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毓辰

还记得当年的一个大学室友，在寝室的五个人中算是唯一不合群的人，也许正像许多其他的大学寝室那样，每个寝室总有那么一个另类。他貌不惊人，泯然众人矣；他来自农村，家底算不上殷实；他的初中、高中都在县里就读。据他说是高考失利，一不小心来到了这所学校，但是，我们从来没发现他有多高的学习天赋。

在接触了一段时间后，我和其他室友都自发地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的奇葩之处：他会在上铺的床上直接向地上吐痰，他会在三更半夜的时候突然大声地打电话，他会因为一点小事儿与人争到面红耳赤……

在大二的时候，他做出了一個决定：要回家重新高考。一次，我听到他在电话里与父母说，我这是抱着必死的心态云云。那时我们都觉得，他这是铁定要复读了。有时我会想，也许我们也是他想复读的原因。然而，最后复读没有成真，没过多久，他入伍当了大学生兵。说句刻薄话，他这一走，我们都松了口气。一转眼我们成了毕业生，他也要退伍。有一天我得知，他考进了国防科大，一时间我竟难以相信，后来我了解到，士兵考军校还是有一定优惠的。原来他一直没闲着啊！

他的入伍，对我们而言是少了个另类，对他而言则是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我那位室友实在是个普通人，甚至不是个招人喜欢的人，与众不同的地方可能就是那走独木桥的勇气。有一回我对他说：“你这是质的飞跃啊！”他回我说：“学习训练天天搞，很苦逼。”我知道，他的下一段路程开始了。

说到当前在中国最火的外国作家，可能就是东野圭吾了。据他在自传中所言，他打小是无忧无虑晃荡着长大的，不爱看书，不爱学习，而且至今如此，高中在当地最差的学校就读，当时的主要目标是有个大学念就行。这样的学生，谁能想到日后会成为东亚地区最炙手可热的作家呢？当然，我无意在此讲述一个人的传奇，真正令我感兴趣的，是他的人生历程。27岁的他凭《放学后》获得江户川乱步奖，这是他第三次冲击这个奖项。从此以后，他专职写作。他写作的原因除了觉得上班无聊外，还觉得当时的工资太低，赚点外快的话挺不错。而且得奖之后，公司也了解到了这个情况，边工作边写作的生活也受到了影响。因此，他毅然辞职。

本来自信满满迎接新征途的他，没想到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自《放学后》的成功后，他可以说沉寂了10年。在这期间，他的作品算不得少，但是没有一部不受到冷落。笔耕不辍的10年，换来的也只是不温不火。再意气风发的推理新秀，经过10年的被冷落，也肯定不复当年的热血。回过头来看，那沉寂的10年，他是拿自己的生命光阴做赌注。而在此期间，他的笔始终没有停止。在1996年，《名侦探的守则》的出版，才让他重新受到关注。

有时候我也在反思，为什么自己总是患得患失，年纪轻轻却总是怕来不及，觉得自己已经和别人差了一大截。其实年纪轻轻，最不怕的东西就是来不及。这正好应和了中国的民间信仰：集合细小，集合时间，不计功利，终能成事。不是不成，是时候未到。你的路，和别人不一样。

我至今对余秋雨在《中国文脉》中对中国古代神话的品评印象深刻。女娲补天。世道崩溃，人心离散，要炼石修补则难上加难，但是，在华夏的土地上总有人会站出来做；精卫填海。有生之年看不到结果的行动，一只小鸟挑战着无法想象的浩瀚，人们多是讥笑，但总有一天会醒悟，最终结果还重要吗？夸父追日。一个强壮的男人追赶太阳，这是一个疯狂的举动，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毫不在乎，对他来说，追赶就是一切。我们当然不必把神话理解得过于悲壮。但是，这些流传千古的神话依然体现着中国人的意志原则。追不着的太阳永在前方，扑不灭的自信永在心中，走不完的路永在脚下。

也许对于每个人而言，自己的路，至死方休。

（编辑/张金余）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