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筱

在意识消散前，我似一梦又见那潇洒倜傥的他，满含情意地吟诵着，凤兮凤兮归故乡……

年幼时，父亲在欢宴中请来不少青年才俊，他们把酒言欢，吟诗诵词。突然，一阵温柔低沉的男声随着缱绻琴声响起“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是为今兮无所将，贺悟今夕斯升堂……”我抬眼隔着纱帘望向他，看向那若隐若现的身影。柔和的歌声不断渗入帘内，让我怦然心动，歌声渐入高潮，我已两颊红霞密布。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我抬眼望向他的方向，心中波澜渐起，情愫渐生。

那晚月光皎洁，细风微拂，我们约定一起出逃。他在门外池边静立等候，月光撒在他的身上，朦胧优雅。我走向他，与他一起静立远视。他侧身看向我，眼中柔情似水，隐隐地夹杂着一丝心疼，不安。我微微一笑，拉过他的手，十指相扣，许下一生承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远方山色静好，水波粼粼，充实着我们琴瑟和鸣，岁月静好的生活。

美满时光如白駒过隙，我们一起当炉卖酒，一起吟诗赏月，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终是被打破。踌躇满志的他终是无法割舍满腔抱负，离我而去。

临别那天，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一路送他到城外的十里亭，一路紧握的手终是放开。我摘下亭旁柳枝，分成两半，递给他。他眼含不舍，安抚，伸手接过。叹了一口气，决然转身骑马而去。我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身影愈来愈远，愈发模糊，最终消失不见。那日，我在十里亭呆了很久，任由越来越大的雨沾湿我的发髻，打湿我的衣衫……

独守空帏的日子总是难熬的，寂寞如影随形的日子总是冰冷的。我日复一日地望着长安的方向，静默者，期盼着。那些书写着他已入朝为官，他已功臣名就，他已思我如狂……的家书，被我珍藏。我感受着他的喜怒哀乐，期盼着再见时他的笑脸。可我失望了。那天，他寄来家书，说他遇一茂陵女子，那女子百般媚，千般娇，弥补了他这么久以来的寂寞……

今日大雪纷飞，我静立窗前，手中握着她寄来的诀别书“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她那满含凄怨的脸浮现在我眼前“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锦水汤汤，与君长诀”。我的手逐渐收紧，骨节泛白。窗外的雪落的更大了，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孤寂与寒冷，那满含情意的誓言被白雪覆盖，冰冷了我的心……

冬去春来，绿草铺地，彩花争艳，蝶舞莺飞，生机盎然。一阵马蹄声从远方响起，传来了急切，传来了希望，一个人策马奔来，却不是他。我满含期望的眸光黯淡了，脸上被苦笑占领，是啊，他已美人在怀，又怎会在乎容颜已逝的我？可是为什么，心会这样疼？我不愿再多想，转身回房，可被一声低沉的呼唤逼停了脚步。他就这样与我对立而视，目光无声倾诉着他的思恋，懊悔。两两相对无言，一如来是般静谧。

门外柳树依然茁壮，我们说好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碧落黄泉，永不相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