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城

有一句话叫做：“每一个开始里都住着一位天使。”

我的一位朋友说，这句话可以总结他的半生。

他少年时品学皆优，是村里唯一能去城里读高中的孩子。但想到要去全然陌生的环境，他害怕了。

去城里意味着新的开始，但开始一定是好的吗？

初中老师在为他上完最后一节课，把他送出門外时，意味深长地说：“记住，每个开始里都住着一位天使。”

这句话，他是慢慢懂得的。

天使给他带来了全新课程，潮水一样，在他心里冲刷出新的海岸线，他人生的边界，因之一拓再拓。

天使让他懂得了何谓离愁、嫉妒、怨恨、强烈的责任感，这些感受未必让人舒心，但成年世界就应该是酸甜苦辣咸，而不能像婴儿时代一样，全是温暖的怀抱、甜甜的乳汁。

有时候，天使看上去也很像魔鬼，黑袍后面是存有偏见的老师，是同学间既微妙又直接的关系，是外面世界的酸雨咸风，打在脸上像刀子一样，他以为自己熬不过去……

高中毕业后，他又有过无数次的开始：到更大的城市读大学；从象牙塔里来到社会上，从尘埃里一步步往上爬；第一次失业，之后一年内换了五家公司；从恋爱到结婚……最悲伤的开始是那一年：他破产，被多年好友坑了，妻子也向他提出离婚，人近中年，一无所有。

要怎样才能踩到坚实的地上？他只是往前走。终于，阴霾散去，出现淡淡的阳光。他才知道，天使从未离开，在他的每一个选择里都给了助力。

朋友的故事，很有代表性。

我理解所有人的不适应。陌生带来恐惧，让人不敢向前，想缩回去，矮下去，甚至重回婴儿时代。毕竟，自己不会走路那会儿，被抱在怀里最舒服。但，假使你想做巨婴，首先在生理上已实现不了。身体不断长高，去年的衣服已经套不进，那么，以前的少年心，能撑你一辈子吗？

从某种意义上，人生就像玩电子游戏，每过一关，大“BOSS”就更难打一些——但你想永远停留在第一关吗？还是义无反顾地结束这一关，勇敢地开始下一关？

此刻，新的开始就在你面前，背上行囊，甩掉过去的一切。不管这条路通往哪里，先迈出第一步，因为每一个开始里都住着一位天使。

（刘明远荐自《解放日报》 图：项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