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奕秋

为什么对中国公民实行免签或落地签待遇的国家，1/3左右是人口少于100万的“超级小国”？

原因不难猜，小国利用旅游业增收，自然要给游客“说走就走”的便利；而“寡民”的好处在于，偷渡客不愿留、留不住。如果是大国免签或落地签，偷渡客回旋的空间大，而非旅游区不乐意承担寻人成本，相关政策就落实不了。

根据联合国人口司的最新统计，全世界约有40个国家人口少于100万（人口最少的是梵蒂冈，842人）。这些国家人口加总也不过1300万左右，约等于一个非洲内陆国乍得的人口数。然而，联合国1/5的成员国都是这类人口“超级小国”，它们以占全球不到万分之二的人口，获得了相当于其人口比重1000倍以上的国际影响力。

这些小国为何能屹立于世而不被邻国吞并？它们又是靠什么突破经济增长瓶颈，甚至在世界上大展宏图？

这些小国都在哪儿？

上述约40个“百万人口以下国家”中，接近2/3是岛国，主要分布在广袤的南太平洋和前殖民地众多的加勒比海；而陆上人口小国主要位于欧洲，在亚非拉也各有少量分布。

对这些小岛国，很多人只闻其名，不知其所在区域。如果摊开世界地图仔细看，可以发现存在一个貌似围绕非洲大陆的小岛国圈，一个隔开加勒比海与大西洋的群岛带，以及三个位于大洋洲的群岛聚落。

“貌似围绕非洲大陆的小岛国圈”，包括印度西南方的马尔代夫，马达加斯加东北方的塞舌尔，莫桑比克和马达加斯加之间的科摩罗，几内亚湾的圣多美与普林西比，西非塞内加尔以西的佛得角，以及意大利南方的马耳他等。

“隔开加勒比海与大西洋的群岛带”上面，从北至南有8个“超级小国”：巴哈马、圣基茨和尼维斯、安提瓜和巴布达、多米尼克、圣卢西亚、圣文森特和格林纳丁斯、巴巴多斯、格林纳达。该群岛带上的居民，以黑种人和黑白混血种人为主，大部分岛屿通行英语。

“三个位于大洋洲的群岛聚落”，分别是以赤道附近珊瑚礁为主的“小岛群岛”（包括帕劳、密克罗尼西亚联邦、马绍尔群岛、瑙鲁、基里巴斯），靠近澳大利亚的“棕色人群岛”（包括瓦努阿图、所罗门群岛、斐济等国），以及从新西兰以北延伸到太平洋中部的由火山岛和珊瑚礁組成的“多岛群岛”（包括汤加王国、萨摩亚、图瓦卢等国）。

上面说的都是小岛国，基本是按区域分类；而按照与邻国的关系，陆上人口小国也可以粗略分为三大类：

一是“国中之国”，如意大利境内的梵蒂冈、圣马力诺；

二是夹缝中的内陆小国，如德国、比利时和法国之间的卢森堡，法国和西班牙之间的安道尔，瑞士和奥地利之间的列支敦士登，以及中国和印度之间的不丹；

三是较大国家边上的滨海小国，如法国南边的摩纳哥，墨西哥东南边的伯利兹，巴西北边的圭亚那、苏里南，马来西亚北边的文莱，以及埃塞俄比亚东北边的吉布提，加蓬西北角的赤道几内亚，塞尔维亚西南边的黑山。

地理环境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能揭示这些小国保持独立的大部分外部原因。

小岛国的机缘巧合

对于小岛国来说，能不被邻国和列强并吞，需要一系列机缘巧合。

从外部因素来看，这些机缘巧合“包括但不限于”：

小岛国正好处于繁忙的海运航线上，能够向各国船舶开放港口，从而换取国际社会的安全支持（如马耳他，注册船只数量居欧洲首位）；

存在天然的地理距离，使得该地区被列强晚发现、晚开发，所建立的殖民体系根基浅，容易被拔除（如南太平洋上的瓦努阿图，1825年以后才有英法传教士到来）；

由于过去的宗主国战败，小岛国在联合国托管期满后自主独立；或宗主国在列强竞争中衰落，小岛国逐步争取独立（如紧邻美国佛罗里达州的巴哈马，1973年从英国独立）。

需要说明的是，很多小岛国能够独立或恢复独立，是兼有两种或多种地缘优势。而这样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如今，位于大洋洲“棕色人群岛”的新喀里多尼亚，还在争取2018年公投从法国独立。另外，太平洋中部的很多岛屿，至今仍被新西兰、法国、英国等国占有，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美国占有的夏威夷群岛和智利领有的复活节岛。

再从内部因素来看，岛民们要有一定的自治传统和经济基础，本土领导团队要具备国际眼光，还要能够“拒绝”加入大国，才能实现小岛国独立自主。

以太平洋上赤道附近的“小岛群岛”为例：1945年日本战败后，联合国将该地区的北马里亚纳群岛、密克罗尼西亚群岛、帕劳岛和马绍尔群岛一起划给美国政府托管40年。之后，北马里亚纳群岛于1986年公投加入美国，成为自治邦（首府塞班岛）；密克罗尼西亚群岛于1990年独立；不愿加入“密克罗尼西亚联邦”的帕劳和马绍尔群岛，则于1994年各自独立。

陆上小国的另类史

至于陆上人口小国，则普遍有较为独特的历史。

先说“国中之国”。梵蒂冈作为全世界天主教的中心—罗马教廷所在地，早已名声在外，但它不是联合国成员国。意大利东北部的圣马力诺，是世界上第一个共和国（1243年成立），被称为“悬崖上的国家”；其国民说意大利语，用欧元，但不属于欧盟公民。

“内陆小国”当中，卢森堡一直是西欧重要的军事要塞，出过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是现今欧洲大陆仅存的“大公国”，2016年人均GDP世界第二，仅次于列支敦士登公国，是比利时卢森堡省的4倍左右；安道尔公国是9世纪建立的小缓冲国，1993年才成为主权国家，国防主要由法国和西班牙负责；列支敦士登公国，曾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加盟成员之一，在拿破仑战争期间成为主权国家，如今在外交上依附于瑞士；南亚的不丹，自8世纪即为吐蕃一个部落，1907年建立王国，对外关系相继受英国和印度的“指导”。endprint

不难发现，这些内陆小国在历史上，或长或短地承担着为两个体量差不多的邻国充当“缓冲”的角色。

陆上“滨海国家”当中，伯利兹和圭亚那分别是中美洲和南美洲唯一以英语为官方语言的国家；苏里南是西半球唯一以荷兰语为官方语言的国家；文莱先后受中国文化、伊斯兰文化和英国文化的影响，1984年独立；吉布提曾是“法属索马里”，1977年独立……它们由于被殖民的缘故，游离于所处的地区，显得茕茕孑立，而海洋给了它们独立后发展的空间。

一个特例是，同样滨海的摩纳哥，却具有内陆小国的“缓冲国”特征。这可能跟它太接近意大利边境有关。摩纳哥在中世纪成为热那亚共和国保护下的市镇，后被格里马尔迪家族统治了7个世纪，相继受西班牙和法国保护，1861年独立，官方语言是法语。

“靠主权吃主权”

当今世界，小岛国的存续与发展，呈现出两极化的面向。

一般来说，人口少对岛国的负面影响较大，因为交通的限制会导致分工不完备、教育不发达，进而造成文明的停滞。人类史上曾有澳洲土著进入塔斯马尼亚岛后“文明退化”的教训；如今大洋洲的基里巴斯、所罗门群岛、图瓦卢，以及非洲的科摩罗、圣多美和普林西比，也都是“最不发达国家”。

岛国通常拥有广阔的海洋国土，这是一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但低地岛国正面临海平面上升的威胁。横越国际日期变更线的基里巴斯共和国，拥有世界最大的海洋保护区，但海水可能淹没该国；南太平洋上的图瓦卢，是仅次于瑙鲁的世界第二小岛国，共有9个环形珊瑚岛群，最高点仅海拔4米，它无力对抗海平面上升，准备举国搬迁到新西兰。

世界上面积最小的岛国—瑙鲁，全国人口仅1万左右，曾拥有世界上最大的磷酸盐矿，人均收入在1970年代初曾高居世界前列，但因数十年来的过度开采和管理不善，日子越过越穷。由于慵懒的生活方式和高脂肪的饮食结构，岛上男性的平均寿命一度降到了55岁。

雪上加霜的是，瑙鲁人有钱时在国外购置的十几亿澳元的房地产亏损严重，在世界各地开的不少银行又遭到了洗黑钱的指控，被迫关闭。自2005年起，瑙鲁接受澳大利亚的援助，作为回报，它为澳洲建了一个非法难民拘留所，但这个难民中心被指生存条件恶劣，导致难民自残、自尽。

瑙鲁的窘境，不代表大洋洲小岛国的普遍前景。像菲律宾东南方向的帕劳，人称“上帝的鱼缸”，凭着农业、渔业就能保持富足优渥。而借助于航空、航海的大发展，一些小岛国以独特的旅游和文化资源招徕高端游客，甚至凭借低税收、投资自由等政策，变成本小利大的“避税天堂”。

在高收入小岛国中，巴哈马主打旅游业，并且和试图快速致富的萨摩亚、瓦努阿图等小岛国，以及高收入的列支敦士登、安道尔等陆上小国一道，参与了现今争议颇大的“避税天堂”的营造。

其他“靠主权吃主权”的案例，还包括以政治回报换取经济和技术援助。在不久前联合国大会就耶路撒冷问题表决时，仅有的9张反对票，除了来自美国、以色列、多哥和两个中美洲国家外，都来自太平洋上的“小岛群岛”国家（帕劳、密克罗尼西亚联邦、马绍尔群岛、瑙鲁）。这些小岛国投票的用意不言而喻。

何以屹立于世界？

前面说过，小岛国的形成，与其所处的地理位置有很大关联；也就是说，小岛国的主权更多是自然世界的馈赠。而陆上人口小国的形成，与家族、民族、宗教、战争与和平等历史因素的关联度更大；陆上的人口“超级小国”，也因此有比较多的致富门路。

卢森堡以金融业为主，银行林立，广播电视、钢铁也是其经济支柱；摩纳哥有地中海最美的港湾，有國际杂技节、国际礼花节、一级方程式汽车大奖赛，还有欧洲最古老的大型赌场；列支敦士登和圣马力诺，都从小小的邮票中大赚其钱，旅游业也跟着沾光。

不仅是欧洲国家，亚洲的伊斯兰教君主国文莱，也因为石油产量在东南亚仅次于印尼，而步入了高收入国家行列。此外，美洲的伯利兹、圭亚那、苏里南，非洲的赤道几内亚等滨海小国，人均GDP也都在4000美元以上。

陆上人口“超级小国”中，只有不丹、吉布提是世界级穷国。然而，不丹是全球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家之一，而吉布提位于繁忙的红海航线一侧，还有美军在非洲最大的军事基地和法军在海外最大的军事基地，假以时日“脱贫”应该不难。

看来，大陆上小国寡民的生活，其实总体还不错。现在人们比较困惑的是，一些小岛国本身很贫穷，对全球经济的增长几无贡献（基里巴斯GDP只有美国的十万分之一，图瓦卢更少），还面临被海水淹没的威胁，仿佛是国际社会的“拖油瓶”，为什么它们还备受礼遇呢？

这个主权国家之谜，除了用小岛国所在海域的经济和军事价值来拆解之外，恐怕还得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论来解释了。endprint