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叶红

秋风乍起，晚上7点，李国增准时出现在厨房，为女儿准备一天中的第六顿饭。他熟练地把包好的饺子放到电子秤上，秤的显示器上蹦出了37克的数字，他欣慰地笑了。其实不用称，3年的摸索，他也能精准地估摸出饺子的重量，但为了放心，他还是不厌其烦地把每个饺子都放在秤上过一遍。

李国增是辽宁省朝阳市一家单位的技术员，妻子贤惠，女儿乖巧，日子幸福。但不幸却猝不及防地来临。3年前一个初夏的午后，9岁的女儿李美双突然发烧，被诊断患上了1型糖尿病，胰岛功能完全丧失，终生需要服用胰岛素来维持生命。如果得不到有效治疗，会引发系列并发症，如酮症及酮酸中毒、肾病、视网膜病变等，严重则危及生命。要维持病情稳定，每年至少需要15万元的治疗费用，还须专人精心照料。

那一刻，失魂落魄的李国增回想着医生的话，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委屈地想，自己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命运让女儿受如此折磨。但抱怨之后，李国增的内心很快平静，因为他没有过多的时间悲伤，他看了看表，女儿的点滴马上滴完，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也是女儿的精神支柱，他不能让女儿从他这里感受到任何消极的情绪。

李国增没有高深的道理讲给女儿，他用最朴实的话语问女儿：“知道为什么花生结在土地下面、芝麻长在上面吗？知道为什么司马迁会遭宫刑、贝多芬会成为聋子吗？”女儿疑惑地摇摇头。“这都是上帝的美意，上帝关了一扇门，必然会打开一扇窗，要不，贝多芬也创不出世界名曲，司马迁也写不出《史记》。”听了父亲的解释，女儿笑了。

女儿的病要靠药物维持，也要靠饮食来保证，否则，生命随时会有危险。李国增开始学习病例攻略和1型糖尿病营养配餐。吃饭定时定量，每天6顿，每顿饭不超过35分钟，早晨牛肉、馒头，晚上饺子，每天6瓣苹果，饺子馅须白菜心配精肉剁成，再擀皮包，一个馒头110克。这是李国增长期学习、不断摸索总结出来的食谱和经验，也是他3年来每天必做的功课。他严格按照食谱上的量来准备，不差一毫，也让他由此有了“数字爸爸”称号。

一天中午，单位有事，李国增把饭端到女儿面前，叮嘱几句就匆匆走了。小女孩贪嘴，多吃了几口，不料，血糖值升高，休克过去。也就是这回，妻子再也承受不了生活的打击，离开了家。李国增感到愧对女儿，他调换了工作，以便有更多的时间呵护女儿。每天早晨5点，李国增准时起床，为女儿测血糖值后，再一起溜达；7：30，扎针后60分钟，准时吃早餐；8点，送女儿到校后，他去上班。一天就这样开始。周而复始，半夜12点李国增才能靠着安眠药休息。

李国增现在和女儿心有灵犀，看孩子的状态就能准确说出血糖值。一次半夜梦见女儿低血糖，惊得他起来就去测，果真测得数值和梦见的一点不差，赶紧找来苹果补糖。来回折腾，年近50岁的他身心俱疲，他年轻时患有先天性巨结肠，做过切除手术。女儿患病后，李国增身体更是每况愈下，患上了心脏病、神经性焦虑症。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他和女儿一起锻炼身体，父女俩的身影每天都会準时出现在小区里，手拉着手做着规定的运动。

最让李国增揪心的是给女儿扎针，屁股上满是针痕，没地方下针了就扎在胳膊上。怕扎坏女儿，李国增就自学人体穴位，在自己身上试扎，找感觉。小美双在爸爸精心照顾下，变得积极乐观，学习也没拉下，每次都是班级前两名，未满12岁便被重点中学录取，作文常被当范文。小美双的主治医师感叹道：“真没想到李国增能照顾得这么好，孩子根本看不出是个病孩子，真是奇迹。”邻里们也给了李国增最高赞赏，称他为“天下最美爸爸”。

2017年除夕夜，在李国增的特许下，小美双开斋般地嗑了3个瓜子。懂事的她再也不多吃了，李国增高兴地把“中国科研团队将‘新生猪胰岛移植治疗1型糖尿病小样本临床研究有望进入临床应用”的新闻找出来给女儿看，他刮着她的小鼻翼，宠溺地说：“看看，这就是我们的希望之光，以后病好了，你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想去哪玩就去哪玩了，再也不用爸爸陪喽！”女儿开心地搂着爸爸的脖子，撒娇地说：“爸爸，到那一天，你不用陪我了，我来陪你。”

但李国增一刻也不敢松懈，依然为女儿定时定量科学配餐，定次数监测血糖，记录数据。小美双的血糖值食谱已经密密麻麻地记了好几本，每个数字背后都是绵长的父爱，因为有爱，他们也必将到达幸福的彼岸。

（编辑/北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