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传播学院，上海 200240）

近年来，古风音乐通过网络广泛传播，逐渐形成稳定且具有凝聚力的创作群体和受众，在年轻人中有较强的影响力，这一现象引起了学者们的关注。学界对于古风音乐尚无统一的定义，一般认为古风音乐是以中国古代元素为核心要素进行创作的音乐形式，歌词和旋律古典唯美，经常使用民族乐器演奏，以营造出雅致意境。本文首先简要介绍网络古风音乐的发展历程，再从媒介文化研究的视角分析其产生的原因及存在的问题。

一、古风音乐发展历程：从自发组织走向商业化运营

2005年前后，以《仙剑奇侠传》为代表的国产网络游戏受到许多玩家的喜爱，这些游戏爱好者自发对游戏配乐进行填词、翻唱或重新编曲，这些音乐再现了游戏的氛围，而且具有民族特色，在互联网上进行广泛传播，在游戏同人圈里引发诸多讨论，由此慢慢形成了今天在年轻人群体中广为人知的“网络古风音乐”。

到了2007年，“墨明棋妙”原创音乐团队的成立，成为古风音乐发展的一个标志性事件。这个原创音乐团队最初由卜磊（网名：ediq）与曹明皓（网名：丢子）建立，聚集了一群来自全国各地、喜爱传统文化的音乐爱好者，推出了许多传唱度很高的优秀古风音乐作品。其中，河图的《倾尽天下》是古风音乐的代表作之一，这首歌曲的走红为墨明棋妙团队、为古风音乐的发展打开了新的局面，至今仍被古风圈粉丝公认为“古风初心”。此外，还涌现出千歌未央、千水凝蓝、小旭音乐等数十个不同规模的古风音乐团队。这些团队经过不断发展、摸索，逐渐形成了较为完整的制作体系和管理模式，成员分工明确，分别承担作词、作曲、编曲、演唱、演奏、和声、后期、宣传等一系列工作。与此同时，也有一部分独立音乐人存在，比如音频怪物、银临等，他们的创作具有较高的自由度，偶尔会与专业团队或朋友进行合作。

早期的古风音乐主要是依靠网络自发进行传播，而随着影响力的扩大、受众的增加，古风音乐和古风团体也渐渐从线上走向线下，尝试商业化运营。2013年国庆节，在南京举办的“金陵·秦淮梦古风文化节”正式将“古风音乐”概念推至公众的视野。2013年12月，墨明棋妙团队参加清华大学“时代论坛”一场题为“古风——流行相对论”的活动，表达了他们在原创音乐方面的态度。2014年，“太古遗风·2014古风十年音乐会”接连在北京、西安、武汉、成都、宁波进行巡演。2015年他们登上人民大会堂的舞台，2016年“心时纪”大型国风主题演唱会在鸟巢举办，售票开放4小时总销售额达320余万元。这场演唱会不仅有古风音乐歌手到场，更邀请到了陈军、常静等民乐大师进行表演。

值得一提的是，“心时纪”的主办方是南京米漫文化传媒有限责任公司。这家公司的前身是专门制作二次元音乐的一家独立工作室，其创始人正是墨明棋妙团队主创桂震宇，其运营团队核心人物是墨明棋妙团队的制作人万亚捷。米漫传媒已经成为墨明棋妙团队重要推手，同时也为国风、古风走向大众传媒提供了优秀样本。2014年，米漫获得了创新工场的天使投资，之后，君联资本、bilibili和华熙集团先后入股，投资总金额超过6000万。

目前已有不少的影视、动漫和游戏公司主动寻求与这些古风音乐团队或个人进行合作，邀请他们为影视剧、广播剧、游戏等进行编曲配乐，有些演艺明星也尝试与其合作。比如韩红邀请墨明棋妙的卜磊为其歌曲《文成公主》填词，刘亦菲在给游戏《倩女幽魂》代言的同时，翻唱了墨明棋妙团队出品的《兰若词》。

从线上到线下，从业余到半职业化或职业化，从自发组织到商业化运营，经过十余年的探索和发展，古风音乐作为一种新型音乐风格，已成功跻身于中国乐坛。

二、古风音乐现象形成的原因：基于媒介文化研究的视角

文化研究源自于20世纪60、70年代的伯明翰学派，他们认为文化应该是大众的、亲民的，而不是专属于精英阶层。后来，随着现代传播技术的发展、新媒介形式的诞生，文化也有了更多的表现形式。1995年，凯尔纳首先将媒介文化纳入文化研究的框架之内，认为大众文化同时包含了媒介文化和消费文化，国内学者也普遍将大众文化和媒介文化联系起来。时至今日，媒介文化已经深入人们日常生活的各个角落，成为社会变迁的重要表征。媒介文化现象的背后，都有着社会思潮演变的影子。而网络古风音乐现象背后，也有其社会根源。

（一）消费主义思潮：传统文化通俗化

第四次技术革命使人类的文化生活方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出现了消费文化。在消费社会中，精英文化的影响力逐渐下降，而通俗文化却迅速崛起，带有娱乐性的内容受到更多人的欢迎。古风音乐现象的产生，也折射出消费主义的潜滋暗长。

中国的传统文化博大精深，但作为文化产品来讲，不免晦涩难懂，而古风音乐正是将传统文化进行了通俗化的表达，既做到了与传统文化紧密相联，同时也具有流行音乐的感染力，自然受到大众的推崇和喜爱。

古风音乐对传统文化的通俗化加工，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 歌词古典气息浓郁，化用历史典故。古风音乐歌词通常有着浓厚的古典韵味，讲究韵脚，歌词本身具有很强的文学性。有的古风音乐将历史典故进行诗化解读，有的以古典诗词入曲，将晦涩的文言文融入歌曲，反而令人印象深刻。比如河图的《白衣》就是化用了柳永的故事，winky诗的《山鬼》就是直接以屈原的《山鬼》为歌词进行谱曲。

（2） 旋律悠扬，融入戏腔。古风音乐创作大多坚持采用民族五声调式，因此能和许多流行音乐鲜明地区分开来。有时还会加入戏曲唱腔，为歌曲增加更多的民族风情，但不像真正的戏曲一样需要较高的鉴赏能力才能听懂，音频怪物的《典狱司》就是融入戏腔的典型代表。

（二）积极的受众：爱好者自发创作、二次创作

在资本主义文化工业的体系下，法兰克福学派认为受众是消极的，而伯明翰学派则认为受众是积极的、有主观能动性的。德赛都、费斯克等人高度评价了大众消费者的能动性、创造性，这一看法也被许多学者用于粉丝文化的研究中。而在古风音乐传播中，受众的积极性也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早期的古风音乐更多的是音乐爱好者自发进行的创作，有的以网络游戏、小说故事为素材，所以带有同人音乐的意味。与此同时，古风音乐的翻唱现象比较常见。除了填词歌曲的直接翻唱，还有一些作品是同曲翻唱，比如河图的《寒衣调》和音频怪物的《长安忆》就是借用同一首曲而分别进行填词演唱的。

古风音乐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与它吸引的粉丝群体有很大的联系。最初的古风音乐就是以游戏为题材的，后来为影视剧、广播剧、游戏、动漫等制作背景音乐、主题曲或插曲等，更是成为常态，这种二次创作很容易获得原作粉丝的好感，进而将原作粉丝转化为音乐的粉丝。而喜爱游戏、动漫等“二次元”文化的粉丝通常年龄较小，平均年龄在18岁左右，他们对于热爱的事物有很高的忠诚度，并保持高涨的热情。他们会积极分享自己喜爱的音乐，自发为喜欢的歌手做宣传，这也促进了古风音乐的传播。这一现象充分证明了受众积极性对传播产生的正面影响。

（三）互联网群体传播：“古风圈”小团体的形成

互联网群体传播被认为是群体借助社交媒体，进行的非制度化、缺乏管理主体的传播行为。正如凯文·凯利《失控》中提到的“蜂群思维”一样，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控制着群体，这一现象在小团体的传播中有着突出的体现。而古风文化的爱好者自发形成的“古风圈”，正是互联网群体传播的一个例证。

“古风圈”中的人具有独特的话语结构，也有着很强的凝聚力，这种紧密的联系推动古风文化的传播，也促成了古风音乐的流行。究其原因，笔者认为古风音乐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年轻人关于家国、江湖、爱情等的浪漫幻想，同时可以让他们从现实的压力、苦闷中暂时解脱，获得心灵的释放和精神的慰藉。同时，古风音乐还能增强民族身份认同，促进民族文化意识的觉醒，培养年轻人对民族、对国家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另一方面，由于古风音乐相对于主流流行音乐来讲仍然是小众文化，年轻人喜欢古风音乐，也会满足其追求个性、追求独特的心理需求。他们形成紧密的群体，自发传播喜爱的音乐，吸引更多的受众，进一步形成更加牢固的团体，促进古风音乐的传播。

三、古风音乐存在的问题

由于古风音乐大多是根据兴趣进行的自发创作，所以也会存在一些问题。首先，古风音乐作品水平参差不齐。人们在看到一些优秀古风音乐作品的同时，也要注意到，目前并不成熟的古风圈仍然有许多制作水平不高的音乐。因为多数古风音乐人并非专业的科班出身，在音乐的专业技巧上存在一定的不足。在歌词创作上，存在着堆砌辞藻、矫揉造作的现象，甚至有对传统文化的误读，并且有贩卖文化情怀之嫌。在演唱和弹奏技能上，大多数古风音乐人仅仅在童年时期受过相关训练，基本功不够扎实，在演唱时经常气息不稳，走音不准，这一问题在现场表演时体现得尤为明显。

其次，古风音乐作品的演绎绝大多数局限于网络平台，致使其传播的范围相对有限，受众相对小众。古风音乐的传播目前主要集中在5sing、百度贴吧、新浪微博等网络平台上，而活跃在这些平台的大多是年轻人。尽管墨明棋妙等团队尝试过线下的演唱会，但这些活动大多数都是小范围群体的内部狂欢，并没有在社会上打开足够的知名度。

最后，古风音乐的商业化模式尚不成熟。目前大多数古风音乐人发布新专辑的销售方式都是线上众筹，先由买家付款预定，再投入生产，等待周期比较漫长。专辑有个人专辑，也有策划者组织多名歌手完成的“拼盘”专辑，这就导致有些歌手的忠实粉丝会仅仅为了一首歌而买下专辑，性价比不高。制作方通常会在预售开始前发布部分歌曲的精彩片段来吸引粉丝，而当粉丝听到全曲，有时候反而会感到失望。种种现象表明，古风音乐的商业化运营仍待加强。

四、结语

总结而言，网络古风音乐作为一种新近形成的文化现象，其产生的背后有一定的社会根源。本文基于媒介文化研究的视角，从消费主义、积极受众和互联网群体传播三个方面对古风音乐现象产生原因进行了解读，并指出了古风音乐存在的一些问题。笔者认为，古风音乐拥有非常好的发展前景，会成为文化产业的一颗新星。古风音乐人和传媒公司，一方面可以着眼发展线下实体文化产业，形成动漫、游戏、影视等方面的完善产业链，另一方面也要提高自身文化产品的质量，才能进一步增强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