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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斯·舍勒的“谐调时代”思想探析
——基于知识社会学视角

2018-02-07苑国华

中共郑州市委党校学报 2018年1期
关键词:舍勒马克斯社会学

苑国华

(河南科技大学 人文学院,河南 洛阳 471023)

马克斯·舍勒是20世纪初现象学运动的早期代表人物之一。作为一位“精神的挥霍者”,马克斯·舍勒对20世纪西方思想发展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本文以知识社会学为视角,对马克斯·舍勒的“谐调时代”思想进行探析,不仅考察马克斯·舍勒对三种知识类型的划分以及三者之间的关系,而且分析马克斯·舍勒对“谐调时代”的深刻洞见以及对人类未来社会的展望。

一、马克斯·舍勒的知识社会学

马克斯·舍勒的知识社会学不仅是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而且作为其思想的一条线索,还将哲学、社会学、教育学、政治学等相关理论贯穿起来,从而使马克斯·舍勒涉猎的多个研究领域融会贯通,最终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正如曼弗雷德·弗林斯所说,在马克斯·舍勒的论著中,对三种知识类型的划分和论述“几乎随处可见”。在笔者看来,马克斯·舍勒的相关研究集中体现在其论文《论知识的实证论的历史哲学》《哲学的世界观》《知识形式与教育》以及重要论著《知识社会学问题》中。因此,本文参照以上文本阐述马克斯·舍勒的知识社会学思想。

(一)三种知识类型

在《哲学的世界观》中,马克斯·舍勒主要探讨了哲学世界观的重建问题。鉴于哲学的世界观对历史进程的巨大影响,马克斯·舍勒认为必须积极重建哲学的世界观。《哲学的世界观》的重要论题就是探求人的“认识手段”和“具体认识途径”,而这些必须通过三种知识类型而获得。正如马克斯·舍勒所强调,“人力所能及的知识有这样三种,即宰制知识或成效知识、本质知识或教化知识、形而上学知识或救赎知识。所有这三种知识没有一种是自在自为的。每一种知识都是为了改造存在者。这种存在者可以是物,也可以是人自身的构成形式,或者就是绝对物”[1]。马克斯·舍勒对三种知识类型进行了深入的论述和比较,运用现象学研究方法对本质知识进行分析,并将其归结为六个方面,如本质认识、本质直观、理性认识等。由此可见,《哲学的世界观》试图探讨的就是建立世界观的一种方法,这是“一种普遍有效的严格方法。依靠这种方法,不管是谁,都能找到‘他’的形而上学真理”[2]。总之,通过对重建哲学世界观的研究,马克斯·舍勒阐述了三种知识类型。

在《论知识的实证论的历史哲学》中,马克斯·舍勒既深受实证主义创始人奥古斯特·孔德的影响,又在对其思想进行批判的基础上阐述了三种知识类型理论。在《实证哲学教程》中,奥古斯特·孔德探讨了人类整个认识演变的重大规律。他指出,“我们所有的思辨,无论是个人的或是群体的,都不可避免地先后经历三个不同的理论阶段,通常称之为神学阶段、形而上学阶段和实证阶段”[3]。马克斯·舍勒认同这种观点,一方面,他尝试“从社会学角度去追问认识论”,通过揭示“不同知识部门”以及“知识种类的发展规律”[4],详细考察了三种知识类型的生成条件与历史演变。另一方面,马克斯·舍勒指出,奥古斯特·孔德对科学的分类“同他的三级规律休戚相关”,由此对实证主义有关知识的社会动力学的观点进行了批判。奥古斯特·孔德认为,形而上学之知必然取代宗教之知,而科技之知必然代替形而上学之知。这种观点是从历时性角度对人类认识变革进行的考察。马克斯·舍勒则认为,三种知识类型拥有一种“共时性结构”,因此,“宗教——神学的认识和思维、形而上学的认识和思维以及实证的认识和思维并不是知识发展的历史阶段,而是偕同人类精神本质一起给定的实质性的和永恒性的精神立场和‘认识形式’。它们之中没有谁能‘取代’或‘代理’其他任何一方”[5]。此外,马克斯·舍勒还从六个方面对三种知识类型的生成进行了详尽论述。他指出,“在宗教、形而上学和实证科学中存在着三种完全不同的动机,三种完全不同的认知精神的活动,三种不同的目的,三种不同的位格类型,三种不同类型的社会群体”[6]。

《知识形式与教育》这篇论文完成于1927年,是马克斯·舍勒基于当时德国的社会历史背景在柏林莱辛教育学院所作的演讲。从时间上来看,这篇论文属于马克斯·舍勒构建其哲学体系的组成部分。总体而言,本文探讨的仍是“人是什么”这一主题。马克斯·舍勒着眼于“知识与教育”的关系,通过知识对人的教化作用从而使人变得有教养这一过程,探讨了三种知识类型理论。马克斯·舍勒认为,人是具有“精神能力的生物”,“人在质上高于动物,不是一种静止的存在、一种事实,而是一种可能的过程方向”,在这一意义上,“没有作为物的人,而只有一种永恒可能的、在任何时候都能自由地实现的人化,一种也在历史时间中永不静止的人的生成”[7]。由此可见,在人的一生中若要完成人的不断生成而达到一种“为己”的生存,最终实现各种可能性的存在,必须依赖教育。马克斯·舍勒认为,在当时德国的“知识论结构与知识社会学结构”中出现了各式各样的思想和意识形态运动,它们已经“有害于真正的哲学和科学”,进而也有害于教育乃至影响人的发展。因此,马克斯·舍勒就是要通过探讨“知识与教育”这一主题,从而“尽其所能重新赢得教育自由,即我们已经或面临着失去教育自由的危险”[8]。马克斯·舍勒认为,必须对“教育的哲学本质”进行界定,它涉及以下三个重要问题:“第一,究竟什么是教育的本质?第二,怎样进行教育?第三,什么样的知识和认识形式限制和规定着由此人变得‘有教养’的过程?”[9]由此,舍勒划分了三种知识类型:“有三种知识能够和应该有助于它的最高生成目标。第一,位格的生成和充分发展,‘认知’——这是‘教养知识’。第二,世界的生成”,“这种为了神性、为了存在本身的知识,就是‘拯救知识’或‘神圣知识’。第三,为了我们人类的目的和目标而实用地统治和改造世界的生成目标的知识”,“这就是实证‘科学’知识,统治知识或效能知识”[10]。毋庸置疑,在《哲学的世界观》《知识形式与教育》等论文中,马克斯·舍勒往往使用多个名称或不同的概念来指称某一类型知识,因此显得比较混乱。为方便起见,我们在此借用曼弗雷德·弗林斯的说法进行名称上的统一。在《舍勒的心灵》中,曼弗雷德·弗林斯指出,“知识有三种本质类型:拯救的知识(宗教)、本质的知识(形而上学)以及控制自然的知识(科学)”[11]。从形式上看,有“三种类型的知识——宗教知识、形而上学知识和科学知识”[12]。

在《知识社会学问题》中,马克斯·舍勒对知识类型的划分和表述比较明确。在探讨人类精神发展的规律时,他指出,“人们必定会承认,宗教知识、形而上学知识以及实证知识,或者像我们也可以换一种方式来说的那样,关于拯救或者救赎的知识、关于文化的知识以及实用知识或者关于控制自然界的知识”[13]。另外,在探讨知识类型的起源时,马克斯·舍勒明确指出:“无论它是关于拯救的知识、关于教养的知识还是实证方面的造诣,无论它是宗教知识还是形而上学知识”“都是‘关于这个世界的自然观点’”[14]。

综上所述,按照马克斯·舍勒所确定的价值等级秩序,第一种知识类型是宗教知识,也可称为神圣知识、拯救知识或救赎知识;第二种知识类型是形而上学知识,也可称为哲学知识、本质知识或教化知识;第三种知识类型是实证知识,也可表述为统治知识或效能知识。

(二)共存与互补:知识类型的关系及其谐调

马克斯·舍勒认为,追求知识是人类具有的一种天生的内驱力,这种“情绪性根源”促成了三种知识类型的产生。在马克斯·舍勒看来,奥古斯特·孔德的“三阶段法则”是一种历时性结构,它表明形而上学知识要替代宗教知识,而实证科学知识最终会替代形而上学知识。在《知识社会学问题》中,他明确指出,“奥古斯特·孔德把实际上只不过是精神的某种不断分化过程的东西,看成了一个暂时的发展阶段”[15]。在《论知识的实证论的历史哲学》中,他指出知识的“三项使命最初权利都是均等的,而且同样都是源于神话思维,并相互渐渐分化开来”[16]。马克斯·舍勒运用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概念——分化,不仅表明马克斯·舍勒与奥古斯特·孔德观点的区别,而且是马克斯·舍勒划分知识类型的切入点。马克斯·舍勒把知识划分为三种类型,究其原因在于知识产生于不同的动机,有需要解决的不同主题。总之,人类的存在方式决定了知识的分化及其形态。正如马克斯·舍勒所言,“宗教、形而上学和实证科学本质上是截然不同的,但都是人类精神起初便特有的使命和课题”[17]。因此,就存在状态而言,三种知识类型的关系是共存与互补而不是替代。

三种知识类型必然走向谐调。马克斯·舍勒在其一系列论著中对此论述颇多。他不仅分析了东西方知识的不同类型,而且阐明了不同知识类型走向谐调的可能性。他指出,“如果说,欧洲在用于统治外在自然的知识方面具有强大的优势;那么,还是在重视教养知识和拯救知识方面,在重视涉及生命世界的技艺知识方面,亚洲具有同样强大的优势”[18]。通过对比研究,马克斯·舍勒认为,东西方知识类型分离只是暂时的,而共存与互补则是一种必然的趋势,其最终的结果就是文化谐调。正如他所言,“我们都拥有下列坚定信念,即在欧洲和北美洲,一个生机勃勃的形而上学和精神技术的时代,很可能会紧随着人们称之为‘现代’的、实证的和技术的时代而出现;同时,在亚洲,一个实证科学和技术的时代,则将会取代这些文化所具有的、具有强烈片面色彩的形而上学时代”[19]。

二、马克斯·舍勒的“谐调时代”思想

对“谐调时代”这一主题的探讨,是马克斯·舍勒努力构建哲学思想体系的一部分,集中体现了他对“人”的深刻见解,具体包括人的教育、精英的培育,由全体人来规划人类未来图景并最终走向谐调。同时,“谐调时代”思想彰显了他在实践层面对现实问题的关注,涵盖了世界政治、国际关系以及人类未来命运等问题。

(一)准确把握人类未来走向谐调的总趋势

马克斯·舍勒认为,“谐调时代”不仅仅指具体的历史年代,与欧洲中世纪向近代时期所发生的过渡相比,“谐调时代”所发生的社会变革“更为深刻和多样”。因此,人类正处于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如果我站在这个新时代的大门口题写一个名称,而这个名称又将包含着这个时代的总体趋势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名称在我看来似乎是适应的,这就是‘谐调的时代’”[20]。对于这一特定时期,人类必须认识和把握当下时代“所具有的结构”。“它不仅是一种事物、环境、制度的转化或一种基本观念和艺术形态的转化,而几乎是所有规范准则的转化——这是一种人自身的转化,一种发生在其身体、内躯、灵魂和精神中的内在结构的本质性转化”[21]。可见,“谐调时代”的到来不仅是一种新型的人的素质与能力提高的过程,而且是在人类经历紧张、冲突之后所必然担负的“精神使命”。他认为,“刚刚结束的漫长时代基本上是一个产生各种紧张关系的时代”,“是一个‘各种势力增长’的时代”,“适用于现代的最普遍的公式,在我看来,似乎是各种势力的谐调,而这个时代是一个人类各种紧张关系将得到普遍缓和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人类努力成为种种魔幻般的力量的主人”,“其目的是使毁坏、爆炸、流血和眼泪被限制在最小的程度内”[22]。总之,马克斯·舍勒认为,人类未来发展的总趋势就是走向谐调。

(二)详尽阐述了文化谐调

出于对人类未来的深切关注,马克斯·舍勒详细列举了人类未来社会多方面的谐调。在此,我们主要论述东西方文化的谐调。马克斯·舍靳认为,“在各种类型的谐调中,最重要的一种谐调是与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们自身相适应的文化谐调,这种文化谐调与产生及创造整个历史的人类相适应”[23]。毋庸置疑,马克斯·舍勒对文化谐调的论述体现了他对知识社会学,尤其是三种知识类型理论的运用。就三种知识类型而言,尽管东西方文化知识都具有三种类型,然而它们毕竟各有侧重,拥有各自的优势和主导类型。整个西方文明的特征是“依靠外力去征服其他的人和物,去征服自然和宇宙”,因而是一个“片面的和过分活跃的外向型过程”[24]。而东方文明的特征是“深思、反省、忍耐”,“若我们一心想战胜自然就必须服从自然”[25]。因此,马克斯·舍勒认为,只有通过互补作用才能促进文化的发展与和谐。他指出,近代以来,由于欧洲具有实证科学方面的优势,它曾一度成为推动现代文化发展的主力,并向其他地区输出科学技术与产品。与此同时,它也在积极吸收东方古老智慧,如印度佛学、中国文化等,以弥补乃至充实其知识形式中的不足。在马克斯·舍勒看来,这不仅仅是东西方文化的“和解”,更是文化发展过程中必然出现的谐调。由此,他对文化谐调趋势及其结果作出了预测。他指出,“现在,世界史上实现这种片面发展的精神生活的相互平衡和相互补充的时刻已经来到了。只有实现这种相互平衡和相互补充,而不是某种知识片面地从属于其他知识,也不是只关注各文化圈历史中的‘固有财富’,人类文化史才有其未来”[26]。总之,三种知识类型理论与马克斯·舍勒的“谐调时代”思想密切相关。相关论述充分体现了他对知识社会学理论的运用以及对文化谐调的强调。

如何通过解决国际政治争端实现种族谐调、政治谐调,不仅是困扰马克斯·舍勒的难题,而且是摆在人类面前的重大挑战。在马克斯·舍勒的相关论述中,他承认种族差别,认为这是人类存在的一种客观事实。因此,他反对从纯粹的种族角度看待人类的未来发展。他认为,从发展趋势来看,一个民族的存在和发展离不开其他民族,不同民族之间的交往、沟通与融合总是不可避免的,最终会形成人类社会的“世界主义”状态。他断言,在人类历史中“血统的混合将是不可抗拒的进步”[27]。由此可见,在马克斯·舍勒的“谐调时代”思想中种族谐调十分重要。此外,马克斯·舍勒强调了政治谐调。借助于对人类社会发展具有重大影响的历史事件,马克斯·舍勒运用一些重要的概念,分析了在历史上出现的政治争端、冲突以及由此而引发的战争。他强调,“我们必须清楚地明确一件事:这个时期不仅是增长着紧张关系特殊势力的时期,而且也是一个谐调的时期,这个时期对于人类来说恰恰也是最危险的时期,是最充满着死亡和眼泪的时期”[28]。就时代发展的总体趋势而言,马克斯·舍勒仍是乐观的。“我敢大胆地断言,即使是在这个最高目标的领域,我们还是能看到,所有国家的伟大的思想家们与精英人物之间的一切基本见解都将日益(几乎是很奇怪地)趋于一致,尽管至今几乎还没有什么人认识到这一点,但大范围的谐调毕竟已全面展开了”[29]。马克斯·舍勒的“谐调时代”思想对于当今世界和平发展,可谓意义重大。

[1][2][4][5][6][16][17][德]马克斯·舍勒.世界观与政治领袖[M].曹卫东等译.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179,191,165,165,167,166,174.

[3][法]奥古斯特·孔德.论实证精神[M].黄建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1.

[7][8][9][10][18][20][21][22][23][24][25][26][27][28][29][德]马克斯·舍勒.哲学人类学[M].罗悌伦等译.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194,182,182,219,221,240,233,242,245,255,256,226,243,243,270.

[11][12][美]曼弗雷德·弗林斯.舍勒的心灵[M].张志平等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6.197,207.

[13][14][15][19][德]马克斯·舍勒.知识社会学问题[M].艾彦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2.19,14,20,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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