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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误我

2018-02-14九唔识七

桃之夭夭A 2018年11期
关键词:媳妇儿

九唔识七

简介:若是有可能,玉卿卿才不想嫁给一个傻少爷。奈何身处乱世,她只是个戏子,纵使心比天高,也命比纸薄。所幸的是,那傻少爷杨九仁是这世上最疼她、爱她的人。

1. 傻丈夫 2.枕边话 3.回娘家 4.变故生 5.李九慈 6.诉衷肠 7.伤别离

1

玉卿卿坐在饭桌前眼观鼻,鼻观心,假设自己不开口说话,屋子里的气氛就能好些。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李兆祥的几房姨太太都是勾栏院出身,肚子早就饿了,此刻一个个愁眉苦脸,间或没好气地瞪玉卿卿一眼。而本就是草莽流寇出身的李兆祥即使穿着军装也难掩匪气,他一拍桌子,吼道:“少爷呢!”

本就胆战心惊的下人们这下更是一个个瑟瑟发抖,扑通一声全跪在地上。

“老爷,少爷一大早就跑出去了,我们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啊!”

“饭桶!老子每个月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们,就让你们伺候一个少爷都伺候不好。老子要你们有什么用?都给我拉出去剁碎了喂狗!”

下人中有个胆子大的,指着玉卿卿说道:“少爷走的时候,少奶奶是看见的。”

要不是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玉卿卿真是要撕了那小王八的嘴。

李兆祥“啧”了一声,看向她时的表情并没有缓和,反而更加嫌弃。只是大约是碍着宝贝儿子李九仁的面子,压着满腔怒火问道:“九仁去哪儿了?”

玉卿卿一板一眼、无悲无喜地答道:“不知道。”

李兆祥更气:“那可是你的丈夫!不知道,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他?!”

玉卿卿不说话了。

李兆祥咂着嘴,大约是想起玉卿卿算是他从戏园子强抢回来给自己儿子做老婆的,自己那个问题着实有些尴尬。

玉卿卿不咸不淡地补了句:“他不过只是出门几个小时而已,那么大个人,能出什么事?”

“浑账!”李兆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玉卿卿的鼻子骂道:“你不是不知道,他……”

玉卿卿冷眼看着李兆祥,眉眼中满是讥讽。她知道后半句话李兆祥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毕竟,没人愿意承认自己的儿子是个傻子。

“媳妇儿!媳妇儿,我回来了!”

玉卿卿一怔,余光中那个像个小炮仗似的人“咚”的一声撞进她的怀里。她堪堪扶住来人,那人便在她怀中抬起头望向她。

李九仁常年都是西瓜頭,配合着他脸上的憨厚笑容,让他看起来更添几分痴傻。

玉卿卿被那笑容晃花了眼,连忙将手从那上好的锦缎上撤下。可李九仁压根没发现她刻意表现出来的疏离,还揽着她的脖子,一个劲儿地往她肩膀上面蹭。

“媳妇儿,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想不想我?”

几个姨太太瞧见李九仁这痴样,交换了个眼色,见怪不怪地笑了起来。

李兆祥见了李九仁平安回家大喜,又不愿丢了身为一方统帅的面子,仍是敲了敲桌子,一脸严肃地说道:“胡闹!你这像什么样子,给我坐好!”

李九仁九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烧,烧坏了脑子,治好后便是小孩儿心性,再也没长大过。饶是如此,他到底也是畏惧威严凶猛的父亲。

李九仁撇着嘴坐好,眼睛却还依依不舍地往玉卿卿身上瞟。

李兆祥问:“去哪儿了?”

李九仁撇撇嘴巴,不敢说话。

李兆祥一拍桌子:“快说!不然不给饭吃!”

李九仁缩了缩脖子,这才慢吞吞地撩开衣裳,从厚厚的袄子里面拿出两块热腾腾的烧饼来。

他委屈巴巴地说道:“昨天媳妇儿说想吃城西王二麻子的烧饼,我今儿就给她买去了。”

玉卿卿一愣,感觉到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再次聚集在她身上。她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自己随便一句话竟然让李九仁如此放在心上,还巴巴儿地去买烧饼来逗她开心……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李九仁一眼,却无意间瞥见他白花花的肚皮上,有好大一块被烫红的痕迹。玉卿卿再看看那还冒着白烟儿的烧饼,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这一明白,她又觉得心里不怎么好受起来。

李兆祥看了看李九仁,又看了看玉卿卿,终是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嘀咕道:“臭小子,老子浑身上下那么多优点没学会,倒把怎么哄女人开心学了个通透。”

李九仁当然听不懂他爹的自恋,他虽然傻,却在某些方面特别聪明。他察觉到他爹不生气了,又听他爹招呼大家吃饭,忙揣着那两块烧饼塞进玉卿卿的手里,冲着她傻笑道:“媳妇儿,你趁热吃,好吃我再去给你买。”

玉卿卿捧着烧饼,只觉得自己的一双手都要跟着烧了起来。

2

入夜,洗好澡的玉卿卿回到房间,推开门便瞧见李九仁盘腿坐在床上,支着脑袋看她傻乐。

玉卿卿下意识地掖了掖领口,又把还沾着水汽的头发拢了拢。其实李九仁还是少年心性,并不懂得男女之间的那些事,但他毕竟年方二十五,模样俊俏,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他不通透,她却想要避嫌。

李九仁只知道她回来,自己更加开心,蹦跶着过去,拉着她到床上坐下。

玉卿卿故意离他远了些,冷冷淡淡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李九仁看不出她对他的冷漠疏离,依然是个不懂愁苦为何物的小傻子。他歪着脑袋看了她好一会儿,皱着眉道:“媳妇儿,你怎么又不把头发擦干?我爹说了,这很容易感冒的。”

见玉卿卿坐着不动,李九仁便去拿了条毛巾,一脸认真地为她擦起头发来。

李九仁人傻,但动作温柔又轻细,生怕弄疼了她。玉卿卿有点儿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半个人都靠在李九仁的怀里。

玉卿卿冷哼一声:“你爹懂得还挺多。”

李九仁摇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爹虽然有点儿凶,但他是好人。”

玉卿卿冷笑:“好人会强抢民女,逼良为娼?”

李九仁停下动作,不解地看着她。

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玉卿卿心底的怨怼不知怎么的一点儿都撒不出来。许是李九仁的心思太过纯粹善良,尽管知道他是害自己成为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但玉卿卿到底还是没办法责怪他。

把时间往回倒一点儿,玉卿卿还是个在戏园子里唱青衣的戏子。她最常唱的是《白蛇传》,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她也算是靠着白素贞这个角色攒了不少名气。

戏班子在四九城里落户后,慕名来看她的人不少,这其中便有一个李九仁。

因为李兆祥的缘故,四九城里谁也不敢惹这个傻少爷。还好李九仁只是孩子心智,算不上横行霸道,也没干什么坏事儿,老百姓倒也不怕这傻少爷,反倒把他当成是个笑话。

却没人想到,这傻子竟然也动了春心,一眼相上了她。

李兆祥给宝贝儿子找了多少姑娘他都看不上,最后把这傻子逼急了,竟然红着眼睛喊出“我媳妇儿是白娘子,你再逼我找妖魔鬼怪当媳妇儿我就跳金山寺”这样的痴话。

心疼儿子的李兆祥叹了口气,隔天就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去戏园子提亲。可那阵仗分明是告诉老班主,玉卿卿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嫁给一个傻子,玉卿卿自然是不肯的。但她是什么命,李九仁又是什么命,哪里有她肯不肯的份儿?老班主哭着求她,说玉老板,我这上下还有多少张嘴巴等着吃饭,您不能连累大家啊。

玉卿卿瞧清了人情冷暖,也没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性,就这样嫁进李家,当了个莫名其妙的少奶奶。不幸中的万幸,是李九仁从来都没有逼迫她什么。

现在想来,这场婚姻除了李九仁以外,恐怕没人是真正的高兴。

面前的李九仁打了个哈欠,明明困得不行,却还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她看。

玉卿卿的头发已经被他擦干,蓬松的发间散发着淡淡的玉兰香气。她被他瞧得无奈,道:“看够了就睡吧。”

李九仁立刻瞪着眼睛道:“看不够,看不够!媳妇儿最好看!”

玉卿卿觉得好笑,问道:“那你打算就这么看我一辈子?”

“一辈子!一辈子!”李九仁信誓旦旦。

玉卿卿叹了口气,问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李九仁歪着脑袋,好像又听不明白了。

玉卿卿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少爷,你别太信我,会吃亏的。”

李九仁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攥在掌心里。明明是肌肤相親,玉卿卿却并没有任何被轻薄的感觉,也许,这恰恰是因为李九仁天真无邪,心思纯良。

想她在江湖上漂泊的这些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人多了去了,偏偏只有一个李九仁,始终保留着纯真。

李九仁摸着她的手,心疼地说道:“媳妇儿手好凉。”

玉卿卿听他那委屈巴巴的语气觉得好笑,起了逗他的心思,故意问道:“那怎么办呢?”

李九仁想了想,忽然拉起她的手塞进自己的衣服里,紧紧地贴在胸膛上。他傻笑道:“给媳妇儿暖暖,就不凉啦!”

玉卿卿心中百感交集。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李九仁,犹豫再三,才轻声道:“少爷,我想唱戏。”

李九仁听后大喜,他也喜欢听她唱戏,可自打他把她娶回家以后,爹就不许玉卿卿抛头露面唱戏了。

“我我我……我给你搭个戏台子!现在就搭!”

李九仁说着,穿上鞋子就想往外跑。玉卿卿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一把手将他拉了回来。

她难得像现在这样,亲密地拉着李九仁的手,不再离他远远的,将他拒之门外。他太高兴了,高兴得让他看起来更傻了。

“媳妇儿……”

玉卿卿握着他的双手,柔声问道:“少爷,我带你去我第一次登台的地方看看,好不好?”

李九仁的眼睛登时放了光,把头点得和捣蒜一样。

3

李九仁不知从哪儿学来了新话,将此趟出行当成是陪玉卿卿回娘家。他似乎很喜欢“回娘家”这三个字,提前几天就让人开始准备礼物。玉卿卿见他那么雀跃开心,倒也由着他去了。

李兆祥本想派一队人跟着,可李九仁死活不肯,李兆祥只好作罢。

这日晌午,李九仁和玉卿卿用过了午膳之后便出发。李兆祥安排了个司机给他们开车,李九仁开心极了,抱着坐垫蹦蹦跳跳地走到车边,先钻进去把垫子铺在玉卿卿的座位上才让扶着玉卿卿上了车。

有三三两两路过帅府的路人见了,均是笑说李九仁人傻却懂得疼媳妇儿。

李九仁骄傲得像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又或许,他本来就是傻小子。

从北平到天津,驾车也不过只是数个小时的距离。偏生玉卿卿要带李九仁去的那个戏园子在古巷的尽头,车子开不进去。

玉卿卿让司机把车子停在路边,自己则牵着李九仁的手走进古巷。

李九仁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玉卿卿看他那模样觉得好笑,道:“我娘说了,要是一直不眨眼睛的话,眼珠子会掉下来,要瞎的。”

李九仁大惊失色,连忙眨眼睛,嘴里念叨着:“不能瞎,不能瞎,瞎了就看不见媳妇儿了!”

玉卿卿被他那模样逗得笑出声来。

李九仁顿时舍不得眨眼了,他怔怔地看着玉卿卿,本就白皙的脸上渐渐泛起红晕。他挠着头傻乐道:“媳妇儿,你以后能不能多笑笑。你笑起来的样子可好看啦!”

玉卿卿一怔,她匆忙低下头,将笑容收回的动作多少有些慌乱。她松了李九仁的手,兀自向前走去。李九仁不懂她为何心情大变,连忙追了上去。

“媳妇儿,媳妇儿,对不起。”

玉卿卿闷闷的:“对不起什么?”

李九仁挠挠头,老老实实地答道:“不知道。”

玉卿卿好气又好笑:“不知道你跟我道哪门子的歉?”

“媳妇儿不开心了,就要道歉。”李九仁想了想,补充道,“我想让媳妇儿开心,一直开心。”

玉卿卿又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这份款款深情了。

好不容易两人踏进园子,因为还没到戏点儿,所以园子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倒是那上了年纪的老班主正在摆放桌椅,又因为身子骨不灵活而一个踉跄。

玉卿卿赶忙上前扶住老班主,李九仁有样学样,把她和老班主一起搂进怀里。

老班主岁数大了,眼睛也不太好,他眯着眼睛看了玉卿卿好半天才把她认出来:“哎呀,是卿卿啊,你怎么回来啦?”

玉卿卿笑笑,温声道:“班主,我带了好些东西,等会儿搬进来给你。”

“好好。”老班主又朝她身后望了望,正好李九仁也探着脑袋看他。老班主咦了一声,想凑近道,“这不是……”

玉卿卿却堵住他的话,道:“您进去张罗吧,这儿的桌椅板凳我帮您摆。”

老班主的脑子到底不太清楚,被玉卿卿这么一打岔,话题就被带过了。他应了几声,步履蹒跚地回到后台。

玉卿卿叹了口气,适逢乱世,戏园子的生意也并不好做。老班主一把年纪竟然要亲自操持,可见这营生是有多艰难。

她回过头,发现李九仁嘟着嘴巴歪着脑袋看她。她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嘴巴,问道:“你又干吗不高兴?”

李九仁悻悻地说道:“媳妇儿没这样对我说过话。”

玉卿卿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李九仁居然吃醋了!想不到这傻子醋意这么大。玉卿卿说道:“你想什么呢?如果当年没有老班主给我一口饭吃,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玉卿卿有些恍惚,那些属于过去的回忆纷纷扰扰地向她涌来,她好像看见当年的自己,那个梳着两个羊角辫儿的小姑娘,只穿着薄薄的单衣站在寒风里。要不是有个人朝她走过来,递给她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也许她早就死在了那里。

“媳妇儿,媳妇儿!”

等玉卿卿回过神来,才发现李九仁一脸害怕地抱着自己,拼命地抚着她的后背,似乎是在讨好安慰她。

李九仁的碎碎念听起来有些可笑,但那些喷洒在她耳根脖颈的呼吸又是那么灼热。李九仁说:“媳妇儿别怕,不开心的都过去了,我保护你,我保护你。”

玉卿卿一时有些哽咽,她对李九仁说道:“少爷,我唱戏给你听吧。”

李九仁立刻高兴了起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像那些烦恼霎时间就能烟消云散。

玉卿卿换了行头,又化了妆容,再出来时,可不就是那情深义重的白娘子。她唱《断桥初遇》,白素贞寻觅千年才找到了她的许官人,可那边许仙却不知,这如花似玉的美人藏起了自己真正的身份,织就了一张天长地久的网。

台上的许官人甘愿沉沦其中,台下的李九仁又何尝不是呢?

玉卿卿心中一颤,一个音唱劈了,可眼里心里都只有她的李九仁,根本没有在意到这小小的变故。

4

傍晚时分,司机催二人回程,说是临行前李兆祥吩咐过,一定要在入夜前回家。

李九仁还有些恋恋不舍,玉卿卿却是沉默着应了。

车子驶出天津没多久,李九仁从怀里变魔术似的掏出好几个小布兜,打开一看,什么果脯干货、大枣、龙眼一应俱全。李九仁把那些吃食儿整整齐齐地摆好,献宝似的扯着玉卿卿的袖子,眨着一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问道:“媳妇儿,你想吃哪个?”

从出城以后玉卿卿就一直心不在焉,她扭头望向窗外,就是不肯给李九仁一个正脸。

“你自己吃吧。”

李九仁愣头愣脑的,揉了揉干瘪的肚子,摇摇头道:“不吃了。”

玉卿卿听他语气恹恹,终于扭过头来,无奈地问道:“怎么不吃了?这不都是你最喜欢吃的吗?”

“媳妇儿不吃,我也不吃。”李九仁认真地说道,“这都是给媳妇儿的。”

玉卿卿咬着唇,神色复杂地看着李九仁。

“少爷……”

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砰”几声,四辆黑车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开来,撞上了他们的车子。激烈的冲撞中,李九仁怀中的小零嘴撒了一地。此刻他却也顾不上那些了,扭过身子抱住玉卿卿,想用自己的身体帮她缓解撞击力带来的伤害。

好不容易车子停稳,司机一看情况不对,正要拔枪,又听几声枪响,从黑车里钻出几个人抬手开枪,顷刻间了结了司机的性命。

那些人来势汹汹地将车子围了起来,目露凶光。

玉卿卿只觉得手腕被人捏得生疼,原来是李九仁紧紧地抓着她。他的眼中流露着恐惧,可还是勇敢地把她护在身后。

“媳妇儿,别、别怕……”

这傻子,明明自己正在因害怕而颤抖,却还能想起来保护她。

玉卿卿反手握住李九仁,试图将自己的溫度传递给他。

他们被用枪逼着走下了车,对方并没有要杀害他们的意思,但显然也并不打算放他们走。正在这时,一辆黑车缓缓驶来,车门打开后,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男人的年纪和李兆祥差不多,可目光阴鸷,眼角的刀疤让他周身散发着凶猛的戾气。

男人走到李九仁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果然是一模一样。”

李九仁却像个奓了毛的小兽,在他靠近前的那一刻挡在玉卿卿面前,大声道:“你……你是谁!不许你……不许你靠近我媳妇儿!”

男人嗤笑一声,慢慢说道:“一个傻子竟然懂得疼人。傻子,你听好,我叫冯阔春,是你老子的死对头。”

李九仁歪着脑袋,显然是有些不解。

冯阔春却不再废话,朝手下点了点头,他们立刻将李九仁五花大绑,迫使他和玉卿卿分开。

李九仁这才慌了,他努力地向玉卿卿伸出手,哆嗦着喊她:“媳妇儿!”

玉卿卿不忍,想去拉李九仁的手,却被冯阔春一巴掌扇在脸上,即刻跪倒在地。

李九仁像疯了一样地挣扎起来,他手脚并用,恨不得和冯阔春同归于尽:“你打我媳妇儿!我杀了你!杀了你!”

冯阔春却对他的愤怒视若无睹,他一把揪起地上的玉卿卿,将她提到眼前,阴沉地说道:“回去告诉李兆祥,想让他儿子活命,就乖乖撤出北平城。否则……”

剩下的话,冯阔春没有说完,实际上也不用说完。他毫不怜香惜玉地将玉卿卿扔回地上,带着手下和李九仁走远。

可怜李九仁还在挣扎,细皮嫩肉很快被粗糙的麻绳磨出了血,也破了皮。但他仿佛也不知道疼,而是一颗心都放在玉卿卿的身上:

“媳妇儿!媳妇儿!”

那一声声呼喊犹如一把锤子,一下下地敲打在玉卿卿的心上,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九仁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玉卿卿跌坐在地,似乎是在消化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又似乎是被人抽去了魂儿。

一身狼狈的玉卿卿跌跌撞撞地回了李府,冷静地将发生的种种都告诉了李兆祥。李兆祥急火攻心,竟然生生吐出一口老血,把那些姨太太急得花容失色。

玉卿卿站在一旁,却荒谬地觉得这一切好像都和她没有关系。

5

顾念着李九仁安全的李兆祥最终还是决定,答应冯阔春的要求,撤出北平城。

换人这日,李兆祥按照冯阔春的要求,遣自己的部队先行出城数十里,只带亲眷来接李九仁。李兆祥带着玉卿卿等到晌午,几辆黑车才缓缓开到他们面前停下。

两个士兵押解着李九仁下了车。他们用力地往前一推,李九仁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儿子!”李兆祥心疼不已,连忙想迎上去,却不想一个人影从他面前闪过——平常对李九仁不冷不热的玉卿卿,居然抢在他前面朝李九仁跑去。

玉卿卿快步扶起地上的李九仁。

李九仁抬起头来看她。

玉卿卿心中一颤,她的手指死死地抠着他的胳膊,张着嘴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李兆祥这时已经小跑过来,他关切地问道:“儿子,你没事儿……”

枪响!

李兆祥难以置信地低下头,他的腹部多出一个弹孔,大片殷红的血弥漫开来。而李九仁的手中,握着一把精巧的手枪。

“九仁……”李兆祥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被自己的儿子拔枪相向。

“怎么你的儿子只有李九仁一个吗?”

“李九仁”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李兆祥,脸上没有了痴傻。

“你……你是……”李兆祥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我是李九慈,你的二儿子。”李九慈靠近李兆祥的耳边,低声说道,“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会带着你的部队和冯阔春合作。我会向你证明,我比那个傻子要强得多。”

一代枭雄李兆祥就这样闭上了眼睛,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李九慈的脸上终于闪过大仇得报的得意,他转向跌坐在一旁的玉卿卿时,表情终于稍有和缓。他朝她伸出手,道:“卿卿,这次多亏有你。”

玉卿卿看着那只纤长白皙的手,犹如在看一个陌生人。她沉默着避开了李九慈的手,轻声问道:“你可知道,卿卿是夫妻间的爱称?你别这么叫我,我听着别扭。”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面露疲惫之色。仿佛方才那一场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李九慈却笑道:“怎么,你真把那傻子当成是丈夫了?”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道,“不过,就算你还把他当丈夫,他也不会再把你当成是卿卿了。别忘了,从一开始你就在骗他。而现在,你是杀死他爹的帮凶。”

玉卿卿攥紧藏在袖中的手,冷声道:“哪来那么多废话?你走不走?这里血腥气太重,我不想待着了。”

有部下来问李九慈要如何处理李兆祥的尸体,玉卿卿抢在李九慈之前答道:“他恶贯满盈,就让他暴尸荒野,等野狗啃了他的躯体,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李九慈满意地点点头,让部下就按照玉卿卿说的去办。他拥着玉卿卿带她离去,戏谑着说道:“卿卿,你到底是娘一手教出来的。难怪她一直说,你比我狠……”

玉卿卿跟随李九慈回到冯阔春的府邸,冯阔春还在因为剿降了李兆祥的小半部众势力而开心不已。

冯阔春道:“那些人不过都是残兵败将,李兆祥不在,他们一个个缴械投降,老子这次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大喜,动作便轻薄了起来,粗糙的大手抚摸上了玉卿卿的脸,“你这小丫头倒有两把刷子,上次我打疼了你,你可别见怪。”

玉卿卿不着痕迹地避开冯阔春的手,扭头问李九慈:“我的房间在哪儿,我要去沐浴休息。”

李九慈只好一脸无奈地给她指了个方向。玉卿卿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状似不经意地说道:“等会儿带我去见李九仁。”

她顿了顿,像是安抚李九慈,又像是宽慰自己,低声道:“是死是活,总要有个了斷。”

6

换上一身新衣服的玉卿卿跟在李九慈的身后,任他打开小黑屋的门。

这里暗无天日,只有当开门时,光线才闯进房间里。

玉卿卿一眼看见蜷缩在角落里的李九仁,几日不见,他瘦了一大圈,再不是平日里那个富态的白面馒头。

李九仁慢慢地抬起头来,强烈的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睛。等他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看见玉卿卿的时候,一直没有生气的人好像突然复活了!

“媳妇儿!”李九仁大叫一声,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却又虚弱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玉卿卿眼尖,看见他溃烂的伤口,还有被铁链拴住的四肢。

“媳妇儿……她可不是你的媳妇儿。”李九慈笑着打断了李九仁的话,他走到李九仁面前,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李九仁便捂着肚子,弯腰咳嗽起来。

玉卿卿握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疼痛感提醒着她一定要保持冷静。

李九仁痛苦地抬起头,那双澄净的眼睛里透着绝望,他艰难而执着地向玉卿卿求证:“媳妇儿,他们说,他们说爹死了,他们是骗我的,对不对?爹还在家里,等我们吃饭,对不对?”

玉卿卿闭了闭眼睛,她在李九仁面前蹲下,轻声道:“他们没骗你,骗你的人是我。”

李九仁怔怔地看着她,玉卿卿避开了他的视线。这傻子,竟然心思纯良到连苛责都不会。

玉卿卿说:“李九仁,我是你娘收养的义女,我接近你,不过是为了替她报仇。”

如果可以的话,玉卿卿真的很想忘记,但是她不行,所以她得带着那些仇恨,度过残生。

事实上,在她小的时候,给了她一个热包子、又送她去老班主那儿的人是李九仁和李九慈的娘——玉三娘。

玉三娘见她孤苦无依,便收了她做义女,也因此认识了小她三岁的李九慈。她将玉三娘当恩人那样侍奉着,玉三娘却在她十四岁那年患上恶疾。在玉三娘离世之前,她给她讲了一个有关仇恨的故事。

故事里,李兆祥见异思迁、心狠手辣。他想将她和两个刚咿呀学语的孩子扔下井淹死。多得她拼死才救回了李九慈,逃出了李兆祥的魔爪。她好不容易将李九慈养大,为的就是要向李兆祥报仇。

玉三娘对她说:“卿卿,从今以后,你一定要帮着九慈,否则,你就是忘恩负义,我在九泉之下绝不原谅你!”

对于如何报仇,李九慈有着周密的计划——他竟然主动找上了冯阔春,利用双生子这点说服了这位李兆祥的老对头,和他达成协议;跟着,他将玉卿卿安插到李兆祥身边做眼线,为的就是骗取李家人的信任。

玉卿卿说到这里,顿了顿,道:“这项任务,我完成得很好。李家上上下下都被我骗得团团转,尤其是你,李九仁。”

李九仁看着玉卿卿,嘴巴张张合合,未语泪先流。

“说要带你回娘家,也是假的。不过只把你骗出来,让冯阔春有机会掳走你,用来要挟李兆祥罢了。”玉卿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现在,李兆祥已经死了,我帮干娘报了仇,便没什么必要再瞒着你了。”

“爹不是坏人……爹不是坏人……”李九仁喃喃自语。

李九慈冷笑道:“在你看来,他当然不是坏人,他那么疼你。哼,李九仁,我和你一胎同胞,凭什么你就有这么好的福气?你明明是个傻子,却使得李兆祥性情大变,对你百般疼爱;你凭什么从小锦衣玉食,而我却是在阴暗和仇恨中长大?”

李九仁却对李九慈的质问置若罔闻,他看着玉卿卿,语无伦次地说道:“媳妇儿……媳妇儿不是坏人。”

玉卿卿不忍再看下去,她别过头不再看他,轻声道:“李九仁,我念在你对我一片真心,三日后,我最后请你听一场戏。戏终人散,你去给李兆祥作伴吧。”

说罢,玉卿卿起身离去,将李九仁的呼声抛之脑后。

李九慈笑她多此一举,玉卿卿却说,干娘没有说过要杀李九仁,是你嫉妒他拥有你没有的一切,才要对他动手。你决定好的事儿,我改变不了。但只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死前留些尊严。他要什么,都满足他吧。

李九慈冷哼一声,到底没有拒绝。

7

玉卿卿斜倚在窗边,窗外人声鼎沸,原来是冯阔春为了庆贺自己入驻北平城而大摆宴席,顺便请客人听戏。

他听的这折戏,自然是玉卿卿唱的,白娘子和许仙的《断桥重聚》。

玉卿卿关上窗户,将那些喧嚣吵闹的人声隔绝在外。她觉得烦,这出戏,本来也不是唱给他们听的。

窗户关好的时候,门开了。冯阔春的部下带着神情恍惚的李九仁走了进来。玉卿卿挥挥手,他们便退下了。

她和李九仁相对而站,李九仁就是不肯开口说话。

玉卿卿只好走上前,问道:“听他们说,你想见我?”

李九仁点点头,道:“我想,我想帮媳妇儿画眉。”

玉卿卿一怔,只觉得心里百感交集,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手紧紧攥住撕扯,疼痛难当。她失声问道:“你不恨我?”

李九仁茫然地看着玉卿卿,玉卿卿却如鲠在喉。

这傻子的心性,从来都不能以正常人的想法去衡量。他不懂得恨为何物,也丝毫不在意。又或者是说,他对爱恨有着自己的释怀和理解。

他人傻,心却不傻。他的通透,足以让许多人都为之羞愧汗颜。

李九仁傻乎乎地说道:“我死了,就能去陪爹了。死之前,我想给媳妇儿画眉。”他低下头,有些难过地笑道,“话本里说,丈夫都是要给媳妇儿画眉的。可是媳妇儿不让我靠近,我还没给媳妇儿画过眉呢。”

玉卿卿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心酸被人看出。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牵着李九仁的手,来到妆台前坐下。她拿起一根眉笔,塞进李九仁的手里,问道:“那你会画眉吗?少爷?”

见李九仁摇头,玉卿卿便将他的手拉到自己的面前。

镜中,她好像依偎在李九仁的怀里,而李九仁正把着她的手,在她的牵引下一下一下地勾勒着她的眉毛。

古人常说,举案齐眉,也不过如此。

李九仁的动作万分珍惜,好像真把她當成是个什么宝贝儿,万般的小心呵护着。一双柳叶眉很快在玉卿卿的脸上成了形。她扭头看李九仁,傻子傻笑道:“媳妇儿真好看。”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眉笔,有些局促地将手放在衣服上蹭了蹭,讪笑着道:“眉画好了,我该走了。”

“少爷!”玉卿卿忽然按住了他的手。

李九仁不解地看着她。

玉卿卿忽然勾唇一笑,温柔如水却又满含着情意。她问:“你想不想,和我做真正的夫妻?”

不等李九仁回话,玉卿卿闭上眼睛,朝李九仁的嘴巴吻了上去。她吻得大胆勇敢,素手撩开了男人身上的衣裳,小心避过那些伤口,朝更深的地方探去。

李九仁的脸涨得通红,可竟也懂得遵循本能,回应着玉卿卿的吻。

她拉他到床上躺下,半坐在他的身上,怔怔地看着他。李九仁有些害羞,紧紧地拉着她的裙角,喊她:“媳妇儿……”

玉卿卿便如大梦初醒,微笑着俯下身子,双手撑在他脑袋两侧,喊道:“相公。”

李九仁被这一声唤得更痴了。

“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李九仁憋了半晌,才道:“喜欢就是喜欢,哪里有缘由呢?”

玉卿卿一怔,忽然笑了起来。是啊,李九仁说得对,他们总爱追究爱恨的原因,但事实上,一切其实本如李九仁说的这样——这世上的一切,哪有那么多缘由?

玉卿卿吻他的额头,道:“相公,你要长命百岁,福寿康安。”

李九仁扶着她的腰,却不无沮丧地想到,听完了戏,他就要死了,恐怕这一点永远都没办法帮玉卿卿办到了。

……

一个小时后,有人来通知玉卿卿上台。她扭头看向躺在床上昏睡的人,一颗一颗地扣上扣子,向门外走去。

她踩着鼓点儿登了台,看那台下坐满了人。冯阔春和他的宾客们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唯有李九慈正在四处找什么。

玉卿卿当然知道他是在找李九仁,可她已经亮了嗓子开唱。

她唱白素贞和许仙断桥重逢,那负心汉懊悔自己错信法海老秃驴,误会了白素贞对自己的心意。

玉卿卿想,这世上若是有后悔药就好了,可以让人从来一次。

正在这时,只听“砰砰”几声枪响,小小的庭院被人冲开,为首的那个,正是李兆祥!

台下立刻乱成一团,冯阔春被打得始料不及,想要纠集部众,却发现之前俘获的李兆祥的人手都倒戈相向。再加上他放松了警惕,根本没有安排多少兵力在府邸周围,很快就死于李兆祥的枪下。

玉卿卿站在台上,冷眼看着脚下的一切。

李兆祥直直朝玉卿卿本来,问道:“九仁呢?”

“在我的房里,我在他的茶水里下了安眠药,他睡得正香。”她顿了顿,看着李兆祥脸上沾着的鲜血道,“你擦了脸再去见他,别让他瞧见这血腥气。”

李兆祥慌忙应了,先去救他宝贝儿子。

“玉!卿!卿!”

玉卿卿回过头,看见双目赤红的李九慈。他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背叛了我娘!背叛了我!”

玉卿卿摇摇头,道:“是干娘骗了我们。”

原来,当年的故事并不如玉三娘所说。相反,李兆祥待玉三娘极好。只可惜,玉三娘爱的不是他。她爱上了李兆祥的副官并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只是那副官不久之后便战死沙场。玉三娘认定是李兆祥对情郎下了杀手,发誓要为情郎报仇。她本是要带着两个儿子一起逃离李家,却在那时发现大儿子李九仁是个智障。玉三娘不想被李九仁连累,便狠心将他留下。

“所以,不是干娘拼死救下了你,而是她抛弃了李九仁。因为她知道,一个傻子没有办法帮她报仇,所以她选择了你。”

“不可能……不可能!”李九慈不敢相信,支撑他活到现在的仇恨竟然只是一场谎言,他像疯了一般咆哮着。

李兆祥说,其实他早知玉三娘和副官有染,不过是太爱她,舍不得放她走,才愿意睁只眼闭只眼。副官的死纯属意外;他还说,他早就知道李九仁并非他的亲生儿子,不过是爱极了玉三娘,才甘愿待他视如己出。

最后,李兆祥说,其实他刚看见玉卿卿的时候就大致猜到了她的身份,因为玉三娘也是唱青衣出身的。他那时告诫过李九仁,让他离玉卿卿远一点,否则玉卿卿迟早会害了他。

李九仁却说:“媳妇儿就是媳妇儿,我爱她,她不是坏人。”

这一切,都是在李九仁被抓后,李兆祥跟她摊牌告诉她的。

玉卿卿大为震惊,也正是在那时,她和李兆祥商量了一个釜底抽薪的计策:她和李兆祥单刀赴会,让李兆祥假死于李九慈之手,使冯阔春放松警惕。那日她让李九慈不要处理李兆祥的尸身,就是为了让他提前安排的手下有机会将他救走。而她,则继续留在冯阔春和李九慈的身边,想办法将李九仁救出来。

一片兵荒马乱中,还在昏睡中的李九仁已经被李兆祥救了出来。这一幕却深深刺激了李九慈,他像疯了一样拔出枪,对准李九仁的眉心,扣动了扳机。

枪响之后,倒在枪下的却是玉卿卿。

她替李九仁挡了这一枪,大片的鲜血在她的胸口绽放,宛若开出一朵狰狞鲜艳的花。

李兆祥的部下立刻将李九慈扣下,李兆祥扶着李九仁跑到玉卿卿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李九慈疯狂地怒吼。

玉卿卿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她扭头看着还在熟睡中的李九仁,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他是我丈夫,我得护着他。”玉卿卿气若游丝地说道,“我对干娘发过誓,如若忘恩负义,必将身首异处,不得好死。这是,我的报应。”

她费力地将自己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把上面的血迹擦干了,才敢去牵李九仁的手。

她对李兆祥说道:“他醒了,若是问起我,就告诉他,我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他想见到我,就得好好活着,直到寿终正寝。”

接连受到重创的李九慈已经疯了,他双眼赤红,笑出了泪。

“玉卿卿,你居然爱上了一个傻子,哈哈,哈哈哈!”

玉卿卿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眼中有泪,却说道:“胡说,我才不爱他。”

尾声

玉卿卿奉着干娘的意思来到北平城时,正值酷暑。好不容易依托著老班主的关系在这里找了个戏园子,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等李家父子上钩。

那时李九仁在台下,看着台上的玉卿卿衣袂翩跹,愣是看傻了眼。那之后,他一连三个月坐在头排的位置,一箱箱往台上扔他的宝贝。

要说那宝贝若是真金白银还就算了,偏偏还不是,都是李九仁心爱的小玩意儿,什么五芳斋的糖糕、泥人张的孙悟空、拐子李的风筝……久而久之,又有更多人来看李九仁这个笑话。

那会儿,李九仁每天定点定时往后台跑。可他明明喜欢极了玉卿卿,也不敢上前同她说话,每天只敢站在帘子外面,透过缝隙去看上妆、卸妆的玉卿卿。

有时玉卿卿掀帘子走出来,他便会闷着头往玉卿卿手里塞点什么吃食儿,然后红着脸跑走。

有一次玉卿卿着实口渴,便喝了他送来的吉祥斋的酸梅汁,当真是生津止渴,齿颊留香。她的心情没来由的大好,见李九仁还躲在门帘子后面,便起了想要逗弄他的意思。

她招招手,把那傻子唤了进来。李九仁期期艾艾的,还没说话,脸先红了个大半。

玉卿卿问:“这是你给我买的呀?”

李九仁点点头。

“我很喜欢,谢谢你。”

李九仁听后大喜,挠着头发憨笑两声,傻乎乎地问道:“那你,那你喜不喜欢我呀?”

那时玉卿卿面上一红,拿眼睛瞪他,说出来的话里却藏着口是心非的娇嗔:

“胡说,我才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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