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果子

一

一条小河穿过村子，两岸坡地长满桃树，三月里桃花开了，艳艳的映红了山水，这条小河就叫了桃花河，这个村子就叫了桃花村。桃花河有一种鱼，在桃花盛开时交配产卵，村民们就叫了这种鱼桃花鱼。

柳叶儿生在三月，正是艳阳高照桃花齐放，奶奶和爸妈就叫她桃花妹。

桃花妹快五岁了，要奶奶给她摘桃花，还要奶奶给她抓桃花鱼。

过完大年，村子里下了几场小雨，放晴后，接连是十多个艳阳天。季节还在农历二月，满山的桃树便爆芽了，一朵朵正含苞待放。奶奶拉着桃花妹，来到屋后坡地摘了几枝回家。堂屋角落放着两个饮料瓶，那是妈妈吃村长生日酒捎回的，正好排上了用场。奶奶灌上大半瓶淡盐水，把桃枝插了进去。桃花妹说，好看，好看，一边拍着手。奶奶说，桃花妹才好看。两天后，瓶子里的桃花绽放了，开得水灵灵红艳艳，把灰蒙蒙的墙壁也照亮了，守在旁边的桃花妹，一双大眼睛闪动着，那张小圆脸比桃花还要艳丽。

桃花妹生日这天，吃过大早饭，妈妈约上爸爸去老场上赶集。从桃花村到老场上，弯弯曲曲的山道得走二十里，桃花妹要撵路，妈妈不要她去。桃花妹瞪妈妈一眼，“哇”一声哭了。妈妈蹲下来，在桃花妹脸上亲一口。妈妈说，桃花妹不哭，爸爸妈妈赶场，是买大蛋糕哩。桃花妹五岁了，还没吃过生日蛋糕。奶奶说过，白白的大蛋糕，松松的软软的比蜂蜜还要甜。桃花妹笑了，闪着泪花的双眼亮亮的，她对妈妈说，拉钩，骗人是小狗。奶奶也笑了，奶奶说，桃花妹是小狗，要乱咬人哟。“汪汪”，“汪汪汪”，桃花妹当真装小狗。

赶快跑，妈妈拉着爸爸跳出大门。

二

太阳出来了，照得村子暖暖的，坡上的桃花红了一片。桃花妹拉着奶奶，要去桃花河抓桃花鱼，养在院子那口石缸里。桃花妹说，奶奶，我要天天看桃花鱼。奶奶没有马上答应，桃花妹不高兴了，两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奶奶心疼了，拉过桃花妹。奶奶说，桃花妹不哭，煮上腊肉就去桃花河。

太阳当顶，奶奶拿上一个撮箕，提了一只胶桶出门了，桃花妹紧紧跟在后面。桃花河在村外几百米远，几分钟就到了。奶奶顺着河边走了一段，找一处浅滩停下来。正午的阳光分外灿烂，两岸的桃花更见妖娆，水底游来游去的桃花鱼，搅动起一河的银光闪闪。桃花妹跳起来！她大声喊，奶奶，快抓呀！桃花妹的喊声，惊起桃林中一群麻雀飞过河去，“叽叽喳喳”的鸟叫扑腾起满山的喧闹。

奶奶挽起裤腿，端上撮箕趟进河里，有几条桃花鱼游上水面，站在岸边的桃花妹看见了，“嗵”地跳了下去。奶奶听到背后响声，回头一看，桃花妹已经被一个浪花淹没。奶奶魂都吓没了，不顾一切扑上去，从河里抱起桃花妹爬上岸，踉踉跄跄一口气奔回家里。

天快黑了，爸爸妈妈才回来。得知桃花妹落水一事，妈妈责怪奶奶，爸爸也责怪奶奶。他们说，桃花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真是老糊涂了。还说，你满意了，桃花妹冻病了，连生日蛋糕也吃不下，你当奶奶的心里好受了。最后一句，妈妈是威胁。妈妈说，桃花妹有个好歹，你有几条老命换得回来。奶奶自知理亏，一直低着头不吭声，任妈妈爸爸把她当娃娃一样数落。奶奶一边听着，一边大把抹眼泪。

做了一桌子饭菜，大家都没心思吃，不等天黑透，各回各的房间睡下了。到了半夜，桃花妹发起高烧，浑身烫得好似一盆火，呼吸也急促起来，胸口扇得像起伏的大海。妈妈吓得放声号啕，奶奶和爸爸披上衣服冲进里屋，村子里的狗一片声狂叫开来。立在旁边的爸爸不知所措，奶奶狠劲跺一下脚，吼道，快送镇医院。爸爸这才回过神，从床上抱起桃花妹，妈妈抓上手电筒，奶奶猛然拉开房门，他们一头跌进黑夜里。

桃花妹住了五天医院，一共花去八千多元。妈妈找村长借了五千元，口口声声说，年底卖了过年猪一定还。村长的钱不是好借的。妈妈找到村长，他先说没钱，借几百元还差不多。妈妈说，村长办一场生日酒花几万元，没钱骗鬼么？村长抿嘴笑了，勾着眼睛看着妈妈。妈妈很好看，嫁来桃花村那天，村里的汉子全跑来看她，闹得女人们不住声骂自家男人下贱。村长见妈妈没吭声，又说了，借钱可以，拿啥子谢我。妈妈接过话，不是医治桃花妹，才懒得求你，保证年底还钱，一分不会少。村长拍一下手，说话可要算数？年底还不上钱，你陪我睡一觉。妈妈有些气了，呸！你做梦。妈妈转身要走，村长忙说，该打嘴巴，开玩笑呢。村长掏出皮包，数了五千元拍在妈妈手里。

不觉间，日子进了腊月。下过第一场雪，满山的一片白茫茫，桃花河结上一层薄冰，过年的味道渐渐浓了。开始杀年猪，家家户户喜气洋洋，猪肉炒蒜苗的香味弥漫村子。只有桃花妹一家冷冷清清，那头五百多斤重的大肥猪卖给村长抵了债，算下来还差几十元。村长摆摆手，大声说，乡里乡亲的，算了。桃花妹要看杀年猪，妈妈不准她去。杀不上年猪，妈妈心情很不好，她认为这是一件丢人的事，在村人们面前挺不起腰杆。桃花妹哭着找奶奶，奶奶答应带她去瞧热闹。奶奶想，看人家杀年猪，沾一点过年的喜气也好。奶奶拉着桃花妹正要出门，妈妈甩过来一句话，都是你害的，还有脸去显摆。自从桃花妹落水过后，妈妈总是不给奶奶好脸色。

奶奶嘆一口气，弯下腰搂着桃花妹，小声说，明年奶奶喂两头大壮猪，杀给桃花妹看个够。奶奶真好，桃花妹笑了。奶奶背过身去，两串泪水滚出眼眶滴落下地。

大年三十的团年饭，因为没杀年猪缺了几样菜，肝腰合炒、红烧肥肠、凉拌猪舌，都是桃花妹爱吃的。妈妈又旧话重提，盯着奶奶说，看你干的好事，一头大肥猪活生生抵给了村长，弄得年饭上缺东少西，一年起早贪黑算白忙活了。大过年的，妈妈说出这种话，那是一把尖刀刺入奶奶心脏。刚才，奶奶还在跟桃花妹逗乐子，一家人有说有笑，骤然间风云突变。奶奶沉下脸！奶奶说，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我给你下跪么？爸爸也觉得妈妈过分了，他说，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就此打住，以后不准再提了。妈妈接过话，偏要说，我就要说，做错事还有理了。奶奶站起身就要下跪，爸爸赶紧拉住她。妈妈也站了起来，爸爸走过去，抬手扇了妈妈一耳光，“啪”的清脆声响彻屋子。妈妈愣了！过了几分钟，妈妈撞开房门朝娘家方向跑去。奶奶喊，快去追回来。爸爸不去追，反而坐下来。爸爸说，不管她，我们自己吃。桃花妹吓得紧紧抱住奶奶，想哭又不敢哭。奶奶说，还有心思吃得下饭么。endprint

三

正月初二，爸爸去拜新年，没把妈妈接回来。妈妈还在生爸爸的气，他们经常吵吵闹闹，但爸爸打妈妈是第一回，妈妈说啥也不回家。正月初五，妈妈捎来一个口信，她外出打工了。

妈妈这一去杳无音信，直到新的一年来了，她才打回一个电话。电话打在村长家，全村只有村长装了电话。村长传话给奶奶，要桃花妹听话，要好好读书，长大了考大学。腊月二十八，爸爸收到妈妈汇来的一万元。

过了正月初三，奶奶就催爸爸出门。奶奶说，她没忘桃花妹，她还惦记着这个家，你得赶快去找她。奶奶还说，打工比种庄稼强，你们又能在一起，这是天大的好事。爸爸有些担心家里。奶奶又说，我不老，还有一把子力气，地头家里能忙活下来，也不会让桃花妹饿着冻着。

爸爸是初六走的。爸爸说，出远门得讨一个吉利日子，初六是六六大顺。爸爸去了东莞市，妈妈在那里打工。家里就留下奶奶，奶奶陪着桃花妹。

爸爸也走了，桃花妹更想妈妈，尤其是在夜晚。

妈妈在家时，桃花妹同妈妈睡。妈妈是高中生，会讲好多故事。妈妈讲白雪公主、青蛙王子、卖火柴的小女孩、海的女儿、丑小鸭，还讲长篇故事《一千零一夜》……每回，讲完故事，妈妈都要提到首都北京，说起天安门广场的红旗，妈妈脸上充满了一种向往。妈妈说，桃花妹好好读书，将来考大学到北京去。妈妈的故事讲不完，桃花妹听故事听不够。听着，听着，她睡着了，细细的酣声中，她做梦了。梦中，她长上了翅膀，飞呀，飞呀，飞出了大山飞过了长江，飞到了北京。她站在高高的天安门城楼，看见了广场上空“哗哗”飘扬的五星红旗。桃花妹笑醒过来，要妈妈带她上北京。妈妈拍着她的小手，脸上也堆满了笑。妈妈说，等她上学考了双百分，就送她参加夏令营，坐飞机飞去北京。

桃花妹跟奶奶睡，奶奶也讲故事。奶奶讲，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桃花妹嘟着小嘴，她不高兴了，她听烦了。但是，奶奶只会讲和尚的故事。

桃花妹想妈妈，桃花妹也想爸爸。

桃花河右岸有一处荒坡，长满了青青的翠草，到了五月开出星星一样多的花朵，成群的蝴蝶飞了来，在花草中忙忙碌碌。桃花妹三岁这年，爸爸背着她来到这里。爸爸采了许多野花，编织了两个花环，一顶戴在了她头上，一顶拿回家给了妈妈。爸爸还做了一根竹网，网了各种各样的蝴蝶，夹在一本厚厚的书里。这本书是桃花妹自己烧了。那是第二年的端午节，奶奶在院子里烧腊肉，油助火势，柴火旺得呼呼生风，烧焦的猪皮味道飘满院子。桃花妹抱着书本跑过来，她要给奶奶看书中的蝴蝶，一失手，书本掉进火堆里，“突”地腾起一股烈焰，书本和蝴蝶化为一阵青烟，被风夹裹着升上了天空。桃花妹“呜呜呜”哭了，奶奶劝不住。直到爸爸回来，答应明年带她去网好多的蝴蝶，重新做一本更厚的标本，桃花妹才收住了泪水。谁会想到呢？爸爸的许愿落空了。年底，村长在这片坡地建起了养鸡场。

为了减轻桃花妹的想念，奶奶在她面前强装笑脸。奶奶给她唱儿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奶奶同她拉钩：三月桃花开了，我们去抓桃花鱼。奶奶向她保证：到了过年，爸爸妈妈一定回来。

四

不知不觉，美丽的三月又到了。

奶奶忙了起来，她去坡上采回一大抱桃花，找来一堆大大小小的瓶子插上，整座房屋都让桃花照亮了。奶奶还跑到桃花河边，花了一晌午功夫，抓到十二条小桃花鱼，放养在院子屋檐下的水缸里。一院子金色的阳光，一屋子火红的桃花，一水缸斑斓的花鱼，桃花妹面前，是一个多彩快乐的世界。

有了桃花鱼的陪伴，桃花妹的日子过得快了。转眼，季节走进了盛夏。这天夜里，桃花妹做了一个美好的梦：三月的阳光暖暖的，坡上的桃花红得醉人，一群少女在桃林翩翩起舞。她走近了，少女变成了桃花鱼，竟长上翅膀飞出桃林，“扑通”，“扑通”跳进清清的桃花河，水面卷起一片细细的浪花。她想起美人鱼的故事，啊！蓝色的大海里，美人鱼向礁石游来……这是妈妈讲的。梦境正当精彩，一阵急风猛雨把她惊醒！门窗在大风中摇晃，雨水打得房顶哗哗响。桃花鱼！她大叫一声，惊慌失措扑向门外。一道闪电划亮大地，她看见了，缸里的水漫了出来，桃花鱼在院子积水中挣扎，奶奶拿着脸盆正在救她们。十多分钟过后，风停雨住，十二条桃花鱼安全回到水缸。她帮奶奶在房檐下，连夜搭起一个雨棚，大雨再也落不进缸里了。

桃花鱼一天天长大，桃花妹也长高了，新年敲门了。

奶奶没有说假话，腊月二十八，妈妈爸爸回家了。他们带回的大包小包里，装着好多年货：有柔柔的麻花裙，有脆脆的干鱼片，有软软的椰子糖，还有五彩蜡笔和好看的卡通画。

正月初一，村子家家户户放鞭炮。不等天亮明，桃花妹吵着爸爸来到大门口，点燃了一万响的鞭炮，噼里啪啦的爆竹炸了好久好长。天亮透了，妈妈拉着桃花妹在院子里打雪仗。妈妈穿一件红棉袄，她穿一件大红羽绒服，一大一小两团跳动的火球，滚化了地上白茫茫的积雪。正玩得高兴，奶奶喊吃汤圆了。奶奶做的汤圆又圓又甜，真好吃。奶奶说，开年吃汤圆，一家人团团圆圆。妈妈还唱了起来：卖汤圆，买汤圆，小小的汤圆圆又圆，吃了汤圆好团圆……

一晃，年过完了。正月初六，妈妈爸爸又出门打工了。桃花妹上小学了，他们要去挣钱，往后供桃花妹读大学，还要在城里给她买房子。

爸爸妈妈离家第十天，山里下了一场大雪，气温陡然降到零下五度，村子里一片冰天雪地。奶奶说，这鬼天气，几十年撞上一回。每天，桃花妹起床第一件事，是去水缸看桃花鱼。冷风呼呼劲吹，寒气直逼大地。桃花妹跺着脚来到屋檐下，石缸结上厚厚一层冰，十二条桃花鱼全冰死了。奶奶呀！桃花妹叫一声，突然大哭起来。奶奶吓坏了，莫非狼来了？奶奶几大步冲到水缸前，看见翻着白肚皮的桃花鱼，她明白了。桃花妹哭得好伤心，宁静的山乡早晨塞满她的哭声。奶奶心里酸酸的，两眼也包满泪水。奶奶答应桃花妹，等到三月桃花开了，带她去桃花河抓桃花鱼，把石缸装得满满的。

都四月了，坡上的桃树才抽出花芽。奶奶又骂了，这鬼天气，桃花鱼啥时出来？这个时候，一个消息传来桃花村，政府要在桃花河上建水电站。endprint

出村子不远是一条峡谷，奔腾的河水一泻而下，抬头看天只见一线，峡谷就叫了一线天。传说很久以前，大山是合在一起的，欢快前行的桃花河被困在这里，是二郎神的神鞭劈开两山，那条赶山鞭至今仍挂在峭壁上。一线天筑大坝，把两座山又合在一起，到那时，会出现一个几十平方公里的大湖，水面浩荡无边。桃花妹问奶奶，成大湖了，还有桃花吗？奶奶说，桃树都沉水下了，开那门子花。桃花妹又问，桃花鱼呢？奶奶说，桃花河变成大海了，哪来桃花鱼。桃花妹不吭声了，她想：没有了遍山的桃花，没有了一河的桃花鱼，桃花村还叫桃花村吗？她这个桃花妹也不叫桃花妹了。桃花妹多么希望，桃花河上修电站的消息是假的，这是一些人想搬出山外散布的谣言。但是村长说了，县上要打造百亿元工业园区，一线天建电站势在必行。村长说的话不会骗人。桃花妹很忧伤，整天的愁云满面。

其实，奶奶比桃花妹还要忧伤。当年，奶奶嫁来桃花村，就是因为喜欢上了年年看不够的桃花。那时的奶奶年轻漂亮，三月桃花开了，奶奶在桃林中拍了第一张人生特写，一地的阳光，满山的艳红，那是什么？是人面桃花相映红。爸爸四岁这年，奶奶怀上了姑姑，临盆时难产，医生宣布母女只能保一个。爷爷当然保了奶奶。不过，奶奶从此绝了生育。第二年三月，桃花正当绽开笑脸，更大的不幸落在奶奶身上。公社修东大堰，把壮劳力的爷爷抽了去，爷爷干的活竟是当炮手。这天傍晚都收工了，连排炮有一处没炸响，爷爷去排除突然爆炸了……三十岁不到的奶奶，一个人拉扯大爸爸。曾经，有许多人给奶奶说亲，娘家人好言相劝要奶奶改嫁。奶奶一直不点头，为啥？奶奶说，桃花已经附在她体内，她走不出桃花村了。

奶奶的苦水在心里流淌，她不能让桃花妹知道。奶奶一遍遍默默祷告，但愿修电站的消息是假的。

五

修水電站是真的。

桃花刚刚爆开，几十人的工作队住进了桃花村，开始前期移民实物调查。桃树要砍掉了，桃花鱼要消失了，桃花妹念书的心思也没了。工作队员还说，山外比山里强百倍，搬到大坪坝是落了福地。

桃花妹去过大坪坝。去年暑假，乡中心校组织夏令营，分了五个名额给桃花村小，桃花妹学习成绩排名第三，光荣参加了夏令营。大坪坝是一个大镇，同学们去来两天，当晚住在了镇上。大坪坝也有桃树，零零星星长在一些居民的房前屋后，开出的桃花稀稀拉拉。大坪坝也有河流，这条河叫流沙河，开阔平坦的河面有几只木船，在两岸之间摇来揺去。

想到流沙河，桃花妹眼前一亮！是啊，自由自在流淌的流沙河，虽然河水有些浑浊，两岸也不见纷纷扬扬的桃花，但是可以成为桃花鱼的第二故乡，她要把桃花鱼的新家搬到流沙河。有了这个想法，桃花妹激动无比，她全身都在发抖！她要到桃花河抓桃花鱼，抓好多好多，密密麻麻养在石缸里，等搬去了大坪坝，把她们全部放进流沙河，几年后就是满河的桃花鱼了。桃花妹心里的忧愁没了，那张笑脸比阳光还要灿烂。

桃花妹等待着。

美好的日子终于来了，桃花妹提上一只胶桶早早出门。奶奶问她做啥？她说，今天学校大扫除。桃花妹离开院子，奶奶也出了门。奶奶是去老场上，专门给桃花妹定做生日蛋糕。再过三天，就是桃花妹八岁生日。昨天夜里，妈妈打电话给村长，让村长转告桃花妹，妈妈爸爸祝她生日快乐。村长还带了一句话，妈妈买给桃花妹的生日礼物，从顺风快递寄来几天就到。

桃花妹径直去了桃花河。太阳升上天空，万道金光瀑布般撒下来，照耀着桃林正当怒放的桃花，投射在浪花跳动的桃花河面，天地间成了一幅多彩的画卷。桃花妹唱了起来：春天里，百花开……唱着歌的桃花妹，看见了河面游动的一群桃花鱼，她猛然跳进了桃花河。河水溅起一个巨大浪花，一分钟过后，整个世界归于平静。沉入水底的桃花妹，最后留下的一点意识，她变成了一条美丽的桃花鱼。

太阳隐进云层，坡上刮起一阵大风，无数的桃花飘落进桃花河，山和水都红成了一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