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跃华

赵鑫珊在其《莫扎特之魂》中写到：“莫扎特的父亲‘教子有方……没有他，也许就没有……莫扎特”。这“教子有方”说也基本上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看法，以至于莫扎特父亲已成为大多数琴童父母的榜样，甚至连贝多芬的父亲都很羡慕。但其父亲真有那么好吗？英国的托维曾弱弱地批评过莫扎特的文学趣味不高是因其父这位园丁失责，却被维特根斯坦臭骂为“蠢驴”。对此，我愿做个更“蠢”的“驴”。我认为，其父亲不仅仅有教育失责问题，甚至是莫扎特早亡之根源。

莫扎特长得其实既矮小又其貌不扬，从莫扎特父母都仪表堂堂来看，这“矮小”跟遗传恐怕关联性不大。我认为这与其父亲在发现莫扎特才能后，带着他长期类似于“走穴”（赵鑫珊称其父亲为精明的“经纪人”）一样的演艺生活有关。莫扎特自己也曾说：“我的目標很明确，尽量多赚些钱。”历史书一致赞誉其父的行为开阔了莫扎特的音乐视野，为成就莫扎特的辉煌事业奠定了基础。开阔视野之功是有的，但也有挣钱等功利性目的。为此，他甚至通过登广告、讨好贵族来宣传。但年仅6岁的莫扎特就开始被父亲带着长期过 “马车人生”，不但在马车上要作曲、准备演出，且颠簸导致休息时间不足、不好，劳累是可以肯定的。他在1778年的信中抱怨说：“我在这辆马车上已经憋了一个星期，可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主要是因为睡得太少。每天早上我们4点就上路，所以两点就得起床。有两回马车两点出发，我只好深夜一点起来。你知道我在马车里是睡不着的……”对此，喜欢医学的莫扎特父亲在想着开发孩子天赋时，考虑到孩子的身体也很重要了吗？马斯洛“需要层次论”中提到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是一个人最初、最基本的需要。这些最基本的需要得不到保证却去大力开发其他更高的“需要”，这种做法就是典型的拔苗助长。卢梭早就告诫人类“要把儿童当儿童”，可惜，正如歌德回忆说，莫扎特6岁时就“小大人模样”。后来，其父亲也说，不少学者都担心莫扎特活不长呢，但他自己并未反省。

莫扎特的好友即体育教师尼姆捷克说，莫扎特“矮小是因为他过早耗尽了精力的缘故”。违反孩子的生长规律，如果仅是导致“矮小”也就罢了，还导致其正如赵鑫珊所说莫扎特从6岁起直至临终一直疾病缠身，德国许多学者直接称他为“病人”。他的好几个孩子都是一生下来就夭折，也能间接说明莫扎特体质很差。尽管对莫扎特的死因有多种猜测，但日本音乐家海老泽敏认为“病故说”比较可信，德国E.Schenk的《莫扎特》对此解释更详细，认为是“过度劳累、营养不良”，再加上疾病。显然，这祸根是其父早就种下的。这方面的伤害不易被人觉察。正如笑星姜昆对自己女儿所持的态度：“过早成名，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对孩子的健康成长极为不利。”因此，智慧的姜昆在女儿姜珊童年成名盛期时，果断地让其退出文艺圈。

除了身体上带来的伤害外，其父还给莫扎特带来巨大的精神痛苦。赵鑫珊说：“莫扎特一生都有一种身陷‘牢狱感，他总是想冲破这‘牢狱（大主教的‘奴役和父亲的严加‘管教），他受不了。”其父是大学毕业，但他没让莫扎特上过任何学校，自己教。我们来看看他是怎么教的吧。据说莫扎特喜欢算术，这或许对作曲有用，但他连基本的生活开支都不会算。许多文章说其穷困潦倒，其实，莫扎特的收入并不低，如：他在1783年的一场音乐会收入是1600弗罗林，要知道当时他曾与海顿一起演奏过的那把中提琴才值约4弗罗林。但他能挣钱也能瞎花钱，根本不会过日子。如此才导致他去世的前几年，都是到处借钱愁苦度日，直至他死后还欠人家许多钱没能还上。这样生活的人要能长寿才怪了。父亲为何就不能教教他算算这个“术”呢？

据说莫扎特还喜欢写诗，这确实对写歌剧、歌曲有用，但从他的日记可以看出，其德文很差，生造词不说，还“脏话连篇”，如在狄尔泰去世时，他说“这流氓像狗一样死掉”。此外，他在一公开的总谱上称圆号手莱伊特盖伯原为“蠢驴、傻瓜、畜生”。如此刻薄的语言，教养何在？学者们一提莫扎特的坎坷就对大主教口诛笔伐，但如此“出口恶言”的人恐怕生活中也不会很严谨，他的姐夫朗格都说：“从他的言谈举止，我们怎么也认不出他是一位伟人……因为他平时说起话来不仅语无伦次，而且间或还开开玩笑……他甚至还有意识不拘小节显得他心不在焉、无所用心。从表面上看他很轻浮……”如此，让大主教怎么去喜欢他？就因为他是神童，大主教就必须喜欢他、尊重他？显然，日久产生矛盾并升级的原因跟莫扎特本人也有必然关系。事实上，他在家跟父亲也闹翻。在单位跟上司翻脸，不要说是那个等级森严的年代，就是当下，哪个单位上司会容忍下属如此“不拘小节”进而发展至顶撞？在辞职问题上，父亲确实反对儿子的做法，但其因还在父亲身上。儿时父亲包办一切，长大后莫扎特开始想自己做主了，但其处事的分寸感哪来？辞职正是父亲的教育缺陷，即让莫扎特脱离学校教育，也就让他脱离正常人群交往，导致他缺乏基本的为人处事经验或不适应社会所致。果然，在1787年父亲故去前后，莫扎特立即陷入多重灾难不能自拔：皇帝不赏识他，导致他经济状况进一步恶化；妻子病重拖累；维也纳音乐界开始不喜欢他；他的学生们也一个一个远离他；小人趁机来陷害他；孩子一个一个夭折等。

父亲教导的缺陷不仅导致莫扎特升学路耽误了，就业路自毁了，连其“婚姻”路也磕磕绊绊。莫扎特喜欢的第一个恋人被父亲痛斥而散伙，喜欢的第二个恋人最终还是因莫扎特硬顶着父亲的压力而与其私自结婚。而父亲就此训斥22岁的莫扎特：“首先你必须全心全意考虑你双亲的幸福，不然，你的灵魂便会堕落……你究竟是甘愿受家室之累呢，还是听从耶稣基督的旨意……过一种献生的生活呢？”如何献生呢？父亲不仅要求其作曲，还要其做个“多面手”式的载入史册的音乐家，甚至对莫扎特说：“只要听不到你的琴声，我就感到悲伤。”以致莫扎特终身都是这样“献身”的。莫扎特说：“我早晨6点被叫醒……一直写到9点，后至1点给人授课，然后午饭……我经常写到深夜一点，第二天6点又要起床。”如此常年不到5小时睡眠的高密度工作，能活到35岁就已经不错。假如父亲还活着，不该反思反思吗？

（作者单位：江苏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