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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良革新梦一场
——评吴趼人的《新石头记》

2018-01-27张苏芹郑州理工职业学院郑州450000

名作欣赏 2018年20期
关键词:石头记贾宝玉科幻

⊙张苏芹[郑州理工职业学院,郑州 450000]

吴趼人,原名沃尧,字小允,又字茧人,广东佛山人。1883年,十八岁的吴趼人来到上海,曾在茶馆做伙计,后又至江南制造局做抄写工作,月薪微薄。一次他从书坊得到半部《归有光文集》,爱不释手,由此萌发了创作小说的冲动。1897年,吴趼人开始在上海创办小报,曾先后主持了《字林沪报》《采风报》《奇新报》《寓言报》等,1906年,他担任《月月小说》杂志总撰述,发表了大量的嬉笑怒骂之文。吴趼人一生清贫,常常囊中羞涩,却又嗜酒,由于生活穷困,工作劳累,“有所著述,伏案下笔,亡所旁骛,著纸万言,不加点窜,然恒以静夜为之,昧爽乃少休,日出更起治事”①。于1910年卒于上海寓所。他一生创作了很多优秀小说,尤以社会小说为胜,其中《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痛史》《九命奇冤》《电术奇谈》《劫余灰》与《上海游骖录》等都是其极负盛名的作品,而《新石头记》作为众多优秀小说中的一部,也具有研究价值。

《新石头记》,原载于光绪三十一年(1905)八月二十一日至十一月二十九日上海《南方报》,署名“老少年”。1908年10月上海改良小说社出版单行本,题为《绘图新石头记》,标“社会小说”,署名“我佛山人”。由此看来,作者原意是要写成“社会小说”的。

《新石头记》作为曹雪芹《红楼梦》的续篇之一,远远脱离了那些“且说续撰《红楼梦》的人,每每托言林黛玉复生,写不尽的儿女私情”。吴趼人只管“言贾宝玉不死,干了一番正经事业呢!”把此小说与以往的《红楼梦》续篇区分开来,从小说的成就来说,这篇小说确不与其他篇者同。

小说托言在大荒山青埂峰下苦修的贾宝玉历经几世几劫忽然有一天醒悟过来,“当初女娲氏炼出五色石来,本是备作补天之用,那三万六千五百块都用了, 单单遗下我未用。后来虽然通了灵,却只和那些女孩子鬼混了几年,未曾酬我这补天之愿”②,如此便蓄了头发下山来了。由此开始了在南京、上海、北京、武汉、山东等地游历,所见之事,所遇之人,无不让他闷闷不乐,心情不畅。后二十回,作者引领贾宝玉进入世界大同的“文明境界”,并参观了文明世界的医术、军事等,且托由老少年之口,对社会体制进行了一番讨论。

但据目前的研究看来,大多把其归结为“科幻小说”(或“科幻奇谭”)的一部。王德威在其《被压抑的现代性——晚清小说新论》一书中把《新石头记》归为“科幻奇谭”③之一种,他以“科幻奇谭”一词取代了更为流行的“科幻小说”,意在强调晚清小说这一文类的混杂特性。他认为,“无论从什么观点看,吴趼人的《新石头记》都称得上是晚清最引人入胜的乌托邦小说”④。并且以西方汉学家的眼光看待文本,对其进行现代性解读,不啻为当代一种新的解读文本的范式。但在笔者看来,这样的描述还不足以概括小说的全貌。

《新石头记》共四十回,前二十回写贾宝玉流落在处于晚清社会的中国,满目所见,不是人性的丑恶,就是崇洋媚外的劣态,如和薛蟠打交道的洋货买办柏耀廉,不认识几个中国字,却瞧不起中国人,自称“我虽是中国人,却有点外国脾气”,一望便知是个鲜知廉耻之徒。贾宝玉走上海,滞北京,游武汉,所见之事,无不令人闷闷,毫无新鲜可言;尤其在武汉,被人陷害,几近丧命,更是对如此的“野蛮世界”充满了失望情绪,具有鲜明的社会批评色彩。小说的后二十回,写贾宝玉误入东方文明(即《红楼梦》里的甄宝玉)统治着的“文明境界”,于是开始了奇幻之旅,在实行君主立宪的“文明境界”,国富兵强,人民安居乐业,科技发达,世界大同。所乘飞车、穿山隧道、快航猎艇、探南极宝物等,都是作者臆造之。曾在江南制造局翻译馆工作时曾潜心研究机械之学的吴趼人,曾亲手制造过一只模型小轮船,可是当局不理会。在现实生活中不能实现的愿望,在自己具有科幻色彩的“乌托邦小说”《新石头记》的后二十回中都一一实现了。

小说的第一回,讲明贾宝玉此次下山是为了了却“补天之志”的,但从遇到曾经的家人焙茗,就再也没有提过“补天”的事情,只在小说的最后又重述这一心志,但看到东方文明已把这些功名事业都做成了,自己只管到自由村去了。小说假托《红楼梦》续篇,其实在行批判社会之实,由宝玉带领读者的视线,目睹社会中一些劣行的人和污秽的事情,并阐发对于这国民素质低下、国力贫弱、外强欺凌、国内政事混乱的现状的强烈不满,后二十回即是作者心目中完美的“文明世界”的想象,而那些科幻式的奇想则可以看作是作者为了强调这文明国度的国强民富,这些奇思妙想的发明已经不仅仅是为了抵御外辱了,更是可以作为改善国民生活的条件。

前二十回,在贾宝玉身上处处显露出作者的思想感发。第四回中,贾宝玉和包妥当谈论中国船只聘用外国人驾驶的事情,他说:“但凡是个人,心眼儿总是一样的。不过有一种人被一种嗜好迷住,不得开罢了。还有孔子说的:‘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那里有学不会的学问呢?”;第五回,“瞎忧愁纵谈国货”,现在的十家有九家是洋货铺子,却没有一家土货是卖给洋人的,中国的丝、茶行销外国是有用之物,外国卖给中国的货品倒是可有可无。而为什么中国人不能自己造这些货品呢?第八回中,对于女学、女权,他认为欲兴女权、平权,必先废缠脚陋习,后再兴办女学,想要废陋习,先教育男子勿喜小脚,这正符合当时社会要求解放女性,废除缠脚陋习的风气,透露出吴趼人的维新思想。……后二十回中,吴趼人又“化身”老少年,向贾宝玉介绍“文明境界”的先进的医术、军事等,带领贾宝玉猎鹏遨游南极,见证贾宝玉出走自由村,通灵宝玉返璞归真之事。

对于社会制度,老少年的“世上有专制、共和、立宪三种,共和和立宪不过是野蛮的富人在掌权,对于贫弱的欺压和蛮横,是不能达到天下太平的,专制倒是最好的政体,但国民野蛮也不行,要想国治太平,要先推行德育,国民素质提高了,做官的在做百姓的时候都饱受德育,做了官,也会以仁行政,‘文明专制,有百利没有一害’,以此,各议员又归政于黄帝”⑤这番高论,又何尝不是吴趼人的心声呢?由此也可看出,吴趼人具有强烈的保皇思想。对于“教”,他也有一番见解,入学的学童第一课即是修身,在文明之国,没有那宣传天堂、地狱,到处劝人入教的。要说信奉的教就是孔子教了,“孔道”即是孔子之道,推崇封建社会的大统——儒家之仁,仁教、仁爱之类,在其看来,即为正统。因此,“吴趼人对传统道德的一往情深,是有感于现实世界道德普遍沦丧的现状,有着明显的现实针对性和强烈的批判意识”⑥。就小说的前后对比,即看出这一批评思想,情感强烈。但总的来说,吴趼人还是对中国走向文明专制的社会充满希望的,在第二十八回目中,老少年论道,“天下无无教的野蛮国,天下无有教的文明国”,而中国是向来无教的,因此,“中国要做到文明国还容易”⑦,时刻流露出对中国未来的一派理想之色,激励着当时的文人志士为“文明国”而奋斗。

小说《新石头记》寄托了作者理想的大同社会思想,具有丰富的内蕴,在现在看来,仍不失为前卫的理想之界。不仅对《红楼梦》的续篇矫其以往专写些儿女私情之事的形式,而且,其描述的大同社会也激励了不少的中国仁人志士为了中国的强大而努力。

①魏绍昌编:《吴趼人研究资料》,《我佛山人传》,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14页。

②⑤⑦吴趼人著,海风主编:《吴趼人全集·第六卷》,北方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7页,第206—207页,第227页。

③王德威所说的“科幻奇谭”,是指晚清的一种文类特征,其叙事动力来自演义稀奇怪异的物象与亦幻亦真的事件,其叙事效果则在想象与认识论的层面,挑动着读者的非分之想。

④ 〔美〕王德威:《被压抑的现代性——晚清小说新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310页。

⑥胡全章:《传统与现代之间的探询:吴趼人小说研究》,河南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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