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莹

诡异的光亮

已经是今天的第三遍钟声了。沉闷的钟声过后，黑夜席卷了整座城市，我站在宿舍的窗户前，看着学校里的路灯一盏盏灭掉，心里一片灰暗。每天这个时候，就是大家应该睡觉的时间——现在，只有在屋子里才不用戴防毒面罩。

自我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一片黑暗之中。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一天的时辰都是靠着市中心敲出的钟声来分辨的。听爷爷说，以前的地球并不是这个样子，就在上一个世纪，天空还是蓝的，云朵还是白的，大家每天都可以看到东升西落的太阳。但是在27世纪，这一切都只能成为回忆，因为到处都是污染，所以室外已经没有办法净化，人们需要戴着防毒面具过日子。爷爷活了一百三十岁，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在黑暗中死去。从那天起，我每天都带着他的照片。

我看过爷爷留下的视频，大家在一起开party，欢声笑语，嬉笑打闹，我向往那样的日子。父亲曾经说过，月球是人类建立的第二个生存空间，如果我的成绩优秀，就可以作为高级公民到那里生活。那样，我所向往的一切都会实现。

我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发现对面教学楼三楼有微弱的光亮。这个时间学校所有的电路都应该关闭了，按理说不应该会有光亮。我偷偷拿出我藏了很久的高倍望远镜架在窗户上，它可以透过浓重的黑色云层看到外面的星星。宿舍外就如浓墨一样黑，哪怕是萤火虫一样的光也会清晰地浮现在视野之中。我调好了望远镜的距离，望向对面教学楼的三楼，那里应该是我们的电子阅览室，平时都是固定的课时由老师统一安排进入。

透过电子阅览室的窗户，我的手发抖了——我看到电子阅览室所有的电脑显示屏都启动了，泛着淡绿色的光。我盯着看了足足有两分钟，发现在显示屏上，会不时地跳动出一个淡黄色的影像。借助望远镜的力量，我能够分辨出，那应该是一个抽象的人体模型，而且那个忽隐忽现的小人头很大，和身体的比例完全不协调。

两分钟以后，电脑“啪”的一下全部灭掉。我打开手表上的内置灯，现在已经是后半夜3点多。难道是学校的电路出现了问题？我又等了一个小时，电子阅览室安静如初，我实在是困极了，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新来一位外星球老师

还在睡梦中的我又听到了那沉闷的钟声，我知道这意味着要起床了，应该是早上6点。我穿好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走出寝室，看着满是灰尘沙粒的天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学校的广播通知大家尽快到操场集合，很快，三千多人黑压压地站在光秃秃的操场上。

校长说：“同学们，今天我们请来了来姆斯星球的老师卡顿先生，今后他将为大家讲授信息传播知识。来姆斯星球的人具有神奇的能力，希望你们在卡顿先生的带领下能够有长足的进步。”

当那个外星人走上讲台的时候，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的头无比的大，就像我昨天看到的那个电子阅览室电脑屏幕中晃动的人影，整个身体失去协调性。他虽然戴着防毒面具，但如水缸一样的脑袋却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相信走在校园里，没有人会把他认错。

“同学们，以后电子阅览室就是我们的上课地点。记住，一定要遵守我的课堂纪律，否则，你们会后悔的。”卡顿先生的声音很低沉，本来压抑的环境变得更加沉闷。

第一天就是我们班上卡顿先生的课。

“托米，你说这个外星人会怎么整治不听话的学生？”卡拉尔拽了拽我的衣角，把他的防毒面具凑到了我的耳边。

“谁知道他会使出什么招数。”大家安静地走进了教学楼，进入电子阅览室后，我找到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下。电子阅览室里灯光很亮，所有的电脑都在一瞬间突然开机，同学们吓了一跳，只有卡顿先生显得很平静。

“我已经对电脑进行了改装，可以接入星际互联网查阅资料，但只有在我上课的时候才可以实现，所以今天我会给你们一定的时间先了解一下，看看哪些星球上有生物存在，他们的网络建设是如何进行的。”卡顿先生背着手来回在同学们中间溜达。点击Internet Explorer，出现在我面前的果然是“星际百度”搜索页面。我输入了“来姆斯星球人的特点”进行查看，结果弹出一个绿色的网页，上面竟然是飘动着的抽象人形。页面左上角要求输入密码，看来这个网站是不能随便浏览的。

正思考着，一只大手拍在我的肩膀上。

“如果你想了解我们星球，我可以给你密码。”是卡顿先生。这个老师此时表现出来的和蔼让我感觉自己的大脑可能有点问题。也许是我想的太多了。我点点头，他快速输入密码，在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页面出现了一些关于来姆斯星球的资料。我看着那些文字，突然觉得头发都已经竖起来了……

奇怪的轮回

躺在寝室的床上，我的大脑中仍然浮现着那些在电脑中看到的文字：来姆斯人具有超强的控制能力，甚至可以控制时间，尤其是当他们被授予教师的称号时，能力便会增强，惩罚的方法诡异奇特。

后面又具体说了一些来姆斯人的特征我已经记不起来了，只是这段让我记忆深刻。我又不自觉地走到窗前望向教学楼，三楼的窗户竟然又有淡淡的光芒射出来。我惊奇地拿出望远镜，竟然和我头一天看到的情形一样。我看了一下表，又是后半夜3点多。我用力揉了揉眼睛，但结果并没有改变，那电脑显示屏上飘动的人影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

钟声响起的时候我已经穿好衣服走出了寝室。一出门，就遇到了也是刚刚出来的卡拉尔。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卡拉尔还在系着衣服扣子。

我没说话，径直向外走去。广播里召集全校学生集合，只见校长上台竟然宣布了昨天宣布的事情，我看到了那个大头的外星老师。天啊，为什么昨天的情景又一次重复？我赶紧凑到卡拉尔身边问：“这个老师昨天不就来了吗？还给咱们班上了微机课。”

卡拉尔猛地回转头看我：“你疯了吧？这是才发生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在此之前见过他！”我看着卡拉尔瞪大的眼睛和惊奇的表情。

接下来的事情正如我所料，依然是我们班上微机课，卡顿先生重复着昨天的话，当我忐忑地坐在电脑前，在“星際百度”搜索上输入“来姆斯星球人的特点”后，我又听到了那个温柔的声音：“如果你想了解我们星球，我可以给你密码。”这一次我没有冲他点头，但他依然输入了密码，我想透过防毒面具看他的脸部表情，但这都是徒劳。

我精神恍惚地上完了整堂课，已经不知道怎么走出的教室，更不知道怎样度过的一天。更让人觉得恐怖的是，接下来的三天，我依然在重复着同一天的过程，学校每天早上都在集合，每天都在介绍来了一位新老师，每一天都在上同样的微机课，而每一天后半夜3点多，我都会发现电子阅览室的神秘景象。

我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我一直希望自己找到发生这种事情的原因，但很可惜，所有发生的一切我都不能解释，唯一可以怀疑的就是，这一切都是卡顿在搞鬼。

寻找真相

我决定夜探电子阅览室。为了安全起见，所有学生在回到寝室之后是不允许出来的。我在学校的百货店一次性买了8个床单，用最古老的方法把所有床单接起来，在熄灯之后，我偷偷溜了出去。

教学楼的大门并没有关，我摸到了三楼，果然，所有显示器的屏幕又都开着，那淡绿的人影飘动着。我查看了电源，全部是关着的。难道是那个卡顿先生在控制着这些机器？他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终于来了。”一个粗重的声音吓得我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急忙转身，看到一个大头人。虽然他没有戴防毒面具，但我知道，这一定就是真实的卡顿。

“你为什么要控制这些机器？”我退到一台机器后面。

“看来你已经认定是我干了些什么。”卡顿笑了笑，他的鼻子很大，眼睛和嘴巴卻很小，如此严重的比例失调，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我早就怀疑你了！你在控制时间，这是在惩罚我吗？难道是我犯了什么错误？”看他从容的表情，我知道，这件事情就是他做的。

“没错，电子阅览室的奇怪景象，还有你感觉到的时间定格，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为了你做的。”卡顿挪动着身体，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为什么？我一向都是成绩优秀、遵纪守法的好学生，为什么要惩罚我？”

“托米，是你爷爷让我这样做的。”

卡顿的话让我愣住了，我爷爷？这事情跟我爷爷有什么关系？

“你认识我们星球的文字，是因为在你小的时候你爷爷教过你，对吧？”的确是的，那些网络上奇怪的符号我能够认得，应该是小时候爷爷曾经教我辨别过。

“其实你爷爷是我们星球的人，只不过经过整容手术之后被派往地球工作，那时候地球就已经遭受了严重的污染。在他去世前，我接到他的委托，前来救治你。”卡顿的话让我眩晕，天啊，我竟然是一个混血儿，还是星际混血！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我需要救治？”我也坐了下来，卡顿的举动似乎并没有对我产生什么威胁。

“你爷爷说，你虽然聪明，但内心孤僻，对周围美好的事物视而不见，心灵的缺失才是人最大的遗憾。地球人就是因为太自私，永远都只想着自己，所以才会破坏本来美好的生存环境。”卡顿说的没错，我自懂事起就没有关心过周围的事物，只知道自己不要被毒气侵害，搞好自己的学习成绩以便离开地球，到月球生活。我甚至连给同学讲一道习题的耐心都没有，美好、温暖这样的字眼早就逃离了我的内心。

卡顿接着说：“你用镜子看看你的头部，会发现在眼眉中有一个七彩的痣，这就是来姆斯人血统的标志。你也可以看看我的眼眉，都有这样的特征。我让时间静止，把你生活的空间定格，就是想让你知道，痛苦是什么滋味，只有自己寻找突破口才能解脱出来。功夫不负有心人，你终于来了。”

我仔细观察了卡顿的眼眉，的确有他说的那个痣，我从怀里拿出爷爷的照片，看到了眼眉中那颗精巧的七彩痣。我摘下防毒面具，真诚地笑了，第一次这样温暖的笑。也许卡顿说的是对的，内心明亮才会与黑暗抗衡。

当天晚上我和卡顿聊了很久，回到寝室，我终于睡了一个安稳的觉。

第二天一早，我愉快地跑出寝室，主动与卡拉尔打招呼：“嗨！早上好！”

“早上好，托米。”我第一次这样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听得出，他也感到很惊奇，“对了托米，能把昨天的化学作业借我用用吗？”我暗自高兴，时间终于不再轮回。

“什么化学作业？我们还没开这门课程啊？”卡拉尔的话让我迷惑。

“不可能啊，昨天新来的老师刚开的课，你不知道吗？”听了卡拉尔的话，我的头嗡的一声响，难道、难道时间又定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