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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话剧《青蛇》看当代中国女性的精神困境

2018-03-07邱雪惠

文化学刊 2018年7期
关键词:白素贞青蛇白蛇

邱雪惠

(河南大学,河南 开封 475001)

田沁鑫导演的话剧《青蛇》向观众展示了中国当代女性作为独立个体的自我觉醒,展现出当代女性在日常生活中要面临的最重要的两种精神困境:第一,在自我定位中,女性面临的困境来自于她们在传统社会价值观和新时代社会思潮之间的徘徊;第二,在异性婚姻中,男性不能有效地承担他们应当履行的家庭责任,这在一定程度上给女性造成了严重的精神负担。

一、中国女性在自我定位中产生的困境

在话剧《青蛇》中,作者的创作视角和创作主题都发生了变化。一是以青蛇的视角看白蛇,这种看与被看的视角,近距离展现了白蛇面临的困境。二是青蛇作为这个故事的主角,在话剧中被塑造成独立的个体。最初的不懂爱让她困惑,随后爱上法海却让她陷入了比白蛇更深的爱而不得的困境中。当然,白蛇的形象也并没有随着青蛇形象的突出而淡化,因此可以说,话剧《青蛇》是一部双主角的剧作。白蛇发自内心地想做人,她因为太像人而被人类世界的规则所束缚;青蛇用游戏的、不知人事、不通人情的方式做人,虽然得到了所谓的“大快活”,却活得不像人。这种设定本身就是一种极为鲜明的对比,代表了传统和反传统两种女性的价值观。

在话剧《青蛇》中,白蛇来人间寻找真爱,在历经了千年的轮回,终于在西湖找到了许仙。她想要与许仙结为夫妻,于是就有了后来的种种波折。由于她用情太深,无法割舍做人的七情六欲和做妻子、做母亲的人间欢乐,最终被法海压在雷峰塔下,承担了妖要做人所必须承担的苦难。

白蛇所代表的“贤妻良母”为了维系家庭的平和温馨,做出了很多的牺牲。在当代社会中,大多数女人在扮演家庭角色的同时,她们又是在职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强人。白素贞的付出完全是出于她对许仙的感情,或者是对自身价值的一种忽视,甚至在得知许仙和青蛇发生了苟且之事后,她还是安慰自己,直到许仙冰冷地拒绝了这份感情之后,白蛇才终于明白自己的执念换来的只是一场梦,梦醒则苦。白蛇的困境在于,当一个女子对爱情过于投入时,爱情的幻灭就会让她生而无望,走不出失爱困境的白蛇选择走进雷峰塔,为自己“一生一世”的痴念划上了一个苍凉的句号。

被塑造成主角的青蛇一开始完全不懂爱情,更无意做人,不在乎人类世界的一切规则,只在乎情欲的发泄。青蛇的困境在于她爱无所托、情无所寄,追求情欲发泄的快乐让想爱他的人不屑于对她投入感情。在话剧《青蛇》中,初到人间的青蛇还没有完成从妖到人的转变,对于她只想作蛇的自我定位,我们可以说她追求的是一种“本我”的状态,也可以理解为作为“少女”的青蛇并没有明确的自我定位,只是在探索中一步步明白了爱的意义和做人的意义。青蛇既然是懵懂的少女,她必然会经历懵懵懂懂的不知情为何物的阶段,会因为爱错人而失恋,会因为克制不了情欲而迷失自我,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但爱上不该爱的法海而无法自拔,要用五百年的时光去证明这份感情的不可实现,这就是小青面临的困境。

话剧《青蛇》试图为青蛇和白蛇所代表的两种女性面临的困境寻找一个出路,面对这一世无法摆脱的困境,白蛇的选择是走进雷峰塔继续她的修行,小青的选择是再世为人,忘记这一世与法海之间的一切。但在现实生活中,是没有通过这样一种简单的行为走出困境的。

二、异性婚姻中男性角色的局部缺失给女性造成的困境

与女性努力追求自我实现和在实际生活中发挥超我的奉献精神不同,一些男性心理世界的不成熟,导致他们对自己所扮演的社会角色缺乏深刻的认识。易中天先生总结男性和女性在婚姻中的相处模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男孩儿恋母情结的延续,即丈夫介于弟弟和儿子之间,妻子介于母亲和姐姐之间,这样的婚姻关系中,丈夫可以被称为“小男人”;另一种则是丈夫介于父亲和哥哥之间,妻子介于妹妹和女儿之间,在这样的婚姻中,男性往往会主动承担起更多的责任。许仙和白素贞的婚姻无疑是前一种模式,许仙是一个不善于承担的“小男人”,这类男性的共同特点是细皮嫩肉、多愁善感、弱不禁风、毫无主见、容易哄骗。在话剧《青蛇》中,许仙的态度一次比一次令白蛇失望:

素贞:官人,我问你,你我一生一世的誓言,是否就此作罢?

许仙:娘子,你听我说,人世间,谁没摔过一跤半跤?谁没经历过一波三折?有些人郁郁不得志,空以为自己有旷世才华,寂寞而死……[1]

许仙这种逃避的说辞与白娘子问他的问题看似毫无关系,实际上,许仙这样说的言外之意就是那些身负大才的圣贤们还会遭遇磨难,落得个寂寞而死的境遇,白娘子这样卑微的异类,遭遇他许仙背叛的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素贞:官人,我问你,你我一生一世的誓言,是否就此作罢?

许仙:娘子,有些人终其一生,遇不上一个叫他心神颤动的人,也寂寞而死……[2]

当白素贞第二次给许仙机会,许仙回答的潜在意思是:有些人终其一生都遇不到刻骨铭心的爱情,像白素贞这样,能够遇到真爱,而且还轰轰烈烈爱过的人就该知足。

素贞:(哭)官人,我问你,你我一生一世的誓言,是否就此作罢?

许仙:素贞,不要灰心,请相信我,待我想好了,不害怕了,你允我点儿时间,娘子!我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到那时……[3]

许仙的三次答话后面都带着省略号,省略号充分显示了隐含性语言叙事的丰富指向,把许仙内心的延宕与难以启齿的惭愧表现了出来,也表现了尽管白素贞那么想给许仙机会,但许仙的答复都是没有下文的,白素贞的一往深情最终只能在雷锋塔中独自承受寂寞与痛苦。当女性在家庭环境中的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时,情感的天平就会出现倾辄,而这也正是白素贞的困境。妖想做人,可是在人的世界里,她并没有被接受,她一心一意经营的家庭坍塌了,她笃信“一生一世”的爱情失去了,这种“世界坍塌”的感觉是很多真心付出却遭遇背叛的女性都有所体验的,在这种困境中,很多女性都是张皇无措的。

在话剧《青蛇》中,许仙不负责任的不忠品性贯穿始终。许仙强调自己很孝顺是因为人们认为“百善孝为先”,但许仙的孝顺,更多的是对母亲的依赖和顺从。热恋期的许仙对白素贞说:“我身无分文,我身上的一点点积蓄,仅够我的日常开销,我没办法保证你过一个正常的、体面的、有尊严的家庭生活。”这就是许仙在逃避自己责任的表现。最能反映许仙没有担当的,是他在离魂乍合之际,与小青发生了苟且之事,自己却一再装糊涂,当听到素贞怀孕的消息,许仙的反映更表现出了他的“巨婴”心态。

田沁鑫在话剧《青蛇》中展现的白蛇对许仙的爱恋,并没有采用传统叙事中报恩的说法。白素贞和许仙的结合纯粹是白素贞的一种自主选择,这就更加彰显了白素贞作为女性的主体意识。白素贞是一个具有中国传统女性美德的妻子,在她身上我们可以看到很多中国女性与生俱来的做母亲的天性。张铭远在《中国人的人生曲线》中说:“大多数传统的中国式夫妻关系,恰如一个骄横的儿子和一个温柔的母亲的关系一样。”[4]这样一种夫妻关系表现在婚姻中,丈夫就会对妻子形成强烈的依赖心理,甚至在女人生了孩子以后,很多男人也并没有因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把自己的角色转换为真正意义上的父亲,而白素贞的人生困境正是来自于这种非正常的婚姻生活。

白蛇与青蛇的故事经历了数百年的演变,在不同作家的笔下生发出了不同的意蕴,封建社会对女性的压迫早已成为过去时,但深受传统思想影响的男性、女性还为数不少。女性在多重自我定位间不断变换角色,难免出现遗失自我或顾此失彼的精神困境,而男性在家庭中角色的局部缺失也是女性精神困境的根源。随着社会的进步,这些困境较之落后时期会逐步减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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