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升

2017年12月23日，菲律宾南部棉兰老岛的达沃市一座4层商场发生火灾。火光冲天，燃烧了超过一整天的时间。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此前曾长期担任该市市长，火灾发生后，他迅速赶到，流泪对等待救援结果的被困人员家属发表讲话。

达沃的现任市长和副市长——总统的女儿萨拉和大儿子保罗也出现在现场。自从杜特尔特走上菲律宾政坛顶峰，他的儿女就接棒执掌着这个家族权力的“大本营”。人们没有料到的是，这是他们一家子最后一次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1月25日，保罗·杜特尔特突然宣布辞职。

“龙文身的男孩”

2017年5月，菲律宾方与中国有关部门合作，在大马尼拉地区查获604公斤冰毒，约值64亿菲律宾比索。在这场特大贩毒案件的调查中，一位承认行贿的海关内部线人称，保罗·杜特尔特以及萨拉的丈夫、总统的女婿曼尼塞斯·R·卡皮奥和海关中一个被称为“达沃组织”的犯罪团伙有紧密的联系。提供的种种迹象和暗示将真正的幕后操作者指向了保罗。

线人后来承认说谎，收回了自己的指控。但反对派参议安东尼奥·特里米尼斯四世在9月的一次听证会上进一步控告保罗和卡皮奥利用自身影响力，在毒品交易中谋取私利。

保罗开始被迫面对参议院的调查。

听证会上，特里米尼斯拿出了更多的“证据”——一些2009年至2014年期间通过达沃港口走私可卡因的报道的新闻剪报。那是总统杜特尔特还在担任市长的时候，他认为只有真正有权力的人才有可能在杜特尔特的眼皮下仍进行毒品交易。他还指出，运营这些走私船只的商人与保罗关系密切，多次被拍到一同出入在公众场合。

二人还被问及各自银行账户的款项。特里米尼斯声称，截至2015年11月，保罗的银行账户总计有上10亿的资金。卡皮奥的银行账户上也有超过1.21亿的资金。此前线人曾透露，为了顺利通关，他每周需要交纳两万美金的“保护费”。

“你背上有文身吗？”

特里米尼斯紧接着抛出了这个问题，保罗迅速回答“是的”。他解释说，文身应该描绘了一条龙，这是三合会的象征。这个臭名昭著的犯罪集团从事非法毒品、洗钱、贩卖人口、绑架、谋杀和其他跨国犯罪。

然后他问保罗是否愿意把文身拍下来，以便送到美国缉毒局进行分析，因为“每个黑社会文身都有相对应的秘密数字”。在这一点上，保罗援引了他的“隐私权”，拒绝了这个“脱衣邀请”。

在听证会上，保罗和卡皮奥双双否认了指控，但对于其他的问题行使了各自的沉默权，也拒绝签署银行豁免让议会查看自己的账户交易。而杜特尔特被问及其儿子保罗被指控从事毒品走私时称，“保罗只是在帮他的前姻亲们进口罐子和旧衣服”。

但人们显然不愿意放过文身的问题。

菲律宾外交部长卡耶塔诺表示，文身代表不了什么。“假如你有一个玫瑰文身，我也喜欢它，并复制它，这是否意味着我也是该组织的成员？”

保罗的妹妹萨拉随后更是在社交网络上发起了“特里米尼斯密码”的话题，嘲讽这个请求的荒诞之处。一时间，从日本动漫龙珠、蜻蜓、甚至到小鸟崔弟，各种与龙相关的文身形象在菲律宾社交媒体上火爆传开。

菲媒Inquirer有消息称，保罗确实在背上有文身，不是龙，而是一尊彩色老子像，还写着“顶天立地，无怨无悔”这类的中文座右铭。

直至辞职，保罗都没有通过任何途径透露自己的刺青究竟是什么图样。

网红女儿和父亲的战争

与辞职联系更为直接的，是保罗和女儿伊莎贝尔的矛盾。

据《菲律宾星报》报道，为了庆祝自己即将年满18岁，2017年12月中旬，杜特尔特的孙女伊莎贝尔在总统府内拍摄了一组写真。随后被化妆师拉莫斯贴在了个人推特上。

伊莎贝尔向来不避讳在社交网络上展示自己。还被媒体称为菲律宾的“时尚新星”。但照片在网络上传播开来后，仍引发了一些网友的质疑。认为伊莎贝尔与总统一家人的朴素生活形象背道而驰，也有声音质疑其在滥用特权，把她和前总统马科斯的遗孀，被诟病“挥霍无度”的伊梅尔达·马科斯作对比。

对此，菲律宾总统发言人罗克强调这没有什么不妥。杜特尔特也出面“灭火”，称这只是小事情。但她和父亲保罗的矛盾却就此升级。

写真事件发生后不久，伊莎贝尔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出信息，暗示保罗对其存在家暴行为。言辞激烈地控诉他“毁了每一个圣诞节”。此前，保罗和其母亲已经離婚。

保罗则通过自己的官方Facebook账号进行了回击，这曾经是他针对各类事情发表声明和见解，反击对于杜特尔特家族的攻击言论的平台。

一些总统的支持者站在保罗这边，告诉伊莎贝尔她应该尊重她的父亲。而另一些人则认为保罗在Facebook上公开谩骂女儿的行为非常不合适，应该私下讨论这个问题。

“家族荣誉”

菲律宾议员埃杰西多赞扬了保罗辞职的决定，称之为“至高无上的牺牲”。但反对派的特里米尼斯则大加嘲讽，认为这是“纯粹的荒谬行为”。

而保罗本人，在这场大型公开“对撕”之后，在他的最后一条Facebook消息中写道：“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圣诞快乐。这个账户会在下午三点注销。”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解释。

在2017年圣诞节的市议会工作会议上，他称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与自己“失败的第一次婚姻”密切相关，“其中包括了最近的海关局毒品走私案件和我与女儿的公开争执。”他说自己的父母从小就教导了他“delicadeza”（荣誉）的原则，在他目前的情况下，他需要保护“我的荣誉和我孩子的荣誉”。

从2008年担任马兰协会主席，到在市议会上获得席位，到2013年高票当选副市长，保罗为杜特尔特以达沃市为大本营、蓬勃发展的家族政治担任了一个好的副官，而此次辞职无疑会给家族的声誉带来打击。仍然没有结案的涉毒风波也因此再次被挑起。菲律宾一些评论认为，成为普通人之后，保罗会被迫配合进一步的案件调查。如果得到证实，他将会面临终身监禁和20万美金的罚款。

“仅此一次的辞职就使杜特尔特家族的力量大打折扣。如果对保罗的指控证明是真实的，那么这个家庭将会有更大的问题。杜特尔特家族的批评者将获得极大的优势，他的毒品战争也会率先成为牺牲品。”媒体Aseantoday的高级评论员Oliver Ward分析。

而据《马尼拉时报》报道，辞职后不久，保罗和卡皮奥已经先发制人，率先对此前控告他们的议员发起了民事诉讼。

“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在此之前杜特尔特就已经得知保罗的辞职计划，但没有直接表达自己的意志，而是说了这样的话。

对于毒品走私的嫌疑，杜特尔特多次声明自己不会介入调查，但曾公开对保罗进行声援。2017年9月的听证会结束后不久，他在一次活动的讲话中，面对媒体，脱掉外套卷起袖子秀出了自己的刺青——一朵玫瑰花。

同时，他也重申了自己竞选时的承诺：他的孩子没有一个人参与毒品交易，如果有的话，他们将面临最严厉的惩罚。“我不是在为我的儿子辩护，如果走私及贪腐的事情是真的，我马上辞职。”

（罗强荐自《环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