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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下关老街的情谊

2018-03-06郭锋

大理文化 2018年12期
关键词:大理

下关,其含义为下面的关口。历史上,南诏国在建都太和城以后,分别在下关和上关建立卫城,设立关口。按照苍山洱海的方位,下关位于洱海出水口,地势处于洱海下方;上关位于洱海进水口,地势处于上方,故有上关和下关的称谓。在地方史志和民间传说里,洱海通常会被比喻为一条龙,因此上关也被称为龙首关或龙首城,下关则称为龙尾关或龙尾城。

自古以来,下关就是重要的交通枢纽,西南丝绸之路和茶马古道在此交汇。在南诏和大理国时期,下关是重要的卫城,也是天宝战争的主战场。元朝时,下关隶属大理路太和县和赵州管辖,1913年下關以西洱河为界,河北为大理县管辖,建制为玉洱乡,民间称为关迤;河南归凤仪县管辖,称为关外。1950年,政府合并关迤、关外,建下关特别行政区,直属大理专区公署。1983年,大理县与下关市合并,大理市成立,政府在城区设立下关办事处。

我在下关生活、工作了半个多世纪,与下关的一些老街道以及一些生活在下关老街的人结下了不解的情缘。

龙尾街旁购皮货

我的老家在凤仪,距下关仅11公里。我的父亲是本地颇有名气的鞋匠,由于他做的鞋既美观大方又舒适耐穿,请他做鞋的人络绎不绝。当时的鞋还没有塑料底,大多釆用牛皮,于是父亲就经常带我到下关龙尾街旁的刘家营皮货市场采购牛皮。

龙尾关是南诏王阁罗凤于唐朝开元二十九年(公元741年),自蒙舍川迁居太和城后所建,是拱卫首府太和城的要塞和堡垒,素有“滇西锁钥”之称。古城历经唐、宋、元、明、清等时期,至今已有l270年的历史。而龙尾关一直是茶马古道和南方丝绸之路重要路段博南古道的要冲。古人云:“万里云南道,壮哉龙尾关,气吞西洱水,势扎点苍山。”其雄伟气势,扼苍洱之险,构成了苍山洱海的“珠联璧合”之势。

清早,我和父亲坐着小马车来到下关,跨过黑龙桥来到龙尾街上。这条街位居龙尾城的中轴线上,呈南北走向,北高南低,高差近60米,道宽4~5米,整条街由青石板铺路,街道长约800多米,临街两边商铺云集,大多是两层楼房。

这时已是早上10点多钟,我肚子有点饿,抬头看见桥头有一个卖饵[夬][饣]的摊点。只见摊桌上摆着一块大理石板,师傅在揉石板上的饵[夬][饣]。他将揉好的饵[夬][饣]按客人的要求包上各种不同的馅料,有糖心、盐心、腌豆腐心,包好后放在栗炭火盆炉条上烘烤。父亲和我每人买了两个,只花了两角钱。饵[夬][饣]吃进嘴里让人感觉味美宜人,清香适口。后来我才得知,这是著名的“石姓揉饵[夬][饣]”。

我们沿着这条依青山、傍秀水的龙尾街缓缓而行,年幼的我对街上售卖的物品充满了好奇心。我们来到了龙尾街旁刘家营的一块宽阔山坡上,只见这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皮货,有黑色的猪皮、金黄的牛皮,生意十分兴旺。我跟着父亲这个摊点看看,那个摊位选选,一共买了十多张牛皮。父亲将皮卷起来捆绑好,背在身上。父亲一看时间还早,说要到他当年学徒的师傅家拜访一下。于是买了两盒红糖,穿过龙尾城,来到中丞街的聚丰号鞋铺。跨进铺内,只见一个垛柜上放着四个站箱,站箱里的一层层隔板上,放着客户们送来加工的各式鞋子。抽屉里放着做鞋的工具、鞋旋等。桌子上放着一个大圆墩,用来修鞋、切削鞋的底边。这些都是做鞋的必备工具,与我家的完全一样。父亲在这里学徒三年,师傅对他的言传身教,让他内心十分感激,这份感恩的心情时时让他记挂着师傅。相互寒暄后,师傅家盛情邀请我们吃了一顿午餐。

告别师傅家,我们沿着龙尾街往下走,我说口有点渴,父亲就带着我到二井巷。据说二井的历史也很悠久,公元739年,南诏王阁罗凤筑龙尾城时挖掘井源,迄今已有1700多年的历史了。我们来到二井,只见井分三塘,上面的一塘用来汲水,中间的一塘用作洗菜,下面的一塘用来洗衣。井水清且浅,探身就可掬一捧而饮。我们拿起放在井边的一把小勺,舀起井水就喝,井水清冽甘甜,十分解渴。

据说这条街上的长寿者较多,古俚语云:“不吃仙草寿比南山,常行于坡与鹤同龄。”于是人们将这大坡名为“寿康坡”。由于这里的百姓经常在这里买卖豆糠,这个坡俗称“豆糠坡”。这一雅一俗的叫法,亦各有其妙,让人品味出不同的韵味来。

这次游历龙尾街这条下关历史上最古老的第一街,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当我长大后,我又曾多次来到这条街。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丰富,它给我的是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世事茫茫,人间沧桑。这种感觉与年幼时这条街给我的感觉截然不同。幼年的我只是对这条街保持着单纯的好奇心,而现在我却对这条街充满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深情。这条古旧的街道跨越古今,保留着珍贵的文化,承载着厚重的历史,也记录着很多我年幼时与父亲相依走过的记忆。

文献街上话桥梁

我于l963年从昆明水利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大理州水利工作队工作。当年水工队的办公地点就在文献街29号院内。这条街全长仅200多米,紧临黑龙桥。每逢工作之余,我都要来到桥上观景。此桥正对“下关风”风口,桥上清风习习,桥下流水依依,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故此桥曾以“清风”二字名之,堪称妙趣。又因大桥横跨洱河南北,宛若一条巨龙,所以“黑龙桥”又因此而得名。

据史料记载,黑龙桥始建于公元8世纪中叶,南诏国阁罗凤时期。据元代郭松年《大理记行》描述:“川行三十里,至河尾桥(黑龙桥)即洱水之下流也;架木为梁,长十五丈余,穹形饮水,睨而视之,如虹霓然……”元代以前此桥为木桥,后又改为石桥、石拱桥,解放后建成现在的钢筋混凝土双曲拱桥,桥全长87米,宽10米。回族起义英雄杜文秀曾撰联“一条黑龙跨南北,十万骡马驮东西”,形象而生动地描绘出它昔日的辉煌。

在我工作住址的右边,是昔日著名的子河桥。子河的来历与黑龙桥有关,子河是当年建黑龙桥时开挖的一条人工河流。由于西洱河河宽,水深,流急,于是在黑龙桥东边,筑了一座临时大坝,把西洱河水堵住,再根据地形、地势在水坝上方的南侧,开挖出一条小河,把西洱河水引导到黑龙桥西边,回流入西洱河的河道。这样堵疏结合的办法,使黑龙桥的河段成为干涸的沙石滩,方便了工匠们的施工。当年我在学校里学的正是水利施工,当我看到眼前的场景,心中也不禁感叹,没想到老祖宗早就熟练地应用这些水利知识了。

当黑龙桥建成后,拆去大坝,起导流作用的小河也就完成了使命,后被命名为“子河”。子河的命名与西洱河有关,西洱河是下关的母亲河,民间称大河,这条小河就顺理成章地被称为子河了。说到子河,它还有政治上的意义,当年它曾经是一条“界河”。1949年前,下关市区分属大理县和凤仪县管辖,子河北面玉龙关及关迤属大理县,子河南边的四方街一带属凤仪县。虽然属两县管辖,但两岸百姓的日常生活是紧密相连的。在子河的南岸就是喜洲商帮永昌祥大院的后围墙,这个大院解放后曾经是下关市委、市政府以及后来的州政协、中医院的所在地。子河北岸的“汪家里”有多所庭院,我时常会到里面走动。

别看这条子河只是一条小河,它可是与老下关人民的生活息息相关。凡是家里办红白喜事,或者逢年过节,人们都要到小河边的菜市场备办副食、蔬菜、水果等必需品。菜场虽小,但各类吃食品种齐全。凡是星期天,我都会到这里选购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历史上的子河片区与四方街紧联,是当年下关人气最旺、最为繁华的地段。如今子河一带已被开发商变成了“楼盘”,但过去的记忆是不会被老下关人遗忘的。

风雨沧桑天宝街

在西洱河边上,有一条著名的天宝街,此街因有“天宝公园”而得名。园内古木幽邃,碑石林立。迎面一座用大青石砌成,好似一座小山丘的建筑,就是著名的“大唐天宝战士冢”。古墓直径20米,高5米,墓两旁刻有邓子龙和郭沫若的题诗。

1996年,香港凤凰卫视派记者到大理来拍摄关于天宝之战这段历史的电视纪录片,我应邀参与。那一天我带着他们来到天宝公园,在墓前的草地上向他们介绍了这段历史。天宝十年(公元751年),唐王唐玄宗派鲜于仲通率八万大军南征,南诏在阁罗凤的率领下,与吐番合力反击,唐军全军覆没,死者六万余人。天宝十三年(公元754年),唐王朝又派云南郡都督兼侍御史,剑南留后李宓率兵七万,加上广府节度使何履光的三万大军进攻南诏。经南诏和吐番军的内外夹击,李宓部队弹尽粮绝,加上水土不服,疾病交加,导致全军覆没,李宓沉江而死。两次天宝之战唐军共死亡二十万人。“流血成河,积尸壅水,三军溃衄,元帅沉江”,四句话就是当时的真实写照。战后,南诏从道义出发,同时为表阁罗凤忠唐的决心,将阵亡将士的遗骸收集起来,祭而葬之,修筑了眼前的这座“万人冢”和在凤仪地石曲村附近的“千人堆”。传说当年西洱河一带每到夜晚,就有鬼哭狼嚎之声,四周群众既害怕又不得安宁。这时云南点兵官邓子龙写了一首吊诗:“唐将南征以捷闻,谁怜枯骨卧黄昏?唯有苍山公道雪,年年披白吊忠魂。”安抚了这些异地的唐将,从此下关这片古战场也一片安静。

凤凰卫视记者听了这段历史后,不禁一阵唏嘘,为战争中屈死者而惋惜,更为南诏王“收亡将等尸,祭而葬之,以存恩旧”的胸怀而慨叹。随后他们立即投入紧张的拍摄任务。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我们还到南诏德化碑、将军洞等有关天宝战争的地方进行精心拍摄,表示要尽最大努力,制作好这部电视片,向全世界宣传。

在天宝公园的对面,就是下关印刷厂,当年的《大理报》以及一些书刊、杂志等印刷品都在这里印刷。当年的印刷还处于铅与火的时代,过程十分繁复。我多次到印刷厂联系业务,走进排字车间,只见满屋都放着一排排铅字,排字工人们正对着稿件,认真地寻找着一个个铅字进行排版、组版。如果有照片,还得经过翻拍、冲印、制版后再放入版面,按照版式设计,拼凑成报纸版面,整个版面排好,校对无误后再送印刷车间。

走进印刷车间,一阵“嘎达嘎达”的声音传入我的耳底。这些机器每滚动一次只能印一张报纸,印完正面后,印刷工人又翻转过来印反面,工作十分吃力,印刷2000份报纸,要花上5个多小时。

1988年我编了一本《大理州优秀广播节目选》,这本书仅有80多页,从排字、组版、校稿、印刷到装订整整花了两个多月时间。如今从写稿、改稿、排版、发稿到制图都可以完全用电脑操作,既方便准确,又快捷高效,真要感谢高科技带来的福音。就让那段铅与火的印刷时代,载入史册,留在人们的记忆中吧!

在天宝公园的隔壁,矗立着一幢基督教堂——下关感恩堂。据史料记载,基督教创立于公元元年,至今已有2018年的历史了。早在唐朝,基督教就传入了中国。下关基督教会始于1932年,1939年成立了下关基督自立会,目前全州拥有信徒10000多人,我儿媳就是其中之一。

2013年12月4日,我儿子的婚礼就在下关感恩堂内举行。二楼的整个大厅布置得庄严肃穆,30多位穿着洁白盛裝的教徒,在牧师的指挥和钢琴的伴奏下,深情地唱起“赞美诗”,共祝他们喜结良缘。在小夫妻交换互带戒指后,一部厚重的《圣经》压在他们紧握的双手上,表示两人终生共享欢乐,同度苦难,不论富贵或是贫穷都要不离不弃,白头偕老。

这样文明典雅的婚礼,我只在电视、电影中多次看过,如今能够作为父辈亲自参与,身临其境,我感到十分荣幸与欣慰。相比那些不文明的闹婚场面,这样的婚礼更为高雅,让人永生难忘。

振兴街上品佳肴

在下关有一条古老而繁华的街道,杂货、食馆汇聚,商铺、茶室林立,这就是有名的振兴街。

在西街口屹立着三层楼的新华书店,这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我一生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因此需要经常借书或买书。我每隔两三天就要到书店来,看是否有新书上架。尽管我当年每月工资只有35元,但仍会省吃俭用,掏出5~6元钱来买书。

当时新书较少,好书十分紧俏,我与书店中一位姓焦的同志关系甚好,他专管内部书籍的发行与销售,只要有新书、好书,他都会留下给我,尤其是古典名著、世界名著。这些好书我都会爱不释手,肯花钱购买。天长日久,我现在已拥有各类图书6000多册,2009年还被大理州文化局、大理州图书馆授予“大理藏书家”称号。

当听说《毛泽东选集》要在下关发行,我清早6点钟就赶到新华书店。这时我前面已有十多人在此等候,幸好我随身带了一本书,边看书边耐心地等待书店开门。直到8点钟书店开门后,我终于购到了这套“红宝书”。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认真地读完了四卷《毛泽东选集》。

在东边的街口上,有一家名叫“小桃园”的饭馆,这里最出名的佳肴是“砂锅鱼”,这是白族传统的美味食品。有一天我的几位老同学从昆明来下关,我就带上当年8元钱一瓶的茅台酒,请他们到这里品味这道佳肴。对于这道佳肴的做法,我非常好奇,于是走进厨房,想一探究竟。只见厨师把几尾活蹦乱跳的洱海鲤鱼刮洗干净后,放进白族人烧制的专门用来煮鱼的土陶砂锅里清炖。然后再加上鲜鸡肉、火腿、鱿鱼、金钩、冬菇、笋片、豆腐、腰花、蛋卷、猪肝等20多种配料,放在炭火上烧煮半个多小时。当砂锅端到餐桌上时,锅内的鱼汤还在不停地翻滚着,散发着浓郁的异香。大家不由地往锅里一看,只见砂锅里是一尾银亮的鱼,周围码着金黄的蛋卷、翠绿的青葱、雪白的豆腐、鲜红的火腿,五色焕然。同学们纷纷拈匙提箸,品尝佳肴,大呼这道菜鲜美清香,十分爽口,真是色香味俱全。

正吃得高兴时,老板走过来悄悄对我说,刚刚有个渔民从洱海里打到几尾弓鱼,问我是否愿意品尝。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赶快做来。要知道这弓鱼可是洱海最著名的特产啊!由于它能以嘴衔尾,跃出水面,形象如弓而得名。弓鱼喜逆水而上游,决不回头,游不上去就弓着腰射向前面,以致能沿着苍山十八溪逆游而上。

怀着好奇心,我再次走进厨房。只见厨师拿着10多条体形不大,每条重2~4两的弓鱼刮洗后,放进锅内煮,不一会就端上了桌。弓鱼吃起来肉质嫩软而细腻,籽多、刺少、苦胆小,其味香甜鲜美。难怪明代学者杨慎赞之为“鱼魁”,清代学者师范曾为它吟下“内腹含琼膏,圆脊媚春酒”的动人诗句。

这顿饭大约花了我近一个月的工资,但我感到非常值。像这样让人大饱眼福和口福的机遇不是很多,尤其要吃上弓鱼那可是千载难逢呵!

在往回走的路上,传来了一阵慷慨激昂的说书声。我循声抬头一看,发现这声音是从我初中时一位庞姓同学家开的茶室里传来的。于是我提议在酒足饭饱之余,不妨去这家茶室喝点茶,听听评书。大家兴高采烈地迈进了茶室,我叫老板给每人端上一杯盖碗茶,并要了两盘瓜子,边品茶,边听评书。直到《说岳全传》讲完,我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回住地休息。

我们的住宿地点振兴旅社就在离茶室20米的地方。当年的振兴旅社,门面虽小,但里面布局严谨,清净整洁。前院是住宿区,后院还有一个马厩,接待来往的马帮人员。我在的州水工队,当年因没有职工宿舍,就向振兴旅社签约,让没有住房的职工暂时住在这里,每晚住宿费5角,一个月结一次账。我们有三位职工住在这里4个多月,直到单位建房后,才搬出振兴旅社。

鸳浦街内牵红线

从振兴街口横穿过人民路,就来到了鸳浦街。当年的鸳浦街与并排的紫云街,是下关地区最繁华的两条商业街。这里商铺云集,服装店、家具店、小食店、缝纫店一应俱全,特别是家庭用的锅、碗、瓢、盘以及妇女用的针头线脑应有尽有。外地人到大理购买货物,首选的就是这两条街。在鸳浦街上,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在街的中段有一口“玉龙井”。井水清澈,过路行人口渴了就在这里喝上一勺水,顿时干渴全消。当年因没有汽水、棒冰之类解暑消渴的冷饮,在这里喝口井水就可解除疲乏。我记得关于玉龙井还流传着一副对联“天生玉龙身长七五”,将下关的天生桥、玉龙井、生(身)长村、七五村四个地点联系起来,十分形象巧妙。上联出来后,难倒了许多人,至今也没有理想的下联,可算是一副绝对了!

当年我从事水利建设,在宾川海稍、花桥,巍山福庆和剑川金华的大中型水库都洒下过汗水,也在云龙和永平、南涧的山区留下过足迹。长期翻山跨水,我的衣服、裤子经常磨破,布票又十分紧张,不能买新衣,只能穿补丁衣裤。那一天,我拿着一条被磨破的裤子,走进鸳浦街中段的一家缝纫铺。这家店铺的主人十分贤惠,翻着裤子对我说:“左边的膝盖破了必定要缝补,你看右边的也磨得差不多了,要不要我找相同的布料,以相同的尺寸,把两边都补上,这样看起来既美观又适用。”我立即同意了,就坐在那儿边等边与她拉家常。不到半小时裤子就缝好,我很满意地离开了店铺。一个多月后,我的衣领坏了,又找到她家,她很快为我换了一个衣领。这次碰到她的女儿走出来,我一看,发现她长得温柔漂亮。她母亲见我是熟人,就悄悄地对我说,女儿也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至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我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上,回到单位一想,我们局里不是有一位姓田的小车驾驶员从部队转业回来后一直没有女朋友吗?这位年轻人工作积极,为人诚恳,于是我就把这个姓陈的姑娘介绍给了他。两人经过一年多的相处,彼此都很满意,終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我在单位上还主持了他们的婚礼。

关平路里访名医

从鸳浦街、紫云街往北走,就到了关平路,顾名思义就是“下关平安之路”。在这条路上,有一家著名的“保元堂”药铺,门前挂着一副对联:“保寿延龄医宗仁术,元培正本药献丹心。”这家店的主人就是著名的白族胃病专家段洪光。

提起我和段洪光医生的相识,那是在1970年,那时他还在太和老家行医。当年太和村要建一个广播室,需要收扩音机、喇叭、话筒等器材。有一天杨庆龙带着段医生来找我帮忙建广播室。当年我在广播办公室工作,管理着全州广播器材,虽然器材很紧张,但我还是想办法满足了他的要求,村里很快建起广播室,广播的声音响彻全村。段医生对我十分感激,我俩也就此结下了友谊。随后他离开太和,在关平路开了这家药铺。我经常到他那里,有时是为朋友访药,有时是与他拉家常,我们相处得十分融洽。

在我与他相处的40多年中,我对他的医术和为人都有十分深刻和全面的了解。他出生于1918年2月,至今已整整100岁。他的祖父、父亲早在1920年就在老家太和村建了个中药铺,他从小就受到中医的熏陶。1937年,29岁的他考取了当时中国唯一的中医高等学府——天津国医函授学校。经过两年的系统学习,他顺利毕业。在龙云的救命恩人包文彩的推荐下,段洪光到当时的云南省主席龙云家做私人保健医生,随后在昆明崇仁街开了保元堂诊所。国民政府驻苏联大使、大理籍人士杨杰先生还为他题写匾额,同时还为其书写了“塔映海中如玉笔,峰横云外似铁成”的对联。

段洪光医生最擅长的是治胃病,在大理乃至整个云南地区都赫赫有名,被称为胃病专家,美、英、日等国和港澳台地区的患者都慕名前来找他求医问药,一时间蜚声中外。

段老医生不仅医术高超,而且医德高尚,乐于助人。1986年11月,他应邀到成都军区给部队领导和两百多位战士治病。当他听说参加自卫反击战的战士们由于长期在“猫耳洞”内,患上风湿病、胃病时,他不顾70多岁的高龄,带着全家人攀上苍山挖中草药,并夜以继日地研制药剂。他把亲自研制的两百多副药交给儿媳送往前线,同时还把价值一万多元的“风湿灵”“溃疡灵”送给部队。我立即将这一消息写成新闻,并被多家报社刊登。

1983年,时任国家卫生部部长的崔月梨来访大理时,亲自为段洪光题词:“为患者着想的好大夫,继承和发扬我国传统医学的模范中医工作者。”在他l00岁生日来临前,我详细地采访了他,撰写了《百岁名医段洪光》一文,发表在《白族》2017年第3期上。我拿着杂志,来到关平路保元堂,一句一句读给他听,他万分高兴,同时告诫儿孙们要牢记习总书记的教导,弘扬传承好中医事业,为患者献出悬壶济世的丹心。

从保元堂向南走100米就是大理州血吸虫病防治所。过去,大理州是血吸虫病的重灾区,血吸虫病会严重损害人体健康,甚至引发死亡,导致农村劳动力丧失,田园荒芜,满目疮痍,如同黑色风暴过境,带给人类一场浩劫和灾难。当年在大理地区还流传着“人死无人抬,家家哭声哀,屋倒田地荒,亲戚不往来,有女嫁不出,有儿娶不来”的民谣,令人悲恸。

为了广泛宣传血吸虫病的防护、治理知识,展示我州血防战士的工作和风采,加强对血防工作的重视。1992年初,我应血防所之邀,编撰和拍摄一部《情系白州送瘟神》的电视专题片。在我写好脚本后,又与血防所的同志一道踏遍澜沧江畔、哀牢山区,穿行于苍洱之滨的田野、农庄,拍摄群众消灭钉螺、挖沟切流、防病治病、参加宣传讲座等动人场景。经过五个多月的拍摄、配音、制作,纪录片于同年6月份在大理电视台播出,并制成光盘,广泛宣传了全州各族人民防治和消灭血吸虫病取得的成绩。

建设路上结情缘

建设路是如今下关市区最宽阔的路之一。可是在20世纪60年代,建设路却是一条尘土飞扬、房屋稀少的道路。现在的金沙林堪一带原来是荒地和水塘,南詔宾馆则是原来的鹤庆会馆。建设路的西面矗立着一幢三层高的下关饭店。说起该饭店还真与我有缘。当年的党代会、人代会、政协会的食宿都在这里。我负责会议的广播宣传,早、中、晚都在饭店的广播室进行宣传报道。这样一来二去就结识了饭店的一位女服务员。后来我俩经过多年的相处,相知相爱,终于在1976年喜结良缘。

l978年7月29日晚,妻子临产,我立即将她送往市医院。当年的市医院就在下关饭店隔壁,条件十分简陋。前面是两层高的楼房作为门诊和看病室,后面的住院部仅有6~7间平房。妻子在第二天早上生下儿子后就住进了妇产室。这间不足20平方米的房间内,放着10张高低床。妻子被安排在上床,我一个男人在里面招呼,十分不方便。

为了照顾好爱人和小孩,我只好打电话回凤仪,请母亲来帮忙。当时的邮电局就坐落在建设路口。要打长途电话,首先得挂号,等值机员把对方联系上,叫到电话机旁才能通话。打一个电话有时得等半个多小时,有的时候信号不好,还得大声呼喊,幸好每部电话都有一间小房,互相才不干扰。

在市医院旁就是下关当时最大的单位——下关总站了,开往昆明和各县的班车都从这里始发。当时开往昆明的班车是一天两趟,票价6元,需要两天才能到达。第一天住南华或楚雄,第二天下午4点多钟才到达昆明。开往各县的班车,有的县是一天一趟,有的是两天才开一趟。

1960年我考取昆明水利学校,家中只给了20元钱,头天就得坐小马车到下关买票和住宿,第二天早上8点钟上车,到达南华已是下午5点多钟了。我在南华住了5角钱的旅社,吃了3角钱的晚餐,第二天下午4点多钟终于到达昆明。幸好校址就在昆明西站,使我免于奔波。我去学校报到后还剩10多元钱作为学习、生活用品费。可见当时的生活是多么简朴拮据!

人民街上倾心血

在下关镇,有一条现今在市区街道名录中已找不到原名称的街道,但它曾是大理的政治、经济、商贸和文化娱乐中心,在大理下关乃至滇西历史上辉煌一时,为大理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发挥过重大作用,它就是下关仁民街。此街后来改为人民街,从南至北,贯穿下关城区,南起南华街口,与振兴街、鸳浦街交汇,往南直通滇缅公路,北至下关新桥,与苍山路交汇,直通滇藏公路。

当初建街道时,由大理“喜洲商帮”锡庆祥商号创始人董澄龙先生之子董仁民先生捐款资助,故以其命名为仁民街。此街以衡和、复春和、锡庆祥、万通、义顺昌、述德庐、鸿兴号、远盛昌、元春茂、福顺昌、永盛兴为代表的白族民居建筑,无论从美学角度,还是从设计布局、建筑格调、工艺质量和实用价值等方面审视,都可称下关第一街。

大理白族自治州成立后,大理地区的主要党政机关都设在仁民路上。它集中了中共大理地委各部门及州人委所属的州财政局、民政局、轻工局、交通局、纺织局、文教局、卫生局、农牧局等十多个单位。当年我在的广播办公室就在文教局和卫生局之间。办公室前面是一块篮球场,当年每个局只有1~2间办公室,职工也仅有8~10人,我们广播办公室只有6个职工。

在我们办公的老地委会上面,就是州礼堂。1956年11月22日,除大理白族自治州成立大会在师部广场举行外,其他一切会议都在这里举行。州礼堂因“文化大革命”被毁,后又重新修复,改为新州礼堂。1969年大理州革命委员会成立后,要召开全州“第一届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54军军代表领着我们几个年轻人冲洗礼堂,安排座位,同时为代表端茶送水。

1973年4月20日,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大寨党支部书记陈永贵到大理,在州礼堂作报告,讲大寨的经验。上级派我负责现场广播音响。周围警戒森严,我在二楼的广播室内除转播好他的报告外,还录下了他的讲话全文,后又复制成录音带送往全州各县学习。

当年在下关有两座电影院,除下关电影院外,还有州礼堂作为电影放映的场地。记得当年看一场电影十分困难,国产片处于萧条状态,最走红的是朝鲜的《卖花姑娘》《金姬与银姬的命运》《摘苹果的时候》,这些影片在下关城轰动一时,真是一票难求。我的亲戚朋友从凤仪、大理赶来纷纷要票。当时每张票仅1角5分钱,我想方设法地让他们看上电影。

在老地委会对面,有个小礼堂长期空闲。当年革委会生产组让我组织、参与建设大理州三电厂,我从各单位借调了十多位无线电专业的同志。带他们到昆明无线电厂学习回来后,我们就在小礼堂内生产收扩音机、四速唱机等广播器材。我就住在旁边的小平房里,一边负责全州的广播网普及,一边管理三电厂工作,用尽千方百计地生产更多的广播器材,满足全州广播网的建设。

我就在小礼堂周围工作了8年时间。1986年结婚时,我也只有10多平方米的平房。记得当时办喜事发请柬要分两种:一种是请茶点,一般是邀请单位的同事和朋友,单位里每人拼上3~5角钱,买上脸盆或生活用具送给新人,有的则送上一本《毛泽东选集》或笔记本;如果是关系比较亲近的家属、亲人,就必须请他们吃便饭。当年肉食要凭肉票购买,每月每人只有一斤肉票。我节省了半年的肉票,又和爱人托好友从冷冻厂搞到点猪下水,在老家凤仪请了六桌客。每位客人送了两元钱和1斤粮票的贺礼。我当时仅收了人民币150元和60斤粮票,就办完了终身大事。相比现在的大操大办,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随着广播事业的发展,州政府在198l年拨款6万元,让我们在矿山救护队的地基上建盖单位办公楼和职工宿舍。这个位置就是现在的人民南路15号。当年单位派我负责基建,由满江基建队施工,在5个多月的时间里,盖起了一幢600平方米的三层楼房,仅用资金5.8万元。房子建好后,周围都是一片农田和果园,进出十分不便。当年的州医院周围还是一片农田。但随着城市建设的飞速发展,如今的人民南路,道路寬敞、高楼林立、商铺云集,幼儿园、学校、医院、干休所、旅社、菜场都一应俱全,满足了市民的日常生活和文化需求。

我就在这条全长近两公里的人民路上,整整生活、学习、工作了三十多个春秋。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能轻易地勾起我曾经的回忆。如今,人民路上的许多建筑都面临或经历着拆迁、改造,我只能无数次在脑海里回想它们曾经的模样和我与它们曾发生的故事。

在下关生活、工作的半个多世纪的岁月里,我的足迹还遍及西大街、文明街、兴盛路、吉昌路、万花路等街道。下关的每条老街,都折射着时代的变迁和发展。除去历史的硝烟,抹去古旧的痕迹,迎来新城的朝晖。相信经过几代人的勤奋努力,下关的街道布局将更加合理,功能将更加齐全,环境也会更加优美洁净,让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生活得更加幸福安康!

编辑手记:

一个城市的老街道和老建筑体现着一个城市过去的面貌和承载的精神,而人与城市的关系,也依靠着街道和建筑联系着。本期作者郭锋老师,通过自己在下关城生活、工作了近六十年的经历,向我们讲述下关代表性老街道和老建筑的变迁历史,与我们分享他与这些老街居民发生的点滴故事。无论是与父亲一起走过的龙尾街,还是与老同学品味佳肴的振兴街,与妻子相识相知的建设路,又或是自己曾经洒下过汗水的人民街……每一条街道、每一处建筑都记录着作者曾经的故事,盛放着他深厚的感情。岁月流转,城市变迁,记忆漫漶,但那些属于老街道的历史文化,那些人们过去的生活方式,那些让人无法忘却的感情,始终会停留在记忆深处,照亮着生命,温暖着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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