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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戈尔短篇小说的诗化之美及成因

2018-03-19余晓濛

北方文学 2018年5期
关键词:宗教观泰戈尔短篇小说

余晓濛

摘要:泰戈尔以诗人的身份闻名世界,但他的短篇小说同样享有很高的艺术成就。他的短篇小说篇幅短小、内容深广,具有很强的故事性和可读性。在他独特的风格之中最为鲜明的就是诗化特征。本文全面的分析了泰戈尔小说的诗化之美,并结合印度的自然观、宗教观、哲学观等探求“诗化”背后的成因。

关键词:泰戈尔;短篇小说;诗化美;宗教观

“诗化小说”这一概念的提出要追溯到19世纪末法国象征主义运动,它是由法国象征派诗人古尔蒙提出的:“小说是一首诗篇,不是诗歌的小说并不存在。”。至此,诗化小说以融合叙述方式的一种模式不断发展和演变。从20世纪象征主义作家的相关作品来看,诗化小说起初呈现出以下的几个特点,譬如融情于景、借用意象和象征的手法,还有小说中引入诗歌甚至散文等形式。这些特征意味着衡量、判断小说的类型已经突破传统的界限,这无疑为小说写作打开了新的局面。

一、泰戈尔的诗化小说

说起泰戈尔,人们首先会想到他是以诗歌闻名于世的大诗人。和诗歌一样,小说也贯穿了他的整个文学生涯。而且,泰戈尔的小说与诗歌在思想内容上是一脉相通、相辅相成的。他一生中写着了十二部中长篇小说、一百余篇短篇小说,是印度文坛短篇小说的开创者。

泰戈尔的小说除了具有诸多优秀小说的特征,比如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跌宕起伏的情节、辛辣的諷刺、凝练的语言等,但其最突出的特点在于他的“诗化”风格,他的每一篇作品都洋溢着浓厚的诗情。《泰戈尔评传》的作者S·C圣笈多在书中这样评价泰戈尔“他似乎创造了一种将抒情诗和短篇小说的艺术结合起来的新的文学样式。他们将对于短篇小说是必不可少的惊奇成分和作为诗的灵魂的丰富的感情统一了起来”。我国著名学者季羡林也认为泰戈尔“除了反对帝国主义和反对封建主义的思想内容外,他还创造了一种比较新颖的体裁,他把抒情诗与短篇小说结合了起来,成为像散文诗一般故事性不强而抒情气息很浓的新文体”。

笔者认为,泰戈尔的诗化小说体现了诗歌与小说的相对统一,他运用诗意的语言来营造故事散淡、神秘的意境,同时结合以情托物的想象及生动的比拟手法,赋予故事浓重的浪漫主义传奇色彩。虽然对相关的故事情节有所淡化,但多用象征的手法赋予故事哲思,引起读者的联想和思考。

二、诗化小说之美

(一)自然之美

泰戈尔的小说十分热衷叙写景物——寓情于景的描述、寄情于物的象征,诗情画意的铺垫,几乎见诸他的每篇作品。

泰戈尔笔下的四季有着鲜明的性格,十分有趣:《弃绝》之中:“这是帕尔贡月的一个月圆之夜,早春到处吹送着满含芒果花香的微风。一只杜鹃藏在水塔边一棵老荔枝树的密叶中,它不倦地柔婉的鸣声,传进了慕克吉定一间无眠的卧室里”。在这里,春天的温柔和煦与卧室内赫蒙托的神情恍惚形成对比,娓娓道出主人公的思绪。

除了上述丰富细致的景色描写,泰戈尔也常用意味隽永的画面来表现作品的诗意。《河边的台阶》里:“月亮下落了,夜晚一片漆黑。突然,河水中似乎传出一些话语似的,而我一点儿也不懂。风在黑暗中呼啸着,风也许在思索,为了不让人看见任何东西,吹一口气,把天上所有星星都吹灭了。”文章并没有对库苏姆的结局给予明确的交代,寥寥几笔将女主人公投河的场景勾勒的既朦胧又清晰,读者看到这里不禁会思索和疑惑,主人公库苏姆怎么了,她为什么投河,又是谁使她做出这样的选择。

(二)女性之美

诗化风格的独树一帜,还体现在用诗的文字、诗的韵律,描摹人物的喜怒哀乐、音容笑貌。

小说之中,对素芭外貌的描写:“素芭不会说话,却有一双长长睫毛掩藏着的大黑眼睛;她的两片嘴唇,只要获得心灵情绪的少许暗示,就会像两片娇嫩的新叶,颤抖不已。”她的眼睛“像海一般的深沉,天空一般的清澈,黎明和黄昏,光明与阴影,都在这里自由嬉戏”。这段文字不仅描绘了素芭美丽的容貌,也展示了素芭丰富的内心世界。莫哈玛娅与素芭不同,“莫哈玛娅是高贵门第之女,芳龄二十四,正当青春美貌的韶华,就像早秋阳光一样的纯金塑像,像阳光那样宁静怡和,光芒四射;她的双眼,像白昼的光辉那样自由、无畏”,莫哈玛娅有较好的家庭环境以及青春开朗的精神气质。

泰戈尔笔下的女性虽然美丽,但命运却往往令人唏嘘。小说之中,泰戈尔为她们惋惜,为她们引路,为她们追求幸福……体现了泰戈尔对女性的同情,对丑恶现象的深恶痛绝以及对罪恶制度的讽刺。

(三)人性之美

除了描写悲惨的现实和人物悲惨的命运之外,泰戈尔的小说中也有着人性之美。

《邮政局长》刻画了一个天真善良的孤女,对于邮政局长尽心尽力,倾注着自己的情谊,同时鄙视别人对自己的怜悯,努力争取着自己的幸福:“勒袒已不是个女孩子,她很快赢得了母亲的位置。她请医生,按时喂药,整宵坐在枕头旁陪伴他,还亲手做着可口的饭菜,没完没了地关切着‘长兄,您舒服点了吗?。”

泰戈尔还经常在作品中让人物与自然界的动物、植物交流感情,以展现人物的性格。“素芭虽然说不出话,但能发出爱怜的嘟哝声,它们借此比语言更容易理解素芭。素芭时而爱抚它们,时而叱责它们,时而哄劝它们;而她的‘萨劳和‘班劳比人更能理解那些话语的含义”,这些描写将素芭温柔善良的形象与人间无人对她疼爱形成对比,更烘托了素芭的人性的可贵。

三、诗化特征形成原因

(一)自然观

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故乡或者生活环境对于其日后的文学创作都有或多或少的影响,其中故乡美景更可能成为他作品渲染、背景铺垫的重要素材。

印度地形丰富多样——草原辽阔,河流密布,森林繁茂,土壤肥沃……丰富的自然资源为人们提供了充足的食物,使得印度先贤沉醉于诵经、思索而无果腹之忧。“在印度,我们的文明发源于森林,因此也就带有这个发源地及其周围环境的鲜明特征。”森林场景在印度文学中拥有核心的地位,印度学者班瓦里认为:“印度人的意识被树木和森林所充满。” 泰戈尔对自然也有着特殊的感情,不仅在诗歌中有着不凡的表现,连续创作了《森林和王国》《森林》《静修林》等。

(二)宗教观

在印度文化中,其对于信仰的依赖可以说是根本性的。“万物有灵”观对他们的审美和表达有着长远的影响。这种“万物有灵”观在泰戈尔的作品中比比皆是。

首先,泰戈尔把自然中的生灵拟人化、人格化,对它们等量齐观,将它们看成自己的同类,与自己拥有同样的感情和思想。同时他还把人类的世界、人类的思考传递给万物,用人类的生命活力点亮沉默的生物,解放万物于沉默,赋予自然以灵魂。

其次,“万物有灵”观还有一种写作手法是将生物的轮廓和结构作为人物造型的模板。《教授》中的妙龄少女被描写成“……那位妙龄少女,她是那么楚楚动人,美丽温柔;她又象是天空那么深远无垠,又象是小鹿般怯懦娇嫩。”素芭的嘴唇:“像两片娇嫩的新叶,颤抖不已。”莎拉密拉:“她的身材像雨云那样丰满、柔软,肤色又是那么黝黑而润滑。”

(三)哲学观

泰戈尔说 “任何东西在印度人看来都具有精神的意义。”印度人认为世间万物皆有精神,并且与人类一样,都是有感情的,在某种意义上甚至是相通的。印度教授纳拉万也强调了哲学观对于泰戈尔创作的重要性:“任何对于泰戈尔的全部贡献加以评价的尝试,都必须包括对他的哲学世界观、宗教思想和教育观点的研究,而不能单单着眼于他在文学艺术上的成就。”

对“梵我合一”境界的追求,是绝大部分印度人价值观的基石。泰戈尔也承袭了这一哲学观点,主张宇宙万物皆为同源,这种精神实体就是“梵”。作为诗人,在《吉檀迦利》中,他将抽象化的“梵”常常描绘成具象的、有形的物体,

梵就是树木、种子和幼芽,

梵就是花朵、果实和树荫,

梵就是太阳、光明和被光明照亮的东西。

梵无所不在,

世界上的男女都是梵的形相。

泰戈尔认为,世间所有都是梵的体现,人也如此。梵隐藏在万物之中,那万物于本质上就是同源一体,是和谐统一的。因此泰戈尔认为“印度人强调个人与宇宙之间的和谐”“对于他们来说人与自然的和谐是伟大的事实”等。

(四)节奏、韵律的音乐之美

泰戈尔曾说:“文学应该在作诗押韵、遣词造句里讲究音乐的应用。某些事物不能叙述明白,可以用音乐来表达;某些辞藻在表达某个意义上已显得十分陈旧,但它们可以通过音乐变得不同凡响。”

诗化的画面常伴有音乐旋律和色彩,在《深夜》里:“能够见到的一小片天空上,布满了点点繁星。树下的蟋蟀的鸣声,似乎正在无限天穹的胸脯上裹着的寂静的纱丽下端,编织着由声音组成的薄薄花边。”美丽的夜空和悦耳的蟋蟀声让“我”不禁想到大夫女儿的美丽。又如《素芭》:“小溪的微语、村人的声音、船夫的歌唱、鸟鸣、叶响,都和她的心跳糅合在一起。”这首自然的乐章,每一节都在浅唱女主人公被人歧视的哀伤。

自古以来印度就是一个笃信宗教的国度,有数千年的宗教文明史和音乐文化。印度民族的宗教支配着人们从生到死,事無巨细,而音乐却能够让灵魂超脱尘世,使信仰与音乐的基本精神结合为一个整体。印度文化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泰戈尔,而这种文学特征也有意或者无意的表现在他的文学作品之中。

(五)作者自身的丰富性

泰戈尔除了是举世闻名的诗人、文学家之外同时又是一位相当有才华的音乐家和绘画家。他曾说:“我们家庭里差不多所有成员都是某种天才 ——要不是艺术家,就是诗人或音乐家。在我们家庭里充漫了创作心灵的气氛”泰戈尔卓越的音乐和绘画才华无疑也影响了他创作的艺术风格。

泰戈尔饱蘸着浓烈的笔墨怀着脉脉深情描绘人物,记述事件以诗歌的意境,生动的画面构成典型的细节,同时还以丰富的想象、 优美的语言来描绘、 抒情。 这种文学和艺术融为一体的短篇小说本身就象是一首写人物的抒情诗。读着他的短篇小说仿佛在观赏一幅幅栩栩如生色彩浓艳的油画。根据他短篇小说的格调音乐家们甚至可以创作出一支支动听感人的乐章。

泰戈尔的诗情、画意和乐律都在他的小说作品中大放异彩,让他的作品呈现融诗画乐于一体的美感。

注释:

古尔蒙.20世纪法国小说史[M].四川文艺出版社,1991.

王向远.东方文学史通论[M].上海文艺出版社,1997.

印度,圣笈多.泰戈尔评传[J].1984.

季羡林.泰戈尔的生平,思想和创作[J].社会科学战线,1981.

刘安武,白开元,倪培耕.泰戈尔全集.第一十九卷,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

泰戈尔,宫静.人生的亲证.商务印书馆,1992.

印度.维希瓦纳特· S· 纳拉万.泰戈尔评传,1985.

泰戈尔,冰心.吉檀迦利.人民文学出版社,1955.

泰戈尔,宫静.人生的亲证.商务印书馆,1992.

泰戈尔,湛秋.泰戈尔随笔.安徽文艺出版社,1995.

宫静.泰戈尔和谐的美学观.文艺研究,1998.

(作者单位:中央财经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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