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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我

2018-03-21顾素玄

传奇故事(上旬) 2018年2期
关键词:寒江雪雪色飞雪

顾素玄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唐·白居易《问刘十九》

冬天,或许是最好的留白之作。

譬如柳宗元所寫,“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开阔之气展卷而来,天地浩渺一览无余。此刻山水皆静,人亦凝固,时空里的一切成为永恒,似苍茫之中的片片飞雪,不知来路,不寻归途。

我常站在冬天傍晚的街头想起这两句诗,不远处萧瑟的枝丫映着灰蒙蒙的天空,也成了写意的景致。行人攒动,天地逆旅,琐碎的情感在此番画面中变得那般渺小。

可是这样的句子,还不足以支撑我走过冬季凛然的寒风和骤然的雨雪。

我总在念及“独钓寒江雪”的下一秒想起白居易来,想起他说“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首《问刘十九》是我的心头挚爱。它简洁直白,却将雅致凝练在每个字里,让人反复咀嚼不嫌腻味。在新酒、火炉、暮雪的意象中,红绿白三色交织,构成冬日里独有的记忆。它成了雨落时的一把伞,来得恰到好处,将风霜隔绝于外,专心营造这小小空间下的温暖。

这温暖平凡又刻骨铭心,以至于数年光阴后,完整的片段还能在诗人的脑海中清晰浮现,化为诗歌留存。当得知这首诗并非即兴记录,而是白居易年老时“天晚欲雪、思念旧人”的回想,它便给人另一种感动——无论光阴如何跌宕涣散,总有一番情谊穿越时空而历久弥新,使人深信不疑。

王羲之曾于《快雪时晴帖》中写道:“快雪时晴,佳。”—直疑惑,雪色、冬晴,在四季流转中几乎成了最常见的冬日怀想,它们当真可以让人如此愉悦吗?而在这首《问刘十九》里,给出的答案是必然的。我们因寒冷而追逐温暖,比雪更让人眷恋的,是看雪的心情,是趁着雪色受邀共饮时被抚慰、被珍惜的心意。

那一杯温烫的酒,是风雪来归时最热切的期盼。只要想到在这苍茫世间有人煮酒相候,就觉得寻到了归属,双鬓染白、满襟风尘都一抹而去。因这句“能饮一杯无”的邀约,整个冬季里所有委屈与疲惫都可以被纵容宽待。

这首诗里隐居着世俗的梦想,它可能不振聋发聩,不浩荡激昂,但它是每个迎着凛冽寒风奔波过、失意过、哭泣过的人切身的体会。相较于五花马、千金裘,在欢笑与泪水问勇敢生活的众生更珍视“故人他日能忆我”的愿望。他们蹙额,他们展眉,他们且行且唱,他们推杯纵酒,他们真诚地制造更多回忆与当下,度过一个又一个严冬,盼过一场又一场飞雪。

冬天那样漫长那样冷,如果不是有这朴素的温暖魂牵梦萦,何以迎接春光。我们在人世中最舍不得的,不过是“人世”二字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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