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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镃、姜夔咏物词比较

2018-03-27宋欣

文教资料 2018年34期
关键词:姜夔

宋欣

摘    要: 张镃、姜夔同为南宋词坛风雅派的大家,二人的咏物词既有相同之处又各具特色。同为咏物,二人都有清丽的特征,但张词雅正、婉美,姜词清刚、冷峻;张词恬淡闲适,姜词朦胧迷离。在物与人的情感联系上,张词从自我的感受和审美视角为出发点,赋予物以人的感情和心态,营造出富有生活情趣的画面,将感情自然地流露出来。姜词则侧重借助意象来表达自己内心复杂的情感,用和自己有共鸣的意象来构建起整首词的情感世界,托寄遥深。

关键词: 张镃    姜夔    咏物词

南宋是咏物词兴盛的时期,姜夔与张镃二词人同处于这一时代,在他们的词集中都留下了数量可观的咏物词。张镃存词86首,其中咏物词28首,题材丰富,包括动物、植物、天象、地理等等。姜夔存词84首,其中咏花之作占到了一半,咏梅、咏柳、咏芍药、咏茉莉,其中尤以咏梅词最多,足足16首。他们二人都是长于咏物的,张镃的词被称为“咏物之入神者”[1]。姜夔的咏物词更是遗貌取神,《暗香》、《疏影》这两首咏梅之作被称为千古绝唱。本文将要结合二人的生平经历和创作情况来分析比较他们的咏物词。

一、风雅派的共有特征:清丽

张镃是对当时文坛、政坛都有重大影响的人物,他是南渡名将张俊曾孙,历官大理司直、直秘阁、司农少卿。在宁宗朝,他声援北伐,开禧兵败后,他与史弥远等谋诛韩侂胄,又因被史弥远所忌,贬死象台。显赫的家世、丰厚的家资、平坦的仕途造就了他富贵闲雅的生活,“园池、声伎、服玩之丽甲天下。”[2]并且张镃生性豪爽,交游极为广泛,与朝野政要、道学大宗、文坛名家均有唱和往来,其中与陆游、杨万里、姜夔、辛弃疾、洪迈等来往最多。张镃的咏物词清丽可爱,雅致婉美,具体地表现了他富贵闲散的生活。如下面一首《念奴娇·千叶海棠》:

绿云影里,把明霞织就,千重文绣。紫腻红娇扶不起,好是未开时候。半怯春寒,半宜晴色,养得胭脂透。小亭人静,嫩莺啼破清昼。

犹记携手芳阴,一枝斜戴,娇艳双波秀。小语轻怜花总见,争得似花长久。醉浅休归,夜深同睡,明日还相守。免教春去,断肠空叹诗瘦。

这首词作于南湖别墅的宜雨亭上,开篇三个比喻描绘海棠红花绿叶交相辉映的美景。“绿云”写枝叶茂密,“明霞”写花色鲜艳,“文绣”写色彩组合。海棠花娇嫩慵懒,欲开未开,既害怕春日寒气并未全部散去,又希望早一点沐浴晴光。下片由写花转而写人,回忆起昔日与情人同游,她头上斜插一朵海棠,二人眉目含情,倾诉心肠。时至今日,花开依旧,伊人却不知何处,“醉浅休归”,不知思念的是昔日情人还是今日海棠?整首词作清丽有韵味,极富文人情趣。张镃的咏物词往往选用一些清新明丽的意象,运用比喻、联想、拟人等手法来表现事物的形态和特征,因此能够形神兼备,令人叹为观止。

姜夔与张镃是同时代人,小张镃一岁,二人交往颇密,但他们的家世背景与人生经历却有着极大的不同。姜夔出生于饶州鄱阳的一个破落官宦之家,他父亲姜噩,先后任新喻县丞和汉阳知县,在知县任上病卒,他依靠姐姐生活到成年。淳熙元年到淳熙十年,姜夔四次回家乡参加科举都名落孙山。绍熙四年,姜夔在杭州结识了世家公子张鉴,并在庆元二年,移家前往杭州依附张鉴及张镃,在杭州终老。姜夔虽然一生清贫,大部分时间靠别人生活,但天生傲骨,未曾趋炎附势。他的词作透露出一种清刚冷峻的气息,以这首《念奴娇·闹红一舸》为例:

予居武陵,湖北宪治在焉。古城野水,乔木参天,予与二三友,日荡舟其间,薄荷花而饮,意象幽闲,不类人境。秋水且涸,荷叶出地寻丈,因列坐其下。上不见日,清风徐来,绿云自动。间于疏处窥见游人画船,亦一乐也。朅来吴兴,数得相羊荷花中。又夜泛西湖,光景奇绝。故以此句写之。

闹红一舸,记来时、尝与鸳鸯为侣。三十六陂人未到,水佩风裳无数。翠叶吹凉,玉容销酒,更洒菰蒲雨。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

日暮。青盖亭亭,情人不见,争忍凌波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风南浦。高柳垂阴,老鱼吹浪,留我花间住。田田多少,几回沙际归路。

这首咏荷词遗貌取神,匠心独运。“闹红一舸”的“闹”,让人想象出荷花争妍斗艳的样子,极富生命力。扁舟一叶,入荷塘深处,与鸳鸯为伴,水波微漾,亭亭玉立的荷花在数不清的水塘里生长。“水佩风裳”,写荷花以水为佩玉、以风为衣裳,衣裳飞舞,佩玉鸣鸾,娇艳若仙子,似醉了酒后在池塘里歌舞。“青盖亭亭”,又把荷叶比作伞,在一场微雨过后,空气中多了一些清新的味道,冷香飘溢。直到日暮时分,还不忍离去,担心红花易谢、西风萧瑟、离别在即,柳丝白浪,仿佛都在挽留,想把我留在这田田的荷花池里。前闹后静,闹处有荷花斗艳、水如环佩、雨打新荷,静处有荷叶如盖、娇红易落、高柳垂阴,前后映衬,清丽动人。“吹凉”“销酒”“菰蒲雨”,又渲染了一种“冷香”的氛围,以清破艳,使全篇变得清高雅致。姜夔的词更重“意”的传达,并没有具体地把荷的形态特征一一呈现,咏荷风姿,得其神理。

张、姜二人的咏花词都具有清丽的特征,但清丽之外,张词雅致婉美,善用口语化的比喻,生动可爱;姜词清刚冷峻,多用清冷的意象,营造冷寂的氛围。除了这首《念奴娇·千叶海棠》,张镃的其他词也总能活灵活现地将所咏之物生动地表现出来,例如《清平乐·炮栗》,用“紫实包黄玉”来形容栗子;《鹧鸪天·咏二色葡萄》,用“紫玉乳圆秋结穗,水晶珠莹露凝浆”来喻葡萄;《最高楼·初月》,用“碧琉璃”来形容夜晚的天……惟妙惟肖,语言也雅致可爱。反观姜夔,他常常用一些清冷坚硬的意象,并且炼字琢句,以《虞美人·赋牡丹》为例,其中意象包括“玉笙”“凉夜”“青苔”等,无一不透露出清冷的气息。

二、词风的呈现:雅正婉美和清刚冷峻

由上可見,张、姜二人虽然都是风雅派词人,词风也都有清丽风格,但是他们的创作个性是有极大差异的。张镃的词学主张,可以从他对史达祖的评价中略窥一二:“盖生之作,辞情俱到,织绡泉底,去尘眼中,妥贴轻圆,特其余事。至于夺苕艳于春景,起悲音于秦商,有环奇警迈、清新闲婉之长,而无迤荡污秽之失……”[3]张镃尤其赞赏了史达祖的词多清新婉转,没有俗艳的脂粉气。正是源于这样的观念,张镃词作的主要内容就是抒写自己生活中的闲情雅事,他的咏物词以表现自己诗酒情趣的生活为主,用自然流露的方式来歌咏自己所关注的对象,用清新的语言和潇散的韵致来表现他的富贵闲逸。

最能体现张镃雅致生活的当属他的园林别业。其中南湖别业是他购得曹氏荒圃百亩所建,因园中本有古梅数株,于是他辍地十亩,移种成列。历时两年建成,玉照堂所植数百株梅花,盛开之时极富诗情画意,花开十里,满城之中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风光了。现存张镃词作中,有一篇咏牡丹的《好事近·拥绣堂看天花》:

手种满栏花,瑞露一枝先折。拄个杖儿来看,两三人门客。今朝欢笑且衔杯,休更问明日。此意悠然谁会,有湖边风月。(瑞露,紫牡丹新名也。)

这首词描写牡丹清雅的一面,张镃虽然大半生与荣华富贵为伴,但是他的诗词中仍然呈现的出了一种清雅的风格,这实际上是也他所期冀的超脱富贵的精神表征。他在亭台楼阁中听歌欢舞中追求诗情画意,在自然美景中寻找自我和心灵的寄托。

张镃的曾孙张炎在《词源》中对姜夔的词推崇备至,他认为“词要清空,不要质实。清空则古雅峭拔,质实则凝涩晦昧”,并且称姜夔的词“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不惟清空,又且骚雅,读之使人神观飞越”[4]。姜夔的咏物词讲究含蓄,追求不俗的语言、深远的句意和飘溢的韵味,达到一种意在言外的效果,以他的《侧犯·咏芍药》为例:

恨春易去。甚春却向扬州住。微雨。正茧栗梢头弄诗句。红桥二十四,总是行云处。无语。渐半脱宫衣笑相顾。

金壶细叶,千朵围歌舞。谁念我、鬓成丝,来此共尊俎。后日西园,绿阴无数。寂寞刘郎,自修花谱。

这是一首描写扬州景物,吟咏芍药风情的咏物词。“恨春易去”四字笼罩全篇,接下来“甚春却向扬州住”,问春天为何单单只留在扬州不愿离开。此刻的扬州,细雨如烟,芍药枝头的蓓蕾生机盎然,正孕育着醉人的诗意。这些芍药半裹红妆,微露笑靥,深情顾盼着络绎不绝的观赏者。“金壶细叶”展示了盛开的芍药,硕大的金色花朵,衬以细密的绿叶。这美好的场面勾起作者的迟暮之感,想到自己已是两鬓斑白,生活清苦寂寞。姜夔用清新秀逸的言辞,将自己的感受、思考进行联想,使得意象迷离朦胧。其中穿插着大量的比拟、双关,以物拟人,物与人犹形与影。“微雨,正茧栗梢头弄诗句”是未开放的花蕾,“无语,渐半脱宫衣笑相顾”是开了一半的芍药,十分奇妙。

春为一岁首,梅占百花魁。张镃与姜夔都写过咏梅词。张镃的词集《玉照堂词》就得名于他养梅、赏梅的玉照堂。张镃的咏梅词共有4首,包括《菩萨蛮·鸳鸯梅》《谒金门·赏梅即席和洪内翰韵》《满江红·小圃玉照堂赏梅,呈洪景庐内翰》《烛影摇红·灯夕玉照堂梅花正开》。姜夔的咏梅词多达17首,其中以《暗香》《疏影》两首最为出色。以张镃的《满江红·小圃玉照堂赏梅,呈洪景庐内翰》和《烛影摇红·灯夕玉照堂梅花正开》为例:

玉照梅开,三百树、香云同色。光摇动、一川银浪,九霄珂月。幸遇勋华时世好,欢娱况是张灯夕。更不邀、名胜赏东风,真堪惜。

盘诰手,春秋笔。今内相,斯文伯。肯闲纡轩盖,远过泉石。奇事人生能几见,清尊花畔须教侧。到凤池、却欲醉鸥边,应难得。

宿雨初干,舞梢烟瘦金丝袅。嫩云扶日破新晴,旧碧寻芳草。幽径兰芽尚小。怪今年、春归太早。柳塘花院,万朵红莲,一宵开了。

梅雪翻空,忍教轻趁东风老。粉围香阵拥诗仙,战退春寒峭。现乐歌弹闹晓。宴亲宾、团栾同笑。醉归时候,月过珠楼,参横蓬岛。(柳塘、花院、现乐,皆家中堂名也)

明代杨慎《词品》卷四评论张镃的这两首词:“玉照堂以种梅得名,其词多赏梅之作,其佳处如‘光摇动、一川银浪,九霄珂月,又‘宿雨初干,舞梢烟瘦金丝袅。粉围香阵拥诗仙,战退春寒峭,皆咏梅之作。虽不惊人,而风味殊可喜。”[5]

姜夔的咏梅词,以《暗香》《疏影》为例:

辛亥之冬,予载雪诣石湖。止既月,授简索句,且征新声,作此两曲。石湖把玩不已,使工妓肄习之,音节谐婉,乃名之曰《暗香》《疏影》。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

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與安排金屋。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

张炎在《词源》中说:“诗之赋梅,惟和靖一联而已,世非无诗,不能与之齐驱耳。词之赋梅,惟姜白石《暗香》、《疏影》二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立新意,真为绝唱。”[6]

比较上面四首咏梅词,从意象选择上看,张词温暖,姜词冷清;从意境营造上看,张词恬淡闲适,姜词萧瑟冷寂;从写作手法上看,张词多用比喻、拟人,人在物外,姜词多用拟人、联想,人在物内。正因如此,张词常常是自然可爱的,姜词则多了一些朦胧恍惚,这也是导致了他们的词呈现出了不同的风格特征,一个雅致婉美,一个清刚冷峻。

三、情感的表达方式:自然流露与托寄遥深

张、姜二人除去词的风格的表现不同外,在情感的表达和人与意象的关系上也有不同。张镃词往往从自我的感受和审美视角为基点,将自己的感情倾注其中,赋予物以人的感情和心态,通过细微之处的联想,营造出富有生活情趣的画面,将自己的感情自然地流露表达。姜词则更侧重借意象来表达自己内心复杂的情感,用和自己有共鸣的意象来构建起整首词的情感世界,这也是他托物言志的最佳载体。这种差别在他们咏蟋蟀的词赋中表现得最为明显。

庆元二年,姜夔离开湖州来到杭州,依靠张鉴与张镃两兄弟生活,同年秋天的一个晚上,在张达可家中,张镃与姜夔一起饮酒,听见蟋蟀叫声,于是二人相约以蟋蟀为题,各写一词。张镃先作《满庭芳·促织儿》,过一会儿,姜夔作成《齐天乐·蟋蟀》。这两首作品都受到了后世的广泛赞誉。张镃所作《满庭芳·促织儿》:

月洗高梧,露漙幽草,宝钗楼外秋深。土花沿翠,萤火坠墙阴。静听寒声断续,微韵转、凄咽悲沉。争求侣、殷勤劝织,促破晓机心。

儿时,曾记得,呼灯灌穴,敛步随音。任满身花影,独自追寻。携向华堂戏斗,亭台小、笼巧妆金。今休说、问渠床下,凉夜伴孤吟。

开头五句,是蟋蟀声音发出的地方。庭院秋夜,月光如洗,沐浴着梧桐林,环境清幽。夜露打湿了幽暗的秋草,宝钗楼外,秋意深沉。墙根下有点点青苔,有一只萤火虫坠下来。许昂霄《词综偶评》:“萤火句陪衬。”[7]词人用视觉里的萤火衬托出听觉里的蟋蟀鸣声,萤火坠落无声,蟋蟀鸣叫有声。后五句是静听以及由此引起的联想。“断续”和“微韵”是蟋蟀声音的特点,“转”字有流连婉转的感觉,“凄咽悲沉”则是词人对蟋蟀声音的感受和想象。下阕转写人事与蟋蟀之间的对应关系,由蟋蟀及人,追忆儿时捕蟋蟀、斗蟋蟀的情趣,触动悲怀满腹,反衬出今日的孤独悲苦。“儿时”五句,将儿童的天真活泼以及带着淘气的可爱,细细道来,把一幅稚儿月夜捕蟋蟀的画面描绘得栩栩如生。从捕蟋蟀又写到斗蟋蟀,为后面的孤寂之叹蓄势。张镃的这首词把个人的情感体验和志向选择寄托在他所歌咏的蟋蟀中,主观情志与歌咏的客观物象浑然一体,密不可分。

姜夔所作《齐天乐·蟋蟀》:

丙辰岁,与张功父会饮张达可之堂,闻屋壁间蟋蟀有声,功父约予同赋,以授歌者。功父先成,辞甚美。予徘徊茉莉花间,仰见秋月,顿起幽思,寻亦得此。蟋蟀,中都呼为促织,善斗,好事者或以三、二十万钱致一枚,镂象齿为楼观以贮之。

庾郎先自吟愁赋,凄凄更闻私语。露湿铜铺,苔侵石井,都是曾听伊处。哀音似诉,正思妇无眠,起寻机杼。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

西窗又吹暗雨。为谁频断续,相和砧杵。候馆迎秋,离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豳》诗漫与,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

词从听蟋蟀者写入,首句“庾郎先自吟愁赋”,指的是庾信所作的《愁赋》,为全词奠定了愁苦的基调。接下来写蟋蟀叫声凄凄细碎,好似在词人耳边私语,和上句的愁赋声相应。愁情满怀的词人听到蟋蟀的悲吟,身世之感、家国之痛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后面三句随着蟋蟀叫声到处,将空间慢慢展开,从露水湿透的铜铺,到长满绿苔的石井栏边,这“哀音似诉”,与前面“私语”相应,思妇辗转反侧,只能起床以织布来消解烦忧,蟋蟀叫声与机杼声融在一起。思妇看着屏风上的远水遥山,独自伤情,怀念远方的人。下片首句“岭断云连”,岭断指空间和人事的更换,由室内到窗外,由织妇到捣衣女。云连指词意脉络暗通不断。寒窗孤灯,秋风冷雨,远处还有时隐时显的阵阵捣衣声与凄切细碎的蟋蟀鸣叫声相和。“候馆迎秋,离宫吊月,”又将蟋蟀叫声转移地更远,把这份哀愁扩大到在候馆离宫之中漂泊失意的人们,在避无可避的蟋蟀声中悲秋吊月。词人被蟋蟀声的感染,率意为诗,突然稚儿呼灯捕捉蟋蟀,这种乐趣似乎与整首词的意境并不协调,但以无知儿女之乐反衬出词人有心之苦,极为奇妙。本就无限幽怨凄楚的琴音,变得更苦了。词人在一首咏物词中寄托了深沉的家国之恨。看似咏物,实则抒情,十分奇妙。

张镃的咏物词是由物及人,在意象的塑造和画面的描绘中自然地将自己的感情流露出来,姜夔则是人融于物,达到一种物我合一的状态,人与物的感情合二为一。郑文焯在《校白石道人歌曲》中的评价“功父《满庭芳》词咏促织儿,清隽幽美,实擅词家之能事,有‘观止之叹。白石别拘一格,下阕托寄遥深,亦足千古矣”[8]也能够说明这个问题。

张镃、姜夔的咏物词在题材和风格上互有异同,在表现手法和語言意象使用上也是各有千秋的。张镃的咏物词雅正婉美,更多的是他富贵生活的缩写,他的词作色调是暖的,虽然不似姜夔词遗貌取神,登峰造极,但是写景状物自然可爱,流露真情实感,生动可爱。姜夔词与张镃词相比,清刚冷峻,更多地渗透了他漂泊生活中的孤寂之感,他的词作色调是冷的,在物我合一的状态下,用凄迷清远的氛围表达内心的感情。总之,他们二人的咏物词都具有鲜明的特征,并且都在南宋词坛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参考文献:

[1][清]沈雄.古今词话·词评·词话丛编[M].北京:中华书局,1986:999.

[2][宋]周密.齐东野语[M].北京:中华书局,2007:374.

[3][宋]张镃.梅溪词序[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0:238.

[4][6][宋]张炎.词源.词话丛编[M].北京:中华书局,1986:259,259.

[5][明]杨慎.词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122.

[7]许昂霄.词综偶评.词话丛编[M].北京:中华书局,1986:1557.

[8]孙维城.宋韵-宋词人文精神与审美形态探论[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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