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春垚

不久前，一篇名为《第一批“90后”已经出家了》的文章引起人们普遍关注。曾经被贴上个性、张扬、自我标签的“90后”，一夜之间竟成为云淡风轻、不悲不喜的“佛系青年”。与此称呼遥相呼应的是，本该朝气蓬勃、血气方刚的“90后”，竟然面临严峻的“脱发”烦恼，成为忧郁的“90秃”。据新浪微博、阿里健康等网站发布的《拯救脱发趣味白皮书》显示，在某平台买植发、护发用品的人群中，“90后”占了36.1%，其脱发凶猛程度有赶超“80后”的趋势。

2017年12月31日，年龄最小的一批“90后”在微信朋友圈晒出18岁的照片，宣告集体成年，彻底告别“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时代。可是，在讲究实力的成人世界，仅靠一副“不争不抢，不求输赢”的低欲望“佛系”皮囊能否撑起未来？

从“佛系职员”到“佛系坐家”

◎出镜人物/韩小芃 1994年出生 坐标：北京市

2015年6月，我从一所普通本科院校毕业后，尝试了很多工作，从零门槛的销售到专业对口的实习记者，竟没有一份工作能让我坚持超过三个月。经过一年多的折腾，我的技能没有增长，头发却日渐稀疏。更重要的是，我发现来北京的是全国各地的“人尖”，而我除了北京户口外，毫无竞争力。

2016年10月，从实习记者岗位离开的我已经在家待了3个多月。那天，我正准备在网上买一件中意的大衣，银行卡提示“余额不足”。于是，我随手打开招聘网站，发現一家企业招聘日常内容运营人员，一看就知道事少、简单、易上手。我果断投了简历，并凭借“本地户口”“有相关工作经验”这两条，顺利进入这家企业。

上岗后，我很快就熟练掌握了工作内容，每天不到3个小时就能完成大部分的工作。剩下的时间，我边工作，边开小窗口追美剧；边听培训，边微信聊天；边看书，边刷综艺……每周例会，我绝对是坐在最后面的那个，能不发言绝不发言。万一被点名，我就中规中矩说几句，虽然不至于“无可奉告”，但绝谈不上“可圈可点”。领导偶尔交代额外的工作，没指定我做的我肯定不会插手，指定我做的我也不推迟，勤勤恳恳地边刷娱乐八卦边一点点做。到了下班的时候，看到大家都没动静，我想着“回去也没事”就跟着待会。

后来，我的直系领导因为私人问题被“劝辞”，我内心起了点小小的涟漪。纵观整个办公室，多是年纪大到快要退休的“老油条”，我虽然无功，但年轻呀！可没想到，半个月后，部门“空降”了一名领导，直接粉碎了我的升职梦。我就又开始混日子的生活。

就在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的时候，我家竟然被列入了拆迁范围。眼看升职遥遥无期，拆迁款又已经到账，我干脆以“专职写作”的名义辞职在家。然而，写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辞职这半年，我一篇稿子也没有发表。于是，我的状态成为了“佛系坐家”——坐在家里无所事事，不争不抢，被拒稿也很坦然，根本没有改稿的欲望。

看看身边的朋友，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继承家族企业，就是仗着年轻去大公司做前台，凭北京户口也不愁嫁……现在，我依然不愁吃不愁穿，却渐渐迷茫：已近而立之年，仍浑浑噩噩，我这样好吗？

“随缘”生长，自由是方向？

我和老公都是普通本科毕业生，毕业后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也算过上了平安喜乐的日子。儿子汉堡出生后，我想基因摆在这了，汉堡虽不可能太优秀，但也不至于太差，还是让他“随缘”生长吧。

汉堡半岁时，我不知道误食了什么东西，竟然回了奶。都说国外的奶粉比较安全，我准备找微信朋友圈的代购。因为平时没有关注谁在卖，我就一点点往下翻，看到有朋友晒娃、秀恩爱也随手点个赞。好在代购们都挺勤快，我翻了十来条消息就找到了。一看国外奶粉的价格，我不禁咋舌。但转念想想我们也不差这点钱，还是随缘选个吧。

随着汉堡越长越大，看身边好多朋友都把孩子送进兴趣班了，我们也决定跟风。只要汉堡有兴趣，我们就送他去，他不喜欢就结束。我跟老公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有特长是缘，没特长是命。‘自由才是我们汉堡的方向。”

那天，我带汉堡去好友家做客。好友的女儿比汉堡小一个月，看她一本正经画画的样子，我开玩笑说要定个娃娃亲。好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你这么带娃，我可不敢跟你结亲。”我虽没说什么，但这种被“嫌弃”的感觉还是让我很不舒服。

2018年元旦，汉堡所在的幼儿园举办了一场大型文艺汇演，几乎每个小朋友都有节目，只有汉堡跟我一起坐在观众席当观众。有一瞬间，我无比羡慕别的家长。

放寒假前，我去幼儿园开家长会，才发现幼儿园的小朋友真是多才多艺。特别是看到有一名小朋友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我再也忍不住，回来后就四处打听市面上的英语培训班，并从其中挑选出最好的一个为汉堡报名。

现在，我在微信朋友圈看到人家晒孩子的作业，就会变得焦躁不安，担心汉堡与其他孩子的差距越来越大。可是，看到他每周都要背着书包辗转几个兴趣班，回来还要写作业，我又会心疼不已。我不确定孩子未来的方向在哪里，但肯定不能继续“佛系”下去了。最近，网上很多家长在讨论“魔系育儿”，我想那或许才是我和汉堡的方向。

“佛戏育儿”VS“魔系育儿”

关于“晒娃”

“佛系家长”：我不拿你和郎朗比钢琴，你也别拿我和马云比存款。

“魔系家长”：唯有自身强大，才不会觉得现实可怕。一起“晒”啊，谁怕谁。

关于“假期”

“佛系家长”：假期就该撒开玩，别管作业能否写完。

“魔系家长”：哪有什么“佛系”，分明是有人替你“降妖除魔”。没人？那还这么“狂”！以后有你哭的！

别在该奋斗的年纪休息

◎出镜人物/小 冉 1992年出生 坐标：山东省德州市

毕业后，我回到家乡小城从事销售工作。因为经理是家里亲戚，所以我的工作压力并不大，一直在销售岗位拿着底薪，不争不抢不奋斗，自以为超然洒脱。

到了适婚年龄，老妈开始张罗给我安排相亲。阿松是老妈给我介绍的第一个对象，长相端正，家境也不错。所以，在老妈问我还看不看接下来的几名“有为青年”时，我头摇得像拨浪鼓。随后，我们以闪电之势走进婚姻。

婚后，我依旧奉行“佛系”生活观：能自己做的尽量不去麻烦阿松，能让一步的绝不吵架，纪念日什么的更是忘得一干二净……我们生活的画风通常是这样的：“小冉，咱们今晚看电影吧？”“好啊！”“小冉，你想吃火锅还是炒菜？”“都行啊”……

某天晚上，我在客厅追剧时瞥见地板上散落的长头发。我默默地握了一下自己的马尾，发量似乎真的少了很多。于是，我随手拿出手机搜索防脱产品，结果搜出来一大串。

就在我兴致勃勃挑选的时候，阿松凑过来说：“你每天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生活方式太不健康了，还是跟我一起去健身房锻炼吧。”我直接拒绝：“不去。用点防脱洗发水就好啦！”他叹了口气，只得摇摇头走开。

那天，邻居王姨问我是不是夫妻不和时，我才知道阿松在微信朋友圈晒了很多张和一个美女的合照。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仅身材臃肿，还有因为不健康的作息方式导致的发际线上移，我忽然生出一种隐隐的不安。第二天，我要求和阿松一起去健身房，他痛快答应了。

在健身房，我遇到了那个身材火爆的美女。原来，她是阿松的教练。阿松大方地介绍我们认识，还开玩笑说以后要带着我这个“拖油瓶”。美女教练走后，我踢了他两脚：“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事呢！”他笑着躲开：“就故意气你，你再这样万事不管的‘佛系样子，说不定哪天还真有事了。”

这样的日子没多久，老妈忽然查出胃部长了息肉，阴影一下子笼罩在我们头顶。在准备手术费的时候，我发现我和阿松结婚两年竟然没有任何积蓄，我顿时慌了神。婆婆知道后，默默塞了3万元给我应急。看着婆婆粗糙的大手和苍老的面容，我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半个月后，老妈康复出院。送老妈回到家，我立刻开启了奋斗模式：认真向同事请教销售经验，积极发展新客户，甚至还问阿松周边有没有潜在客户。阿松惊讶地问：“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你不是一向自称‘佛系吗？”我白他一眼：“在这该‘如狼似虎奋斗的年纪，谈什么‘佛系？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