性的质疑。此外,安理会各理事国在涉利问题上立场不一,很难对破坏“利比亚政治协议”的行为体采取强制措施。因此,对信奉丛林法则的利比亚国内各派势力而言,没有“大棒”的联合国并不具有多少说服力。

选举能管用吗

接任联合国利比亚问题特使的萨拉姆在去年9月提出一个三步走方案:一是修改“利比亚政治协议”;二是制定宪法并就其举行公投;三是在2018年9月底前進行总统和议会选举。由于各方分歧严重,关于第一步的谈判陷入僵局,第二步也无从谈起,但却没有影响第三步的推进。根据利比亚最高选举委员会公布的数据,目前已有超过200万利比亚人完成选民登记。

但是关于这场选举,目前的未知远比已知要多。首先,由于没有正式宪法,一些基本问题仍缺乏明确答案,比如,利比亚是继续2011年后的议会制还是采取类似突尼斯的总统制?利比亚到底是单一制还是联邦制国家?其次,在武装组织遍地、恐怖组织蛰伏的情况下,很难保证选举顺利举行。尽管2016年12月“伊斯兰国”被逐出苏尔特,失去了在利比亚的地盘,但不时仍有美军空袭其在利训练营或其在利比亚多地发动恐袭的新闻传出,显示其潜伏势力不容小觑。去年5月,“基地”组织在利主要分支“伊斯兰教法支持者”宣布正式解散,但其残余势力有的更名改姓,有的转投其他武装组织,仍有趁乱坐大的本钱。除了恐怖组织,利比亚错综复杂的地方、宗教、部落武装对选举的真实态度也尚不清晰。

更根本的疑问则在于选举到底能解决多少问题。2012年7月,利比亚举行了近50年来的首次议会选举,民众热情高涨,投票率超过60%。但由于选举制度的设计,在选出的200名国民大会议员中,只有80名属于各党派,余下120人都是独立议员,使得议会中没有稳定的多数执政联盟。国民大会组织的临时政府中,总理是自由派的独立人士,部长则由各党和独立人士瓜分,国民大会和临时政府缺乏基本的团结和共识,没有完成制定宪法、组建政府军、启动经济重建等基本任务,由其雇来维持治安的各支民兵反而横行霸道、尾大不掉,甚至出了临时政府总理被内政部麾下民兵绑架的奇闻,议会和政府的权威可想而知。

2014年6月,利比亚举行新一届议会选举,新成立的议会称国民代表大会。或许是对上次选举后续成果的失望,或许是因为安全形势严峻,本次选举投票率只有可怜的18%。国民代表大会完全取消了政党议席,所有议员都以独立身份参选,政坛更趋碎片化。本次选举中,世俗派取得大胜,结果伊斯兰主义者占多数的国民大会拒绝解散并继续活动。利比亚呈现两个议会、两个总理的局面。国民代表大会及其组建的政府搬离首都的黎波里,迁移至东部城市图卜鲁格。

利比亚的选举规则本身有瑕疵,更糟糕的是对选举结果不满的人可以无视规则而不受惩罚。而那些通过选举上台的人,无意也无力解决国家面临的迫切问题。这个恶性循环不打破,再多的选举也指望不上。

象征性人物和实权派

目前,利比亚已经有两位明确表示希望统治国家的人。一位是表示将参选总统的赛义夫·卡扎菲。他自称获得了主要部落和卡扎菲分子的支持,将为国家带来安全与稳定。看上去,赛义夫是要主打“卡扎菲牌”,强调自己是前领导人卡扎菲的天然继承人,能带大家重回2011年前的“好日子”。但实际上赛义夫在2011年前的作为无论是否对利比亚有利,“坑爹”却是无疑的:赛义夫曾在利比亚力推民主化、自由化改革,说服其父在2009年至2010年释放了几乎所有政治犯,邀请弗朗西斯·福山等美国知名学者赴利宣讲公民社会,主张废除政府信息部以促进新闻自由。更讽刺的是,在2011年动乱中最先扛起倒卡大旗的头面人物中,好几位都是由赛义夫大力举荐后获得卡扎菲重用的。因此,赛义夫哪怕用“自由民主”的口号竞选,也比打“继承家族事业牌”来得真诚,毕竟直到2015年美国《外交事务》杂志还在为赛义夫在利比亚的改革没有继续而感到“遗憾”。此外,2011年后,赛义夫被利比亚的地方武装关押了五年多,且遭到国际刑事法院通缉,在人生大起大落之余,其政治实力恐怕也消磨殆尽了。

另一位就是今年75岁的哈夫塔尔。他曾经是卡扎菲的左膀右臂,与后者闹翻后在美国中情局的帮助下流亡美国。2011年后,哈夫塔尔回到利比亚,凭借自身积累以及埃及、阿联酋和俄罗斯等国的支持,组建“利比亚国民军”,逐步发展为该国最强的武装,拥有空军和可观兵力(自称7.5万人),基本控制了整个东部,在西部也有不少盟军和地盘。从2014年以来,哈夫塔尔主要功绩有二:一是从伊斯兰极端势力手中夺回了班加西、德尔纳等城市,但相关军事行动造成了大量平民伤亡;二是从其他武装组织手中夺回了不少油气设施,将之移交给利比亚国家石油公司,助推该国石油产量迅速回升,哈夫塔尔也因此被东部议会授予元帅军衔。在赛义夫还在寄望靠选举重回政坛之时,哈夫塔尔已经成为实打实的军事强人,且表露出一统全国的野心。因此,无论未来政局怎么走,哈夫塔尔都将是利比亚的实权人物。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中东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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