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冬蕊

有一天突然厌倦了清汤挂面式的直发，决定换个发型。想起多年前认识的一个理发师，名叫李丽。我在手机通讯录翻出了她的号码，竟然联系上了。加了微信，约好时间，就直奔她的店里。

店面很好找，就在市中心购物商场对面。推开门，感觉熟悉而亲切。我记得八年前她把店搬到这里后，我还来过好几次。

李丽正在给一名妇女剪头发，我一眼认出了她。还是一头干练贴伏的短发，染成了时下最流行的金黄色。依然是当年个人风格浓厚的紧身衣和牛仔裤，皮肤姣好，吹弹可破。我像一个老朋友站到她的面前，我说：“李丽，是我约了你。”她愣了一下，但好像很快找到了线索，说出了我的职业。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她开始帮我做头发。“你怎么还记得我？还有我的号码呀？”李丽有些欣喜地问。“当然了！”我说：“这么多年我一直存着你的号码呢。你还记得吗？以前你帮我做过好几种发型。烫卷发的，短发的……尤其是那一次做的短发，大家都说好看。”“是吗？谢谢！”李丽含糊地回答道，她似乎已经不太记得了。

我的脑海里却清晰的浮现出她当年给我做短发发型的样子。先是把头顶的头发用夹子夹上去，再把底下的头发用小发卷一个个卷起来，然后对里层的头发进行热烫处理……从剪到烫到染到吹，每一个步骤都由她自己亲自操刀。那种专注的神情，细腻的手法和对每个细节的关注令我至今难忘。

我还记得当同事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我的新发型的那一瞬间，不由得“啊”地叫了出来，接下来的几分钟，她不断地说：“太好看了！这头发怎么做得这么好！太让人惊艳了！” 她的赞叹感染了我，也成为我八年后仍记得找李丽做发型的原因之一。

我让李丽为我设计个新发型，她简单的给我描绘了一下，大致意思是剪短然后烫染。我看到镜子上贴着“李丽店长剪发380元，吹头发45元”。于是就问她：“我烫头发是多少钱？”她说：“一般的是九百八十元。”我问：“其他呢？”“其他好一些的有一千两百八十元，还有更好的。”“还有吗？”我问道。“你是指有没有便宜一些的吗？”李丽说：“我做头发的起步价就是九百八十元，我会亲自给你做的。”

我想起以前找她做头发时，每次李丽都会说起自己经常出去学习进修的事情。她说：“不学习就不会进步。只有保持学习，才能掌握最先进的技术。”我觉得她挺有思想。我想可能也正是因为保持学习，所以她的“身价”也水涨船高吧。

我问她：“你现在还经常出去学习吗？”她愣了一下，回答道：“是啊，上个月还刚刚去了日本。”我说：“你还是没有变，和八年前一样年轻靓丽。”她说：“我昨晚吃坏了，吐了好几次，要不然今天会更好。”

“女人就要对自己好，要舍得花血本”，她看着我的脸说：“你没有看我的微信吧？你皮肤这么黄，还有雀斑，用我家的面膜最好了。”我有点吃惊，问道：“你还做美容产品？”“是啊！让客人变美的东西我们当然要做！大家做了都很喜欢，效果特别好。”我翻看了一下她的朋友圈，最近半年发的内容几乎都和一款中药面膜有关。

“只要用一个月，你马上跟脱胎换骨似的，整个人不一样。”她翻出她朋友圈里发的对比照给我看：“你看，她原先是满脸痘痘，現在整张脸变得白皙娇嫩。还有这个美女也是一样，你看她脸上那么多雀斑，现在几乎没有了，皮肤也变白了。”

“你这款产品是专门针对雀斑的吗？”我问她。“那也不是”，她说，“反正不管什么问题，我们都能帮你解决。我们这款产品是纯中药的，没有任何副作用。上次一个医院的医生还拿去检测了，完全是纯中药，是可以‘吃的面膜。”见我没有购买的意思，她收起手机继续给我剪头发，边剪边说：“女人就要舍得烧钱，一定要对自己好。钱赚来就是要花在自己身上的。有时候变老就是一瞬间的事……”

我问她：“你这款面膜多少钱？”“我们是一个疗程四千八百八十元，做一个月时间”，她转过头去，指着一个正往外走的阿姨对我说：“你看，她现在就要去对面我们家店里做面膜，她女儿下个月结婚，她们母女俩一起来做的。现在我们的客人一天做到晚，都在排队呢。”

我不由想起来，八年前我问她为什么要把店搬到这个地方时，她回答说：“这是市中心，这一带住的都是有钱的中年妇女，舍得花钱。”我又想到“跨界”这个词，八年来她应该是积累了不少“有钱的中年妇女”的客户资源，在这时跨界推广美容产品，也许正是她的聪明之处吧。我偷偷算了下，吹个头发四十五元，二十分钟劳动力；剪头发三百八十元，大约四十分钟……卖面膜似乎比做头发来钱更快更轻松呢。

见我不为所动，她停止了对面膜的推销。开始和我聊些别的话题。这时一直坐在柜台的男人过来问她家里的海鲜放冰箱里了没有。我想起来她说自己是安徽人，在一次学习会上认识了现在的老公，也是美发从业者，老公是省城本地人，夫家家境不错。看来现在已经是夫妻联合开店了。

和当年的烫发程序一样，她让助手推来推车，把我的头发用一个个夹子夹起来，然后再用橡皮筋绑起来。两个小姑娘在旁边观摩。她一边示范一边讲解操作要领，并让其中一个小姑娘学她的手法把我脑袋后边的头发用发卷卷起来。“是不是说说很简单，做起来却不一样？”她问道。“是啊”，其中一个小姑娘说，“好像心里这样想，做起来却是另外一种结果。”“这就是因为你们还没到那个程度。等到了我这个境界，就不一样了”，李丽说，“在你手上的东西，你就一定要把它掌控住。”

她的做事风格和她的信念一样执着，在夹好头发后等待烫发结束的时间里，她就在我身边坐下，继续耐心的描述着中药面膜的好处，以及女人应该为了自己的美丽大方花钱的道理。讲了几十分钟，见我仍无动于衷，她便坐到柜台那边玩手机去了。

烫发结束，要染发时，却找不到她了。助手跑到街对面的店里又紧张兮兮地回来了，我说：“李丽呢？”她说：“她一会儿就过来”，然后就动手帮我染头发。她一边很不熟练地在我头上刷染料，一边向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美发师请教。

染发快结束时，李丽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进来了，我想这就是她的女儿了。我听到她说：“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女孩子怎么能不洗头呢？”然后便拉着小女孩到里间洗头去了。等她忙好，我的头发也完成流程了。

李丽为我吹好头发，嘱咐我做好发型后前三次洗头要到她店里洗，这样以后的头发会更“听话”。

结账的时候，李丽出示了账单：剪发380元、烫发980元、染发980元，总价2340元。她说：“办会员卡享受存三千元打七折的优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