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克献

萝卜进城

萝卜带着缨子和根须进城了

田野里留下一个个坑

我跟不上萝卜进城的脚印

在菜市场我找到了它

我就把它紧紧握在手里

我说我要将萝卜带着缨子和根须

连同根上的泥块一起买下

菜农说那就多斤多两了啊

我说我要的就是这多斤多两

离开乡村多年混迹于城市中

我早已找不到自己

找不到把我从泥土中带出来的亲人了

我想让萝卜带着缨子和根须

成为我家里的小兄弟

祖 坟

祖坟在沟南那快半亩地里

按辈分从左到右排列

打乱秩序的是我的黑弟

他四十五岁从打工的楼上掉下来

早我来到祖坟地

留下一片空白地等我

先人们每天伸长脖颈歪着头

看着黑弟的坟头

替他惋惜

他的媳妇和孩子

常常抱着坟头哭泣

我常常站到属于我的那块空白地上

对我左边的先人和右边的黑弟说

不急啊 我还想好好活着

挽留一坛泥土

一坛泥土从它出生地运过来

放在阳台上 植上一朵鲜花

一壇泥土长不出一片庄稼

但是 我不忘给一坛泥土浇水施肥

一坛泥土在城市的地基上

扎不下多深的根

一坛泥土放在眼皮子底下

时时刻刻提醒我

不要忘了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