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柔

上学的时候，你最喜欢哪门课？被问的人十有八九会说体育课。可是上体育课对于我而言就跟做噩梦似的，集体跳绳我掌握不好节奏，只能把心一横，往圈儿里冲，眼镜直接被抽飞，碎得跟万花筒似的，脸上还留下一条血红的印痕；跳箱，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么古老原始的项目，对于我这个从来没练过劈叉的女同学而言，这是何等的高难度，别人两只手一按箱子，跟学过轻功一般，双腿一劈整个人跃过箱子轻松落地，再看我，大腿直接磕在箱子角上，把箱体推出去1米远，整个人摔在起点；跑800米，下来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散架了，满嘴铁锈味儿，张着嘴不够进气儿的；我最含糊的是爬杆，以前每所学校操场上的标志性设施不是篮球筐，而是几个铁杆，风吹雨淋，就算生了锈，被我们锲而不舍地爬来爬去，也早拿校服给擦亮了。

爬杆在我的记忆里还是升学的必考项目。为了那几分，我们放学后就找差不多粗细的树拽着往上爬，树皮比我的皮肤可粗糙多了，校服被刮得起了毛，有时候爬到半截还会被小树杈子勾住衣服下不来，得自己在那儿拆一会儿。临体育考试前的那个周末，我們家门口每棵小树上都挂着个孩子，你站半天还未必能轮上。我就是在这种恶劣的练习环境下，硬着头皮参加体育考试的，赶巧那天早晨刚下完雨，铁杆看着就滑溜。我内心直发怵，所以使劲往后面躲，看着那些同学身上跟长了吸盘似的，几下就上到了头，扒在铁杆顶端还要自如地手搭凉棚嘚瑟一会儿，我的心直哆嗦。

轮到我了，我就恨自己的校服裤子怎么那么滑！一点把不住劲，光看我俩手抓住铁杆在那儿蹬腿，就是不挪窝啊。体育老师说，想及格怎么也得爬到一半。我使劲往上蹦，伸着胳膊抓住最高点，然后俩腿盘住铁杆，可我知道，只要我一动，就得滑下去。也就仗着我人缘好吧，三个女生从三个方向蹲在地上往上推举我。大家个子都不高，力气也都小，最后男同学们看不下去了，除了起哄的，有几个人开始出主意：“要不你们女生把她托起来，让她站在我肩膀上再往上爬。”体育老师实在看不下去我们搭人梯考试的样子，直接在我的名字后面写了个60，说：“下来吧，别受罪了。”算把我饶了。

我以为体育课的记忆早就被我活埋了。不承想，儿子对身体技巧的能力过于自负，中考体育考试在实心球和引体向上之间选择时，居然挑了后者。他说：“我的胳膊劲大，身体轻，25个很容易做。”我当时就嘀咕：考试能那么轻松吗？引体向上又不是考拔河、掰腕子，还得有形体上的要求吧。让朋友打电话问了个负责中考的体育老师，建议买比考试用的重的实心球，每天扔几次就能提高成绩，引体向上几乎就没有人能考过。我立刻就想起了小雨过后自己爬杆的情景。

每天做完作业差不多到夜里12点了，我们跟幽魂一样晃荡出楼，怀里抱着6斤重的球。他还总问我：“这有几米？”黑灯瞎火的谁知道几米，我就鼓励他：“你就使劲扔吧，别砸着脚就行。”他一个人觉得枯燥，让我跟他比。作为一个中年妇女，我能把球举过头顶就不错了，扔两下，简直比种了一天地还累。两个黑影每天半夜抛重物，在楼群里发出沉闷的砸地声。

我就不明白了，体育考试为什么不能考一考捉迷藏这种又益智又考验体能的运动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