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湘玲+江南

2017年12月，王杨从北京世纪坛医院做完脾动脉手术，在网上发布了一段抖音小视频，她为视频注解道：“肝癌晚期，老公成了我的生命守护神……这样的老公比清空购物车还暖心，为了可爱的女儿，我们一起加油！”视频发布后，很多网友含泪送上祝福。

王杨和老公王宇家在河北省定州市，王宇出身富有家庭，大学毕业，王杨出身于贫寒农家，仅高中文化，还是乙肝病毒携带者。当他们偶然相遇之初，特立独行的王宇顶着亲人的压力，冲动地开始了这段青葱之恋。那时，没有一个人看好他们的爱情。然而10年过去了，王杨的病转化成了绝症，可王宇依然在坚守。那么，10年中，王宇用了什么样的勇气，与残酷的现实抗争？他又如何守护爱人每一寸珍贵的时光？

青葱之恋：今生只想和你在一起

2007年6月，河北省定州市一中高三学生王宇在参加完高考后，长舒一口气，觉得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他走进学校附近的“文化网吧”，在“QQ同城”中随便点了一个女孩头像聊天，交流中他得知这个女孩叫王杨，两人聊得很投机，于是相约见面。

王宇年仅18岁，父母早年从定州铸造厂内退后，在定州市区中山路经营着自家的汽配企业，是个“富二代”。他约王杨见面的地点在定州古塔。当漂亮的王杨出现在他面前时，王宇对她顿生好感。

19岁的王杨，家在定州郊区，从定州职业高中毕业后，她到定州百货商场上班，还在外兼职养家。聊天时，她得知王宇比自己小一岁，刚参加完高考，就跟他聊了几句考试话题便告辞。王宇有点失落。此后，王宇仍每天在网上找王杨聊天，听说她每天打三份工，既敬佩又惋惜。在王宇的要求下，两人又见了几次面。当得知他家境不错，王杨开始以各种理由婉拒，一次，两人在QQ上聊明星大婚，王宇趁机表白：“做我女友吧？”王杨回复说：“你年纪小，好好读书，别谈恋爱。”

不久，王宇被河北理工大学录取。他的阳光、帅气吸引了很多女生，有一个女同学追求他，被王宇婉拒，女生失落地问他是不是有心仪的女孩，王宇脱口而出：“有，她住在我心里好久了。”

2008年2月14日情人节，王宇约王杨出来，手捧玫瑰花，向她表白：“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王杨只好哭着说：“我是乙肝病毒携带者，也不能保证下一代的健康，你还是离我远点。”王宇很震惊，伤感地离去了。

其实，王杨很喜欢阳光、帅气的王宇，可想到自己的健康状况，她只能疏远他。谁知第二天一早，王宇又找到她说：“我想好了，我要和你在一起！”王杨很意外也很感动，但理智让她再次拒绝：“你现在有些冲动，你家人也不会同意的。”王宇激动地说道：“我们就不要孩子，还可以瞒家里人。”王杨含泪喃喃地说：“我可能没法子陪你到老。”王宇轻声说：“和相愛的人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这辈子也值了！”王杨泪流满面，紧紧拥住他。不久，他们的恋情传开，王杨的父母怕王宇是一时冲动。王宇当着他们的面保证：“叔叔、阿姨，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疼她。”王杨父母听了很欣慰。

王宇一贯特立独行，他将恋情告诉父母时，只说了王杨的家庭和文化程度，隐瞒了病史。父母认为儿子优秀，王杨跟他不般配。面对父母反对，他不改初衷：“除了她，我谁也不娶！”父母觉得他是一时冲动，也许相处久了就会放弃，就没说什么。

2011年夏，王宇大学毕业后，为了跟王杨在一起，能朝夕呵护，他放弃了上海外企的高薪工作，回定州汽运公司当了一名主管。两年，他变得更成熟。

2013年4月初，两人准备月中结婚。此时，他们觉得不能再隐瞒父母了，于是王宇就把王杨患病的真相告诉了父母。王宇含泪恳求父母：“爸、妈，她身体不好，总得有人照顾她。爸妈以前也吃了很多苦，不都搀扶着走过来了吗？”想起自己经历的往事，王宇父母感慨之余，也不忍心再反对他们的恋情。

挚爱守护：穿过每一道生死线

4月中旬，两人在家里举行了婚礼。婚后，考虑到王杨的身体不适合生育，王宇一直要她采取避孕措施。一天，王杨的闺蜜带着半岁多的男宝宝来看她，王杨抱着宝宝舍不得放手。

晚上，王杨劝丈夫：“生个孩子吧，将来还有孩子陪你。”王宇捂住她的嘴，王杨轻轻掰开他的手：“你不想当爸爸？”王宇顿了顿，含泪答应了。

王宇陪王杨到医院检查，医生告诉他们，王杨的肝功能正常，可以要孩子，不过要进行必要的抗病毒治疗和阻断治疗，防止病毒传染给孩子。这两样治疗对母体和胎儿伤害不大，可以95%阻断病毒。王杨喜极而泣，王宇也很激动。

不久，王杨如愿以偿地怀孕了。她定期到医院做孕检，并按月注射免疫球蛋白。王宇看她比别的孕妇更辛苦，十分心疼，王杨笑道：“为了孩子，值！”

2014年8月，女儿暖暖出生，孩子很健康，王杨开心得直掉泪，给女儿拍了几张照片发到朋友圈，写道：“我爱我的女儿，我不需要任何回报。”

暖暖接种了乙肝疫苗，夫妻俩精心呵护着这个小生命。王杨用手机抓拍暖暖的笑脸，在日记里记下暖暖长出第一颗牙齿的时间、每一厘米的成长。

然而病魔却没有放过他们。2016年1月的一天，王杨受凉感冒了。感冒还没有好透，她又紧接着陪同王宇去给他石家庄的姑妈过生日，半途中，她突然上腹部胀痛，浑身发烫，并恶心、呕吐，直至昏倒。王宇连忙将她送到石家庄人民医院，医生检查后告知，乙肝患者一旦感冒，会导致免疫力下降，就很容易引发布加氏综合征。布加氏综合征是由于肝静脉的下腔静脉受邻近病变侵犯，引起阻塞，发病时会发高烧，腹痛……医生建议，尽快做介入手术。

王杨很快做了手术，病情逐渐稳定，王宇昼夜照顾她，瘦了好几斤。王杨看着他，心疼地哭了。

王杨出院回家后，王宇对她细心照顾。周末，他就带妻女自驾游，给王杨拍下一帧帧珍贵的照片。

2017年6月21日，王宇带妻子去内蒙古自驾游，刚到达多伦市时，王杨肝部突然疼痛难忍，本能地发出了呻吟声。王宇又痛又急，赶紧将车开到多伦市人民医院。王杨预感自己病情不轻，只拿了些止痛片，要王宇马上带自己回家乡的医院检查。endprint

第二天上午，王宇开车赶回定州市人民医院。下午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要求王杨立即住院，因为她的布加氏综合征复发了。王宇心情沉重，但还是强打精神安慰妻子：“别灰心，咱俩一起加油！”

王杨住的是单间病房，王宇在病房陪护她。当天半夜两点多，刚睡着的王宇听到妻子在抽泣，王宇再也无法入睡。过了一会儿，趁妻子睡着了，他悄然来到值班医生的办公室。医生告诉他，王杨被确诊为肝癌晚期。王宇顿觉天旋地转……

王宇强撑着回到病房，王杨已起身在等他，她似有预感，流着眼泪轻轻说道：“这要是一场梦就好了。我不想过了……”王宇心如刀割。晚上陪床时，王宇将一根红绸带捆在妻子的脚脖子上，然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打瞌睡，只要她一动弹就会唤醒他。他这样做，是怕王杨想不开，偷偷下床做傻事。

天亮后，王宇决定带妻子去北京大医院治疗，王杨看着脚脖上的红线，既感动又绝望：“我不舍得离开你们的……”王宇摇头擦去她眼角的泪，为她打气：“医生说你配合治疗，完全有可能治愈。”

王宇还从医生那找来历年治愈肝癌的病例，告诉妻子：“医生说这些成功活下来的病人，都有非常好的心态。为了我和暖暖，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王杨肝肠寸断，眼前瞬间闪现出自己离开这个世界时，老公伤心欲绝的样子，还有暖暖哭喊着要妈妈的情景。她强颜欢笑：“好，老公，为了你和暖暖，我一定保持乐观。”王宇用手抹去她的眼泪：“不能轻易认输，要并肩作战！”王杨答应了。

真爱永恒：谁说年少深情薄？

王宇把王杨送到北京。王杨父母条件不好，王宇父母表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挽救她的生命！

6月29日，王杨在北京世纪坛医院做了肝癌介入栓塞术。几乎达到顶峰的疼痛一阵阵袭来，让她痛不欲生，打了止痛针后，她喃喃地说：“我不想治了，这病治不好，疼得受不了，我想走了算了，你和孩子以后需要很多钱……”王宇一把握住妻子的手，劝她：“傻宝宝，也该为女儿想想，孩子没妈妈，该多难过啊。”

提到了女儿，王杨的母爱情怀一下子被激发了，她看着丈夫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是年幼的女儿天真可爱的笑容，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女儿还很小，她没了妈妈怎么成长？再痛再难，也要和病魔斗到底！”深夜，疼痛来袭，她痛得浑身直冒汗，本能地将牙齿咬得“咯咯”响，怕王宇听到心痛，她紧紧地咬住毛巾，王宇看到后，哭着说：“王杨，你疼，就咬我吧。”王杨喘息着打趣道：“你最近瘦了，我咬着疼。”两人含着泪笑。白天喝冲剂药物时，因为王杨免疫力低，温烫的水都可能导致口腔粘膜破损。每次，王宇都要亲尝苦涩的药，水温适宜才会喂给妻子喝下去。

两个星期后，王杨出院回家，已经3岁的暖暖亲热地扑到她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嗲声嗲气地说：“妈妈，你上哪去了？暖暖找不到你，暖暖好想你。”王杨抱着女兒，泪如雨下：“妈妈爱你，可妈妈不能陪你长大了。”王宇看着这一幕，泪湿了眼眶。

2017年国庆节，王杨提出带暖暖去动物园玩，王宇想起她未竟的心愿，说：“我们自驾去成都吧，去看看玉林路。”王杨明白老公的心意，含着泪水同意了。到了成都后，王宇一路呵护爱妻，一家三口排队去看大熊猫，还拍下了很多幸福满满的照片。

回来后，王杨因为肝癌导致了胃血管扩张，引起胃出血，必须做胃底食管静脉结扎手术。为安全起见，王宇带她去了北京的医院。可是，王杨又后悔了：“万一下不了手术台，怎么办？”王宇打断她：“别胡思乱想，你没事的。”王杨仍不同意：“我要回定州去做，万一有事，我还能找到回家的路。”王宇哭着答应了她。

坐在回家的火车上，王杨贪婪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依偎在丈夫的肩头，喃喃地说：“老公，这几年，你和爸爸妈妈为我治病花了很多钱，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报答你们了……”

王宇说：“这几年的幸福开心，都是你给我的，那是一座金山也换不来的。”王杨笑道：“要不，我以后就用拍视频来抵消吧。”

王杨把头靠上王宇的肩，拿手机自拍，对着镜头露出甜美的笑容。拍完一段小视频，她嘱咐王宇：“保存好视频，如果我不在了，就让视频里的我陪着你吧。”王宇心如刀绞，悄悄地将头扭向一边……

从这天起，王杨开始用手机视频记录着一家人在一起的每一个温馨时刻，她想把给女儿说的话，也都录了下来，让视频里的她陪着女儿长大。

一天，暖暖感冒了，没有食欲。王杨拖着病体，给暖暖做她最爱吃的清炒西兰花，暖暖用筷子夹起一小朵西兰花，用左手拿着纸巾接在西兰花的下方，生怕汤汁掉到地板上。看着这些，王杨又爱又痛，含着眼泪用手机视频记录下了这一幕，并写道：“每次心里难过了，在别人面前永远都是那么坚强，只有看见暖暖总是忍不住地哭，多想看着你长大。”

12月5日，王宇把妻子送到北京做了第四次介入手术，并做了脾动脉栓塞手术。术后，王杨被胀气和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几天内，医生给她打了十几针止疼针，吃了20多片止疼药，仍疼得受不了。

12月25日，在医生的建议下，王杨转回定州市人民医院继续治疗。尽管身体虚弱，但她每天都要拍一段视频留给丈夫和女儿，哪怕身体再痛，她都会微笑面对镜头。在一段视频里，她笑着告诉女儿：“暖暖，上中学了吧？是不是有青春期的困惑？每个女孩子都会经历的，别怕，可以问你爸爸和姑妈……”

在另一段视频中，王杨打着胜利的手势对着镜头笑道：“暖暖，上大学了吧？都长成大姑娘了，你要好好读书，不要早早谈恋爱，你走了爸爸会很孤独，你要多关心爸爸，他太苦了……”

在留给王宇的一段珍贵视频里，王杨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王宇给她买的一套新衣，对他的爱和照顾表示感恩：“王宇，我的爱人，遇见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要不是你，我的青春可能早就凋零了，是你让我知道了生命的珍贵，让我懂得了爱情的滋味……我的心永远跟你们在一起！也请你记住我芳华时的模样。永远爱你的王杨。”

有些视频，是王杨留给未来的，暂时还没有让王宇和暖暖看到。在接受作者采访时，王杨轻缓地说道：“我很庆幸女儿是健康的，她是我们爱情的完美杰作，也是我生命的延续。老公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他贴心地照顾我和女儿，让我信心满满的，有老公和女儿相伴，这辈子我已经没有遗憾了……”爱，照亮了生命的余晖；爱，永在！

编辑/陈洪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