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洁琼

生怕一帖药下去父亲没了

我出生在金华磐安县方前镇陈岙村，那里四面环山，是中药材之乡。也许真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好几十种草药，小时候我们有个小毛病都是自己采草药吃。拉肚子了就煎点凤尾草，发烧了就吃金钱草、蒲公英，小便热淋了就吃点车前草。

1992年年初，父亲被确诊肝癌晚期。医生直接说：“回去吧，不用治疗了，在家好好陪陪他。”那一瞬间，天昏地暗。其实，从开始怀疑到确诊，短短十几天，父亲已经衰弱得非常厉害，而且腹水多得如十月怀胎。可是我们不甘心啊，父亲才58岁。

那时我25岁，哥哥30岁。哥哥在县供销社上班，我在他家旁边租了房子。我们当晚就赶回老家找到在当地已很有名气的堂兄，他是中医。他一听也慌了，马上过来给父亲看，给我们父亲吃了两帖药，未见转机。

父亲痛得厉害，一天要打好多针杜冷丁，更难受的是小便拉不出来，腹部越来越大，腹水越来越多。虽然极端痛苦，但他不想死。这就逼着我们一边继续四处打听，一边翻各种经典医书。上海的钱伯文教授说：“中医要根治肿瘤必须走破瘀活血的道路，然而破瘀活血药物的运用易造成病灶扩散，以至于近代医务工作者都不敢去尝试……但是回过头来还是要走破瘀活血的道路，如果找到了破瘀活血的药物与其他药物的有机结合，既能消除肿块，又不造成扩散，那就找到了中医根治肿瘤的道路。”据此，我们苦思冥想，绞尽脑汁，最后心一横，敲定了一个方子。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配来药，煎了。哥哥不敢亲自拿给父亲喝，叫阿姨端进去。他忐忑不安地等在外屋，每半小时去问下：“怎么样了？”说真的，我们心里非常没底，生怕这一服下父亲就去了。

过了一天，父亲没事，我们长吁一口气。但到了晚上父亲说肚子胀，我又火急火燎半夜去敲开药店的门，抓药来吃。后来，主方不变，其他中药一直视情况增增减减，没力气了加龟板，睡眠不好了加夜交藤。父亲一点点好转，三个月后已经能走了。到了这年秋天，中药也不吃了，他回到了陈岙村老家。过了一年后父亲做B超，肿块不见了，腹水也没有了，肝里只剩一个钙化斑，抽血验甲胎蛋白指数也正常。

父亲的这件事，彻底改变了我和哥哥的人生。村里许多病人开始找上门。在家找不到我们，就去我们单位找。我们想，反正对中医那么热爱，何不就做中医呢？哥哥就先辞职，在家里做起了土郎中。我当时工作比较轻松，业余时间比较多，就大部分时间和哥哥一起看病，一起采药。

从开始的一天几个到十几个，到后来我们一天要看50个病人，这已经像打仗一样了，经常看到凌晨两三点。我也只好辞职了。我们一边给病人看病，一边系统学习中医。几年后，我和我哥都拿到了省中医学院（现更名为浙江中医药大学）成教学院毕业文凭和国家组织统考的执业中医师证书，终于成了一名堂堂正正的医生。于是，我们把诊所开到了县城的街上。再后来，开到了东阳。

2003年，我们在杭州开了艾克（种福堂）中医肿瘤门诊部，许多老病人一路跟随着我们。

我从不敢说手到病除

鲁迅先生有一句话：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中医治疗肿瘤这条路，就是这样走出来的。

2004年的时候，我们一年的门诊量已经超过4万人次。病人来自全省各地以及上海、江苏、安徽等地，有很多是病人介绍病人而来的。

到现在，没有仔细统计，看过的病人应該已经有30万人次了吧。那些医好的病人说我和哥哥是华佗再世。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医啊，全是下苦功夫不断琢磨得来的。而且也不瞒大家，我们医过的病人中，最后没治好的也有很多。手到病除、包治这种话，我是不敢说的。

为治肿瘤，我们真是想破了脑袋，国内用中医方法来治疗肿瘤的门诊部和医院，能了解的我们都去了解和研究过，北京、上海这些地方我们都去过。在研究中我们发现，扶正祛邪法、以毒攻毒法都各有优点和局限。经过反复验证后，我们对肿瘤治疗慢慢形成了自己的看法：解郁、通络、软坚、排毒。

历来中医治病，是扶正还是祛邪，意见总是不统一。许多肿瘤一发现就已经到了晚期，此时应该攻邪为主还是扶正为主，确实也不好回答。为了求稳，宁可误补、不可误攻的思想有，扶正、攻邪两不耽误的有，扶正即是祛邪的也有。

我是坚定的“祛邪”派。肿瘤是癌毒高度集中之处，就像是一座顽固的堡垒，堡垒不能攻破，就谈不上治疗肿瘤，更谈不上清扫体内的癌毒。所以我们常常用比较猛烈的手段，来驱除病人体内的邪气。我们发现，肺、肝、胃、大肠、妇科等肿瘤，跟气滞有关。气滞致病，就要解郁。肿瘤病人体内有癌毒，有瘀血、毒火、痰湿、食积停滞，所以我认为要立足于祛邪为主。此时若大补，你补下去的东西，肿瘤可能吸收得更多。打个比方，100元的补药，身体可能只吸收30元，70元可能是被肿瘤吸收了。

用得不好，人参也是毒药。为什么这么说？举个例子，不说肿瘤，就说疔疮，如果疔未溃之前而用人参等补药，不仅疔疮不好转，反而会出现毒不外出，反向内攻，出现发热等危象。古训“人参杀人”是有道理的。肿瘤切不可妄补！所以，我们主张饿着肿瘤，用龟板、灵芝，让肿瘤病人补而不滞。当然了，中药讲究因人而异，不是所有的肿瘤、不是所有病人都适合大剂攻下法。

得了肿瘤，早看中医少碰偏方

许多人问我，得了肿瘤后怎么办？我的第一个建议是，中西医结合。

适合手术的，首先考虑手术、放化疗等西医治疗，第一时间消除局部病灶。同时，让中医中药早点介入，早点参与。

手术、放化疗等抗肿瘤治疗手段会影响患者正常生理功能，抗肿瘤药物的使用会加重人体肝脏、肾脏负担，同时出现的各种毒副反应也不利于提高疗效和恢复机能。这个时候，中医中药早点介入，才能事半功倍。不要等到病情非常严重甚至已经滴水不进，被大医院拒收了，再来看中医。那时中药吃不进去，只能灌肠，效果就会差很多或者没效果。

有的人或许会说，你们不是救起来很多晚期患者吗？我想说的是，能早还是尽可能早，早比晚难度要小许多啊。

我的第二个建议是，不要乱吃偏方。有的偏方只有四五味药就号称能治百病，这些往往都是猛药，兴许真治好过几个人，但肯定不是很多人。每个人体质不同，药的耐受性也不一样，乱吃反而会出事。我们对待同样的肿瘤病人，用的药也是不一样的，在主方差不多的基础上，会根据每个人的体质增增减减。

摘编自《都市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