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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天龙八部》的悲剧意识

2018-03-19康霁昀

新西部·中旬刊 2018年2期
关键词:悲剧意识天龙八部金庸

康霁昀

【摘 要】 文章分析了金庸长篇武侠小说《天龙八部》悲剧意识的多种表现:武学障,情感困厄,权力(皇权)的虚幻性,民族纷争的苦难。梳理了作者对这种悲剧意识的化解思路:在路上历经风尘的侠客们无时不在心中默默思念着他们的家园,寻找生命的某种归宿就成了侠客们的最终使命。 “游子恋故乡”是永恒驻存于人间的最崇高感情。

【关键词】 金庸;天龙八部;悲剧意识

《天龙八部》是香港著名武侠小说家金庸先生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自1963年问世以来,在海内外华人读者中广受欢迎且经久不衰。2005年,《天龙八部》第四十一回“燕云十八飞骑,奔腾如虎风烟举”入选于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全日制普通高级中学语文读本(必修)中,受到广大中学师生的欢迎,同时也在中学教育界和社会有关方面引起广泛关注。

小说以北宋王朝和辽、夏、吐蕃诸国间的民族纷争为历史背景,通过一系列离奇曲折的武林恩怨描写,向读者展示了一个波澜壮阔风云诡谲的江湖世界,而在众多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中所浸染的那种浓郁的悲剧意识则尤其让人感到震撼和深思!

一、小说悲剧意识的表现

1、武学障

许多武侠小说都有一个突出的现象,就是各路侠客们为修习武林绝学而不择手段、不惜代价,甚至伤及自身。《天龙八部》中,萧远山和慕容博为了各自的目的而强练少林绝技,终致伤及自身,吐蕃高僧鸠摩智则更是贪多务得,将少林七十二绝技和易筋经尽数学得,但最后却几乎因此丧失性命。武艺本来是侠客们赖以生存的手段,现在反而成了伤及自身性命的祸根。正如少林寺藏经阁的那位扫地老僧所说,少林七十二项绝技,每一项功夫都能伤人要害、取人性命,凌厉狠辣,大干天和;而当一人练到四五项绝技之后,在原理上的领悟,自然而然地会受到障碍,这就是所谓的“武学障”。[1]

“武学障”的说法实际上在启示人们,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在时间和潜能方面都是如此),不应为了无止境的欲望而肆意透支生命。作为个体的人,不可能在有生之年实现所有的欲望,假如不顾生命的承受能力而强力以行,轻则身心疲惫,重则耗尽生命之源,最终反受其累、得不偿失。这种悲剧意识在小说中有关学武习艺的情节里颇有体现。

2、情感困厄

情感恩怨也是小说极力表达的一个主题,盘根错节的爱情故事串联小说始终。应该说,爱情历来被奉为生命坐标的闪亮之点,然而小说故事中的爱情却鲜有给侠客们带来欢乐与幸福的。我们看到,萧峰为情而困,段誉为情而痴,游坦之为情而苦,玄慈孽情而身败名伤,赵钱孙专情而终无情缘,童姆与李秋水为情而生不共戴天之仇两败俱死,段正淳到处留情终与诸情人一同殒命。面对情感的困厄,也许只有虚竹那种“得失随缘,心无增减”的境界方不失为一种真情归宿。

3、权力(皇权)的虚幻性

对世俗权力的不合理追求,往往使人陷于生命的困笼之中。小说中,大理段氏之段延庆和姑苏慕容之慕容复是两位皇权的追逐者。慕容复为了恢复梦呓中的大燕而机关算尽,居然拜四大恶人之首“恶贯满盈”段延庆为义父,宁可杀了家臣包不同,导致众叛亲离终至发疯,陷于可笑的皇帝梦中。

皇权与人生伦常之乐之间,孰轻孰重?当一生劳困的段廷庆蓦然间得知有一个自己的亲生儿子之后,满怀的喜悦竟然难以形容,“只觉世上甚么名利尊荣,帝王基业,都万万不及有一个儿子的可贵”。[2]其实,看到并理解芸芸众生的伦常之乐才是解开权力虚幻迷局的钥匙。

4、民族纷争的苦难

民族纷争是小说中又一个着力展示的历史主题。当萧峰在短短时日中迭遭诸多伤心变故之后,对于民族间的殊死相争,他已然深切地悟出“众生平等”和“以天下苍生为念”的人间大道。然而,这种善良的意愿在敌意历久杀伐成性的现实中注定只能是孤独的。当他遵照父亲的意愿更是他自己的意愿,决意谏阻甚至于威迫辽帝罢兵之际,虽说可以略释中原群豪之前嫌,但又已然获罪于契丹母邦,两难之下,舍生就死就成了他能够选择的唯一归宿,尽管这种惨烈的选择未必能够换得人们的真正理解,辽帝耶律洪基的一片茫然以及中原群豪的困惑议论显然可以佐证这种推想。略可欣慰的是,诚如从前哲言所云“朝闻道,夕死可矣”(《论语·里仁》),早已勘破生死的萧峰的此种选择又何尝不是一种“向死而生”的超脱呢?

对萧峰之死,读者尚可从情感角度进行审视。在那个大雨如注的漆黑夜晚,蕭峰重重一掌下去,阿朱的身子轻飘飘地飞了出去。这一掌击死了阿朱也击死了萧峰自己的心。阿朱死后给萧峰留下的是无尽的伤痛和妹妹阿紫的无理纠缠。然而,纵使阿朱活着,又岂能解救得了萧峰的性命?当日萧峰的夙愿只是要和阿朱一起在雁门关外的大草原上打猎放牧。而最后的萧峰连自己尚且无容身之所,又岂能遂此闲情逸致的初衷呢?其实,在作者笔下,阿朱之死又何尝不是为萧峰之死除去一份心头的牵挂呢?

萧峰死了,并不能终止天地间各种悲剧的继续上演,留下的只是挥不去的伤感与幻灭!

综上,我们阐述了《天龙八部》中的几种主要题材:学武习艺、情感困厄、皇权争夺和民族纷争,学武习艺是有关生存手段或生存能力的问题,即如何获取生存资源的问题。情感困厄是有关情感需要或情感归属问题,即寻找“家”在何处的问题。皇权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有着双重意义,一方面皇权是对国家的统治权,意味着对生存资源的绝对控制权,表征一种特别的生存能力,实际上是“学武习艺”问题的延伸;另一方面,由于家国同体是中国传统社会的基本结构形式,皇权所代表的“国”本身就是“家”的扩大和集合,所以便间接关联到一种形而上范围的“归属”问题(如名分、尊荣、伦道、人情等)。民族纷争根本上就是汉民族与游牧民族之间争夺生存资源的问题以及由此而来的极为痛切的家国感情问题。当然,这些题材也经常见于多數新型武侠作品之中,然而,《天龙八部》在将这几种题材同时整合在一起时,演绎出的则是一部可歌可泣的长篇写真式悲剧。

二、小说对悲剧意识的化解

在几乎所有的武侠作品中,都有侠客们一连串的漫长旅行。旅行向来就寓意着人的生命历程。而在《天龙八部》中,这种江湖漫游式的旅行同样也是故事情节的依托。从大理边国到长白山麓,从无锡杏子林到天山缥缈峰,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到处都有侠客们的足迹。在孤山旷野、水乡湖泊或市井闾巷间,都能见到侠客们匆匆行走的身影。客店、寺庙甚或岩穴都可能成为侠客们的歇身之处。这种漫无目标的旅行确实给生活在狭小、灰暗、单调的都市空间中的现代人展示了一种离奇、惊险、恐怖、壮观的江湖世界,然而在另一方面也正恰恰反衬出微渺的个人在非理性的秩序面前显得无能为力的悲剧性现实。萧峰一意要报杀父之仇终致误杀心爱的阿朱而痛不欲生;段誉无意习武却不由自主习得奇高武功;虚竹本意向佛却阴差阳错被选中驸马;慕容复处心积虑四方奔波只要兴复大燕,却不意就连从前的家园小小燕子坞也已人去楼空光景暗淡;鸠摩智虽学尽少林七十二绝技然而最终武功尽废;阿萝(王夫人)可能算是在段正淳诸情人中最聪明的,然而恰由她的聪明最终算计了自己的卿卿性命。导致这种生命错位的非理性力量使得任何人要想从容规划生命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于是,尋找生命的某种归宿就成了侠客们的最终使命。在路上历经风尘的侠客们无时不在心中默默思念着他们的家园。“游子恋故乡”是永恒驻存于人间的最崇高感情。

生命是一种本原性的存在,是一种只能凭借直觉和悟性才能洞见的最高智慧,它具有明白了然的朴素性。生命的本真内涵显然不是萧氏父子的刻骨仇恨,不是慕容父子的复国狂想,不是鸠摩智的贪多务得,也不是段延庆一行的变态行为和丁春秋的鄙俗德性,似乎也不是故事中诸多人物的情感困厄,本真的生命其实仅仅是平常人的平常心。小说中一再交代那位看管少林寺藏经阁的扫地老僧的身份只不过是操执杂投的服事僧,显然并非无心插柳。事实上,正是在这位全无品级不列辈分的扫地老僧的一颗平常心点化之下,萧远山、慕容博、波罗星三人一朝间大彻大悟,找到了自己的生命归宿;而困顿疲惫心身交瘁的萧峰也渐始醒悟;甚至就连最是贪多务得全然次序顺倒的吐蕃僧鸠摩智也终于能心安乐处。握在扫地老僧手中的那把扫帚,扫去的绝不仅仅是落在地上的尘土,更是遮蔽生命本真的尘土。当然,我们不应该忘记,保有一颗平常心的还有那位心怀慈悲的虚竹,此人愚拙之极的行为依照平素的成见简直是匪夷所思的,然而焉知虚竹的愚拙便不是一种参透生命的大智慧呢?虚竹自己的历次奇缘福遇显然对这种生命之道作了某种独特的注解。

三、结语

文学作品是在观念中对社会现实进行重新构建与整合而形成的一种虚拟世界。在《天龙八部》中,作者将侠骨柔情与历史风云结合,将江湖与人生贯通,极大地拓展了武侠小说的创作境界,增强了武侠小说的可读性,提升了武侠小说的文化品位和思想性。这对当前人们汲取传统文化、思考人生哲理都是大有裨益的。本文对《天龙八部》悲剧意识的分析,正是这种思考的尝试。

【参考文献】

[1] 金庸.天龙八部(修订版)·第43章·王霸雄图,血海深恨,尽归尘土[M/OL].2018.1.12.http://www.jinyongwang.com/tian/686.html.

[2] 金庸.天龙八部(修订版)·第48章·王孙落魄,怎生消得,杨枝玉露[M/OL].2018.1.12.http://www.jinyongwang.com/tian/69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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