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

1

我对大圣说，林小红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她一点儿都不愛我。后来我还猜林小红肯定是我后妈，特别温和客气那种。

什么是爱？永远纵容我的林小红爱我吗？她远远站在离我五步开外的地方注视着我，目光平静毫无波澜，像一个和善有礼的陌生人。

2

这天外婆做了糖醋里脊，指使我夹一小盘给林小红送过去。

林小红在骨科医院工作，我走到六楼住院部的第三间病房，一眼就看出坐在病床边的那个白大褂就是我妈林小红。我站在门口，听到了林小红与一个小女孩的说笑声，迟迟不愿进去。我拜托同事阿姨帮我把饭盒交给她，便快步走出医院。

我能说我嫉妒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吗？她能仗着年纪小享受林小红的关注和宠爱，可林小红明明是我妈啊！

我没有回家，找了一个卖冷饮的奶茶店，坐在这里等大圣，希望能和他讲我和林小红的故事。一会儿，大圣出现了。这个下午，我们沿街吃遍了所有口味的甜筒，他仔细聆听着我吐槽林小红是如何的铁石心肠。

我第一滴眼泪流出来的时候，大圣凑过来轻轻地撞了一下我的肩膀。他低声说：“乖啦，别哭了。”

我想问他，大圣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承诺，不必陪在我身边，只要让我能找到你就好。只是，我没有问出口，他也没有给我这个承诺。

3

我爸爸曾经是一名警察，在一次追击毒贩中牺牲了。林小红回来的时候，我扑到她腿边，她把我抱起来，哑着嗓子说：“爸爸回不来了。”从那天起，我开始害怕分别，害怕林小红不在我身边，每天追着她不愿意让她离开。可她不愿意看见我，有一天，她失手把我推倒了，我呆呆地看着她，她也看着我，跪坐在地上哭。我不懂，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外婆从老家过来照顾林小红，说林小红得了抑郁症，这是一种很难开心起来的病。从她生病，到病好，再也没有抱过我，再也没有靠近过我。

大圣说林小红特别爱我，只是她很苦恼，不知道该怎么爱我了。他说，林小红失手伤了我，在得病期间不敢再靠近我，可后来已经很难和我亲近了。

4

大圣在爸爸走后出现，一路陪着我跌跌撞撞地长大。只有他分享了我所有的秘密，不管何时何地，他永远能找到我。

在这个繁星满天的夜里，妈妈陪在我身边，我好像看到了大圣在朝我告别，又好像没有。

一觉醒来，我再也没有看到过大圣。

外婆的糖醋里脊已经放凉，妈妈把它拿去热，我走到客厅时，妈妈回头朝我笑了一下。我再也不孤单了。

王传生摘自《中学生博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