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责任投资概念的兴起，越来越多的投资者意识到仅凭企业财务报告信息不能充分了解一家企业面临的风险，并认为企业财务表现的稳定性与其环境、社会以及管治（Environment， Society and Government，简称ESG）绩效存在一定关联。投资者希望透过ESG报告、社会责任专栏等渠道，了解上市公司ESG实践及其面临的风险问题。

证券交易所组织并监督证券交易，在促进并监督上市公司进行透明化决策方面具有独特优势。2009年，时任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主持召开可持续证券交易所倡议（Sustainable Stock Exchange Initiative，简称SSEI）的第一次全球对话，呼吁监管机构、证券交易所支持并执行ESG信息披露指引。截至2018年10月，全球已有78家证券交易所加入SSEI，成为SSEI伙伴交易所，广泛分布在北美洲、欧洲及亚洲等地区，其中，发达经济体的交易所有31家，發展中经济体占47家。在SSEI的支持和引导下，越来越多的证券交易所要求或鼓励上市公司重视开展ESG实践，促进自身和社会、环境的可持续发展。

一、SSEI伙伴交易所ESG信息披露政策现状

2015年9月，SSEI机构发布《向投资者报告ESG信息的模型指南》，该指南从内部责任和监督、对象明确性、实质性、可访问性、可信度等五个维度指导交易所制定ESG指引以及企业披露ESG信息。截至2018年10月，78家SSEI伙伴交易所中已有47家伙交易所承诺或已经发布ESG指引，其中，19家位于亚洲、13家位于欧洲。然而，强制性ESG信息披露的证券交易所仅有14家，其中亚洲伙伴交易所占57%。此外，有31家伙伴交易所市场上发行可持续发展指数，35家伙伴交易所为上市公司、投资者等提供ESG相关培训。

本文选取南非约翰内斯堡证券交易所（JSE）、印度孟买证券交易所（BSE）、英国伦敦证券交易所（LSE）、纳斯达克北欧和波罗的海证券交易所、北美多伦多证券交易所（TSE）和澳大利亚证券交易所（ASX）发布的ESG指引，分析伙伴交易所对ESG信息披露的要求。

1.78家伙伴交易所约18%强制上市公司披露ESG信息

针对在伙伴交易所上市的所有企业，报告遵循“不遵守就解释”要求。例如，JSE要求所有实体都应遵循《国王守则》中的原则，并如何应用作出陈述。或者对部分企业或ESG部分内容要求强制披露。英国《公司法修订案》明确指出，年度报告的前半部分披露温室气体排放、人权和多样性等信息。BSE则要求，按市值计算的前500强上市公司必须提交企业责任报告。自愿性披露的交易所占82%，以纳斯达克北欧和波罗的海证券交易所为例，不披露ESG信息并不会受到惩罚，减轻ESG信息披露负担。

2.环境信息披露普遍重视环境政策和影响、气候变化、能源使用、水资源管理和废弃物管理，部分交易所关注生物多样性

生物多样性指标已经被LSE和ASX纳入环境层面，预计未来还会为越来越多伙伴交易所关注。在能源方面，除了能源消耗、能源强度和可再生能源强度，BSE还特别关注公司使用一次能源的情况。针对气候变化议题，大多数伙伴交易所比较关注温室气体和碳排放，ASX将此议题细化为设备或工艺的直接碳排放、与购买电力相关的间接排放、供应链碳排放、将碳成本转嫁给客户的机会、减少碳排放和能源消耗的机会等九个指标，要求披露采购、生产、消费、评估等各个环节对气候的影响。LSE扩大到关注供应链环境责任，促进供应链整体的可持续发展。

3.社会信息披露普遍关注人权、健康与安全、劳工标准、社区、员工性别比例和流失率等指标

在员工方面，纳斯达克北欧和波罗的海交易所关注性别支付比率和临时工人比率，BSE还关注货币和非货币性福利、培训时数、全职员工数。在社区方面，TSE更关注与原住民等利益相关方的关系，BSE则侧重于数据的量化披露。在供应链社会责任方面，BSE只关注年度的本地化采购百分比，相比LSE关注整体供应链范围要狭窄，LSE设置客户责任指标，关注消费者的健康权益和隐私保护等。

4.治理信息披露普遍关注董事会、薪酬结构、公司治理、风险管理、税收透明度、反腐败、商业道德规范和供应商行为准则等内容

各证交所在治理方面关注最多的是董事会情况，包括董事会分权、独立性、透明实践、董事成员以及对利益相关方的评估等。其次是薪酬结构，而公司治理、风险管理、税收透明度、反腐败、道德规范行为准则、供应商行为准则等指标也被关注。纳斯达克北欧和波罗的海交易所设置可持续发展报告、其他报告框架、外部验证及担保三个指标。BSE在治理层面的十项指标要求按计量年度进行数据统计，指导企业更直观反映治理信息。

5.鼓励上市公司不断改进和提高自身ESG报告质量

ESG报告通常对内容质量有较高的要求，报告需遵循相应的披露原则。LSE指出，实质性评估过程至少包括：重新评估以前的评估结果、审查相关标准、与内外部利益相关方合作、对标行业企业最佳实践、生产运营影响和可持续发展趋势等，从而根据对业务的重要性和利益相关方的关注度，绘制实质性矩阵。ESG报告披露信息还应当准确、及时，与发行人财年业务保持一致。通过内部审查、聘请第三方保证等方式提高数据可信性。年度报告和ESG报告最好同时发布，当公司发生重大事件、争议或诉讼时，应及时与利益相关方沟通。

6.公司可以在年度报告、独立可持续发展报告或综合报告中披露ESG信息

LSE指出，公司可以在年度报告、独立可持续发展报告或综合报告中披露ESG信息。每种类型的报告都有不同的优势，发行人应该考虑哪种方法最适合自身和投资者需求。在年度报告中进行ESG信息披露，可将收集和验证数据的过程整合到既定流程中，但可能会影响年报篇幅和复杂度。独立的可持续发展报告可以灵活地呈现ESG信息，比如图片、表格、逻辑图等，但需要将ESG信息与公司战略和核心业务联系起来。综合报告是将ESG信息以综合方式呈现在年度报告中，JSE鼓励将ESG关键信息纳入综合报告。

7.ESG指引建议ESG报告参考GRI、IIRC、SASB、UNGP等框架

上述六家伙伴交易所对ESG报告框架并没有明确的要求，但对一些常用框架进行介绍。例如，LES和TSE都对上市公司提供广泛使用的框架以供参考，包括：全球报告倡议组织（GRI）、国际综合报告委员会（IIRC）、可持续发展会计准则委员会（SASB）、联合国全球契约（UNGP）、碳信息披露项目（CDP）等。

8.通过组织ESG培训、制定可持续发展指数等方式推进ESG指引实施

专业化的ESG培训一般主要面向董事和投资者，例如JSE与董事会协会合作，为打算在交替板Alt-X上市的小公司提供强制性董事培训，BSE也正在与全球以及印度合作伙伴一起为公司和投资者组织讲习班。LSE专门设立开放式访问技术平台ELITE Connect，使发行人能够及时展示公司故事和ESG活动。纳斯达克交易所则通过直接干预、被动教育、专家咨询、案例研究等方式，为上市公司提供实质性评估帮助。英国LSE和南非JSE已采用富时ESG评级程序，建立富时社会责任投资指数系列，印度BSE和NSE则采用S&P评价指数，营造责任投资氛围，推动ESG指引实施。

二、建议

基于上文分析，本文对我国加强上市公司ESG信息披露提出以下建议：

1.ESG信息披露的强制程度及适用范围应采取渐进式方针

ESG信息披露是否作为强制规則，取决于当地资本市场是否成熟、责任投资氛围是否浓厚、行业风险是否严重等因素。我国交易所可以分阶段性执行上市公司ESG信息披露要求，先从自愿披露开始，然后转向“不遵守即解释”或强制性披露。实施前期可对优秀的ESG信息披露企业进行奖励，实施后期则可以侧重于惩罚措施，对ESG信息披露质量低或存在误导性表述的企业施以惩罚。同时，考虑到信息披露主体的差异，可以对主板、创业板不同板块、不同行业提供补充指引，方便上市公司ESG信息披露更有针对性。

2.重视从战略和国际运营角度披露ESG管理实践信息

开展有效的ESG信息披露的前提是将ESG管理融入企业战略以及日常经营活动。交易所可以对ESG管理融入企业业务的优秀企业进行表彰，鼓励上市公司持续开展ESG管理。交易所可以鼓励和引导上市公司，尤其是跨国经营的上市公司，学习国际准则，披露内容更接近国际化要求，比如对性别平等、人权、生物多样性、供应链环境责任等信息进行重点披露，或将披露ESG信息、外部审验等作为治理要求。

3.充分阐释ESG指标的价值及衡量方式，重视披露形式的多元化

证券交易所除确定治理、环境和社会各个维度的具体指标外，还应该对具体指标的衡量方式和披露意义进行说明。通过对指标衡量方式的细化说明，上市公司能据此改善自身的ESG信息披露各个环节的问题。而对指标披露意义的说明，则能使上市公司了解到ESG信息披露对公司及利益相关方的好处，有ESG信息披露的动力。

证券交易所可以强制或鼓励上市公司通过多种渠道以多种形式进行ESG信息披露。公司可将ESG报告以子报告形式登载于年报，或者发布独立报告。ESG报告应登载在挂牌的交易所网站、公司官网上，并保证报告可以自由浏览甚至下载阅读。同时鼓励上市公司在官网和投资资讯网站上，设置公司ESG相关信息专栏，及时更新。

4.建立并持续完善ESG报告质量评估体系

随着投资者对ESG信息关注的不断深入，误导性ESG信息或严重遗漏等，可能直接影响投资者的合理决策。因而，证券监管机构及交易所需要制定统一的报告评估标准，对上市公司ESG报告质量进行评估。监督企业严把ESG报告质量关，为上市公司不断改进自身ESG披露水平提供参考依据，同时还能评估企业ESG信息披露水平的标准，奖优罚次，不断深化ESG指引实施。

5.构建ESG信息交流和培训平台，加强上市公司ESG能力建设

上市公司不清楚如何披露ESG信息，ESG内容、框架也在不断变化，阻碍ESG信息有效披露。交易所通过建立开放式的ESG信息交流和培训平台，促进上市公司及时掌握当前ESG信息披露要求，准确识别并与利益相关方交流，有助于形成ESG信息披露的市场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